卫璞伏跪在揽月台上。

  周遭或嘲讽或探究的目光落在他身上。

  他不为所动。

  渺云门主怒斥嘲讽的话语。

  他默默承受。

  他攥紧了叠在额前的手，浑身紧绷地等着玉清的声音，像是在等刑场上的判决。

  只要她尚还顾及师徒情分。

  其他人，皆不足为虑。

  不知是紧张，还是炎热的汗水，从他额头上滑下，落在地上开出水花，很快又被烈日蒸发，揽月台的玄石，分外滚烫。

  他似乎笃定，她会原谅他。

  方才师徒缘尽的话。

  只是她一时气言而已。

  确实如此，若是以前的玉清，会罚他，却不会过于计较，他的胡言乱语。

  可是，卫璞未曾抬头。

  便未曾看到，玉清洞悉一切的目光。

  玉清的手，拂过腰间的流苏，原本她腰间挂了一块白玉环佩。

  后来被与师兄争风吃醋的卫璞要了去。

  他日日佩带在自己腰间。

  如今，他腰间的那个玉环碎了。

  碎片落在地上，黯淡无光。

  玉环是上古神器光阴轮，是她意外所得，传说可以扭转时光，不过她试过几次，一直不得使用之法。

  便一直当普通玉环给搁置了。

  如今归来，许是光阴轮的缘由。

  玉清微微仰头，目光深远，看天空风云变幻，眸中流转着淡淡的灵力。

  须臾，收回目光。

  她眸中闪过几许深色，往日她尚能揣测几分天机，推断大致凶吉。

  如今却只观得苍茫一片。

  光阴轮，为何会启动？

  光阴轮在上古时期出现过一次。

  史册记载，当时是仙魔大战，致使世界即将走向灭亡的时候。

  玉清眸色微沉，莫非是在她以身殉道，拼尽全力封印魔域之后，卫璞又打开了魔域封印，导致天下崩坏无可挽回？

  不怪她只能想得到是他。

  前世那时，除了他也没旁人能做到了。

  玉清缓缓攥紧了腰间的佩剑，冰冷探究的目光落在了卫璞身上。

  与她斩妖除魔时，看着妖魔的目光一般无二。

  再无往日师徒间的温情。

  这些暗潮汹涌，卫璞丝毫未察，他仍是屏气凝神跪在那里等着她开口。

  玉清从他的异常表现。

  隐约察觉他应当也是有记忆的。

  就是不知，他抱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目的。

  她原本天真地觉得，他只是幼时颠沛流离受尽苦楚，又是少年心性，桀骜不羁，心思敏感而已，一直多加关照。

  直到血战凌云峰时。

  她见过成为赤晏魔君后的卫璞，才知他天生反骨，性情是无可救药的阴诡。

  且不知何时，不知缘由，便恨她入骨。

  须臾之间，玉清思绪千回百转。

  她的目光重新落在卫璞身上。

  握住含霜剑的手缓缓松开。

  未测天机，不知敌意。

  还是先莫要轻举妄动为好。

  卫璞贯会伪装，此时一改反常，也不知有何目的，不论有何目的。

  她都没有让他如愿的道理。

  “玉成。”

  含霜仙尊平静声音，携着皑皑山外雪的清冷，似驱散了烈日灼人的温度。

  “师尊！”

  卫璞猛然抬头，目光清亮地望着她，汗水从脸颊上滑下，眸中似乎盛满了期望。

  神情恰似往昔师徒和睦时。

  可惜……

  都是心怀叵测的伪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