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4 牧童遥指杏花村(一)
作者:朱衣公子      更新:2022-04-25 01:26      字数:3123
  霍延之悄悄松了口气,在华平乐对面坐下,当归立在他身后朝华平乐挤眉弄眼的笑。

  华平乐忍了一会,还是开口问道,“你想说什么?”

  这句话就像打开了什么阀门,当归哎了一声,倒豆子般说了起来,“二姑娘,小的刚才一直跟王爷说:

  王爷,您瞧瞧,二姑娘天天来帽子胡同,哪天往吾闻阁来了?

  今天突然来了,定是想见王爷了!王爷还不信,缩在角落里,磨蹭到现在才敢现身!

  现身了还傻站在门口,生怕姑娘您不让他进门!

  哎,姑娘您说王爷不信我比细辛聪明就算了,就说姑娘您,名门闺秀,有那么不知礼数吗?人都到门口了还往外踹?”

  华平乐沉默了一会,才勉强提起气势皱眉板脸,“你派人跟踪我?”

  “没有”。

  华平乐正要反问那他怎么会对她的行踪这般了解,就见霍延之抿了抿唇,颇有些委屈巴巴地又开口了,“我是自己跟的”。

  华平乐,“……”

  华平乐猛地一拍桌子,“你到底想干什么?”

  霍延之一双薄唇几乎被他抿成一条细缝,再开口却依旧是呛死人的愣。

  “我想见你,”他说,“怕你生气,就离远一些,不让你看见我”。

  华平乐没来由地心头一疼,勉强撑着气势道,“不要跟我说这些装情真意切的假话!没用!我不会嫁给你!你以后不准再跟着我!”

  “不是假话”。

  “反正你不许再跟着我!”

  霍延之慢慢垂下眼睫,低低应了声好。

  看他那委屈的小模样!

  华平乐冷笑,“王爷还坐在这干什么?”

  霍延之默了默,起身行礼离开。

  当归嬉笑着朝华平乐作了一揖,小跑着跟上。

  华平乐并没有立即离开,端着茶杯看着窗外出神。

  半晌,阿戟小心翼翼开口,“姑娘,你在伤心?”

  华平乐恍然回神,忙道,“没有,我有什么好伤心的?”

  阿戟瘪了瘪嘴,“可是看着姑娘,奴婢觉得点心都不香了呢!”

  华平乐一愣,随即笑骂,“那是你吃多了!剩下的都包上,给阿弩带回去,今天带你不带她,还不知道气成什么样呢”。

  ……

  ……

  华平乐算着时日,见年鱼那头没动静,一个月后又送了罐苦酒去。

  阿弩寻的还是同一个守门兵士,那兵士又寻了同一个老太监。

  那老太监嘴里的苦味还未去掉,吃什么都是那股子苦到极致的味道,直瘦了一大圈,闻言连连摆手。

  那兵士免不得多给了些银钱,许了好处,才哄得他去了。

  小赖子得了消息,觑着年鱼伺候好那株千岁兰,当做笑话讲给年鱼听。

  “掌印,华二姑娘又给掌印送酒了,上次那酒听说比黄连还苦,那得了掌印赏的老太监这一个月来吃东西都是一股子苦味,直瘦了一大圈。

  小丰子刚才还在跟奴才说,要是掌印不喝,他就向掌印讨个赏喝上几口,看看那老太监到底在不在哄他”。

  年鱼心头微动,“一个月苦味都未散?”

  小赖子见他有兴致,忙道,“是这样说,奴才瞧着那老太监的确是瘦了不少的,只不知道有没有夸大其词”。

  年鱼就懒懒一笑,“拿来,本座倒要瞧瞧什么酒能苦上那许久”。

  酒很快取来了,年鱼死死盯着那浓姜如琥珀的酒液,半晌,方取了杯子,缓缓送入口中,静静感受着那终生难忘的苦味弥漫上味蕾……

  许久,久到小赖子几乎想跪下时,年鱼哑声开口,“叫那老太监过来”。

  小赖子应了声是,老太君很快就来了,战战兢兢匍匐在地,给年鱼请安。

  年鱼玩着手中的酒杯,神色阴沉,阴森问道,“酒是苦的?”

  老太监早就耳闻年鱼阴狠毒辣,哪里敢撒谎,颤巍巍开口,“是,是苦的”。

  “本座好心赏你一坛酒,你竟然说酒是苦的——”

  年鱼忽地猛一掷酒杯,声音森寒入骨,“拖下去,赏无间丸!”

