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呸！”

  “你个克死丈夫的黑寡妇烂了一肚子的肠子的也配叫老娘婆婆，拖了一家的牲口窝在老娘家里，你讨饭呢？陆冉那杀千刀的已经被你克死了，老娘现在是你那门子的婆婆？你别舔着脸还要窝在我家里，带着你的两个小崽子，给老娘滚出去.....”

  刘家庄是屁大的地方，向老婆子叉着腰站在自家房门前骂得起劲儿，什么难听捡什么骂，左邻右舍的都围着看热闹。

  被向老婆子指着鼻子骂的是陆柳氏，向老婆子养子陆冉的妻子。

  当年向老婆子的丈夫陆老爷子在路上捡回来个孤儿，见那孤儿可怜便留了下来，取名陆冉。

  陆冉长大后娶了媳妇便是陆柳氏，眼看着日子一天比一天好过。

  谁知朝廷突然征兵丁，向春芬舍不得把自己的儿子送去战场，就把主意打到了陆冉身上。

  陆冉为人老实，也是为了报答养父母的恩情，就主动去应征了。

  他一走三个月，陆柳氏提心吊胆等他回来，结果等来了他阵亡的消息，要不是有两个孩子，她只想随丈夫去了。

  没了丈夫，日子总得过，陆柳氏想着好歹是一家人，向春芬不会那般不近人情，于是登门问婆婆借银子。

  哪知银子不仅没借到，还被骂了出来。

  府衙的人来送抚恤的银子，也被向春芬给抢了去，生生是断了他们母子三人的活路。

  陆柳氏心灰意冷，带着两个孩子就要跳河，谁知道她还没跳下去，女儿陆起欢却失足跌落河底！

  陆柳氏又惊又吓，跳着脚到处喊人才把陆起欢救了起来。

  女儿的惨状让她没了想死的心，于是她连忙拖着小儿子，背着大女儿，来到婆婆的门前，希望婆婆能把亡夫的抚恤银子还给她。

  谁知道她的凄惨不仅没有引来婆婆丝毫的怜悯，反而扬言要把她们孤儿寡母赶出陆家。

  “冷，冷，我好冷。”陆起欢浑身都湿透了，瑟瑟发抖，脸色苍白如同薄纸。

  围观的人群看着向老婆子咄咄逼人的样子，都不禁的摇头，这老婆子也太狠了，虽说不是亲生的，但是总归是养子的遗孀，现在一点活路不给别人，难怪别人要投河自尽。

  这是被逼得没有办法了啊！

  “你们说说，这老婆子是不是太狠了，人家刚刚死了丈夫多可怜，陆冉死了也不瞑目啊。”

  “就是，就是，哎，大家想想办法吧，不然这陆冉媳妇只有去跳河了，要是出了人命，其他庄子的人要怎么说咱们的闲话。”

  “那，来个人去通知里正啊！”

  围观的人群七嘴八舌的，你一言，我一语，嘴上看似怜悯，却没有一个人动身。

  正当大家议论纷纷时，陆起欢突然胸口一阵发堵，一股恶心的感觉涌到嘴里，“呕....呕......”她强自从陆柳氏怀里硬起脖子，朝地上吐了几口浑水。

  她的脑海像是被人硬塞了芯片似的，这具身体从出生到现在的画面如同蒙太奇电影一样一幕幕在她眼前划过！

  冤屈战死的父亲，被逼跳河的娘亲，营养不良饿得发昏的幼弟！

  她努力抬起眼皮，眼前老太婆的嘴脸和前世狠毒丈夫的脸竟然毫不违和的重叠起来，眼睛猛地一睁，前世的苦和这具身体的怨结合在一起，直冲天灵盖，她咬紧牙关，恨不得跳起来胖揍眼前的老婆子。

  “起欢，欢儿，你怎么样了....欢儿，我苦命的欢儿...”陆柳氏的眼泪滴到她的手背上，湿湿热热的的触感让她瞬间回过神。

  她挣扎地抬起犹如千斤重的眼皮，冷冷地把四周扫视了一遍。

  “嗬，小浪蹄子真是命硬啊，跳河都淹不死你，既然都已经醒了，还不拉着你那死鬼老娘滚开，别脏了老娘的地，老娘嫌晦气。”

  陆柳氏忧心如焚，正要想着要怎么样才能哀求婆婆给她一条生路，她刚要开口，却被陆起欢按住了。

  陆起欢伸出小手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背，陆柳氏刚要说话，闺女却给了她一个禁声的眼神，她硬是把话吞了回去。

  陆起欢伸出右手，悄悄在幼弟腰间掐了一把，幼弟哇的一声哭了出来，这瞬间调动她的情绪，滔天怒火即刻调整起来，她眼眶通红，泪水更是止不住的流淌。

  她使劲挣脱陆柳氏的怀抱，用尽力气爬到向春芬面前，重重的磕了一个头带着哭腔喊道：“祖母，求求您了，想想我可怜的爹啊，他命都没了，今天是爹爹头七，他最疼我弟弟了，爹爹要是知道他用血换来的银子都不能养我弟弟，他一定死不瞑目的....”

  乡下人都迷信，大家都在说着，今天算日子还真是陆冉的头七，说不定陆冉看妻女如此被欺负，一定不忍心，肯定会回来找向春芬这恶毒老妇人！

  “死丫头，你.....你别瞎说....老娘才不怕，滚滚滚，有多远滚多远。”其他的都她都不害怕，对于陆起欢说的话她还是有些忌讳的，就怕说什么来什么。

  “爹爹，您在天之灵，睁开眼看看啊，祖母不要我们了，要把我们赶出来了，爹爹，我们活不下去了，爹爹，您把我们带走吧，带走我们一起走吧，我们也不活了，爹爹啊.......”陆起欢一把鼻涕一把泪，额头上更是磕出了鲜血。

  围观的人群看着孤儿寡母这悲痛欲绝的样子，再也忍不住的动了恻隐之心，几个离得近的小媳妇看见这一幕也忍不住红了眼眶！

  “这天杀的老婆子，也不怕遭报应，人家用命换来的银子她也敢谋了去！！！她也不怕她儿子半夜过来找她，真是不怕亏了良心...”

  说这话的是刘家的大婶子，她的儿子也是在战场上失去了性命，别说谋儿子的钱了，就是让她用，她都舍不得，她哪里见得了这一幕。

  “就是，就是，小时候她可是天天抽打陆冉，现在可是要吃干抹净啊，房也不给，银子也不给，这婆娘，心肝莫不是炭做的吧？真是黑到家了！！！”

  村民越聚越多，都对向春芬指指点点。

  向春芬梗着脖子，双手叉腰，还是气势汹汹的想要驱赶围观的人群：“看什么？看什么看！！这是老娘的家事，轮得到你们这些人说三道四，我呸，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是什么德行，你们要是可怜她们，你们把她们接回去啊，要是没这能耐，就别说这屁话！！！”

  这话说的，倒是把村里人的嘴都堵上了，大家纷纷摇头，也不知道该怎么帮这可怜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