  年鱼接掌西厂后,亲自制出许多折腾人的毒药,其中有两种最负盛名。

  一种从表面一点都看不出来,却能让人心肝脾肺肾慢慢烂尽,拖足七七四十九天才受尽折磨而死,取名极乐丸。

  另一种能让人在片刻的功夫毫无痛苦地死去,取名无间丸。

  不但宫里头的太监宫女,整个大萧上至达官贵族,下至贩夫走卒听到无间极乐的名头都是又怕又憎!

  那老太监一听到极乐丸,就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小赖子眼都没眨就把人拖了出去交给下面的小太监,又回了屋子想要将酒收了,不想却见年鱼仔细盖上罐盖,自提着酒走了。

  他有些摸不着头脑,掌印从来不饮酒,却这般珍惜这酒,莫非那位华姑娘真的很会酿酒?

  那老太监满嘴胡喷,将那样的好酒说成苦酒,明显是对掌印不满,怪不得掌印会生气!

  他正想着,就听年鱼阴冷的声音传了过来,“去查那位华二姑娘,从出生到现在,所有”。

  小赖子更摸不着头脑了,这莫非还是酿的不好,所以掌印恼了,要查她,日后好报复?

  ……

  ……

  见过霍延之后,华平乐每次出门都带上李十五,让他注意有没有人跟踪,自己又去了几趟吾闻阁,霍延之都没有出现。

  华平乐松了口气,霍延之一直跟着,她行事会麻烦许多。

  夏天过去后,华平乐管家理事越发得心应手,耗时也短了许多,便越发勤快地跑帽子胡同,甚至经常泡在杏花村后院的酿酒坊里,与酒娘一起研制新酒。

  为着方便,她在后院辟了个暂时歇息的房间,直接让阿弩留在杏花村伺候。

  七月流火,热闹如帽子胡同,辰时之后,酉时之前几乎没有人迹。

  只一过了酉时,人便又蜂拥而出,倒是比平时又热闹了几分。

  杏花村推出了一品新酒,骡子酒。

  骡子酒喝时需调入杏花村特制的冰浆,冰浆一浇入酒中,寒气四起,在这大夏天,酒液竟隐隐有瞬间结冰之势。

  这时候需得立马喝下,入口极辣而冲而冰,隐隐有碎冰夹杂其中,待入口腔,口感转为绵厚醇香,入腹后则浑身沁凉,因酒劲极大,店家吹嘘骡子都能喝倒,因此唤做骡子酒。

  因这骡子酒的种种奇特之处,京中好酒之人趋之若鹜。

  只这酒实在劲头太大,一般人根本不敢多喝,但那真正好烈酒,又有酒量的却更加青睐。

  葛雷好酒,每隔几天定要去一趟杏花村喝上两盅,再亲自挑两罐新酒回去,京城几乎无人不晓。

  只他好酒,却不烂饮,每次饮酒绝不超过两盅,有公务在身时更是绝不饮酒,因此来杏花村的时日并不固定。

  骡子酒推出第一天,葛雷慕名而至,喝了两盅后,十分尽兴,吩咐买上两坛带回去。

  小二为难,“酒带回去倒不难,只那调酒的冰浆,需得现场调出来,立马浇入酒中,大人若是需要,酒和冰浆可以分开装,只那冰浆时间长了便不管用了”。

  葛雷犹豫了一会,开口道,“那再来一盅”。

  小二脆声应了,待他喝完第三盅起身付账,又殷勤招呼道,“掌柜的说了,这骡子酒只供应这最热的两个半月时间。

  往后天凉了,那肠胃不好的,年长体弱的,喝这个只怕要糟,为免惹上官司,就不能再往外卖了,再想喝酒得等来年了,大人这些日子常来啊!”

  戒,这个东西只要破了,便不再可称为戒。

  葛雷去杏花村的频率明显高了,去了也不再只点两盅酒,而是三盅。

  等到下一次休沐的前一天晚上,他甚至喝了五盅。

  那酒果然劲头极大,海量如他,喝了五盅也有些熏熏然了。

  他生来好酒,酒量极大,又极为自制,这还是第一次喝至半醉,感觉十分新奇美好。

  再到休沐时,他便十分自然地进门就点了五盅酒。

  第三次休沐时,他喝过五盅后,颇有些意犹未尽,正犹豫要不要再加一盅,小二殷勤凑了过来,笑道,“大人今天赶得巧,掌柜的说明儿起这骡子酒就不卖了,大人要不要再加一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