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老歪是村里的下等人
作者:公子尚德      更新:2022-05-24 22:58      字数:2252
  姓贾的可不管谁对谁错,不管谁的脸还是屁股丢尽了,他们弟兄就是王法。

  何况孙家人确实借题发挥,欺负人家孤儿寡母太过了。

  这回三对夫妻被驱赶过来,一拉溜跪在梁家门外,痛哭流涕地赔礼道歉,请求原谅。

  周围村民议论纷纷,大多都在指责姓孙的太过分,杀人还不过头点地呢,把大仓家砸成那样,让人家还活不?

  六个人后悔得肠子都绿了。

  老歪铁耙子背在身后,扒着院门往外张望,眼前情景,让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平日横行霸道,作恶多端的村霸五兄弟,此时俨然成了正义的化身,正在正气凛然地教训

  “你们几个狗男女自己说说,把人家砸成这样,是人干的事儿吗?还让不让人活了?”

  三对夫妻朝着梁家砰砰磕头,嘴里哭喊着“我们不是人,干的不是人事儿,我们该死……”

  “既然知道自己错了,把人家里砸成这样,你们应该怎么办啊?”

  “赔!我们赔,全赔!”六个人忙不迭地保证。

  现在的情况是,只要能保命,献老婆都行啊!

  “那还不赶紧的,愣着干嘛?找打啊!”

  六个人于是赶紧行动起来。

  按照贾家兄弟的吩咐,三个娘们儿负责把三家的公鸡母鸡全数抱来,还有更多的油盐酱醋,包括碗橱。

  以及去供销社买盘碗瓢盆等生活用具,务求全新。

  男的趁着还没下集,赶紧去集上买锅,一口大锅一口小锅都要买来。

  找木匠给修窗户,而且多找几个,尽快完工。

  梁进仓从院里走出来,指着孙老大“其他人去买东西,大叔留下。”

  贾五叫道“大仓你还叫他大叔,叫大孙子就行。”

  “我不骂人。”梁进仓淡淡地说。

  孙老大就像抓住一根救命稻草,点头哈腰朝着梁进仓谄笑“大仓对不起了,都是误会——”

  “跪下说话。”梁进仓盯着他,眼里是冲天怒火。

  “叫你跪下。”就近的贾三一脚把孙老大踹趴下。

  孙老大爬起来端端正正跪好。

  “抬头看着我。”梁进仓死死盯着孙老大,“我只问你一句话,有没有用棍子抽俺叔?”

  “是,是……”孙老大惶恐无措,“对不起对不起,我当时就是脑子一热,就是糊涂,我就是犯浑——”

  “住口!”梁进仓怒喝一声,“俺叔本来腿脚不好,你也忍心打他?”

  里三层外三层围观的村民一听这话,更加议论纷纷

  “对啊对啊,老歪是个老实人,来到咱村不容易。”

  “再说他是个残废人,平常跟他开开玩笑也就罢了,怎么能打人家呢!”

  “昨天下午我都看到了,打得好狠……”

  扒在门框上的老歪听到议论之声,不由鼻子一酸。

  梁进仓继续问道“你用多粗的棍子打的?”

  孙老大更加吓坏了,语无伦次用手比划着“不粗,有这么细,也不长——”

  “我不用粗的,我就用细的打回来。”梁进仓说着周围踅摸,看看能不能找到合适粗细的棍子。

  老歪赶紧一歪一歪疾步走出来,拉住大仓胳膊

  “老大,只要他把砸坏的东西给赔了就行,咱不打人。”

  “不。”梁进仓目光坚定,“必须打回来。”

  老歪靠近一点压低声音“冤家宜解不宜结,咱不敢得罪人啊!”

  梁进仓扶着继父往家推了推“叔你回家,这事交给你儿子处理。”

  你儿子?老歪不知道哪根心弦触动,眼泪刷的流下来。

  生怕情绪失控让人看见,一歪一歪快步回了屋。

  打人老手贾五,已经寻来一根又细又长又韧性十足的藤条,谄媚地递给梁进仓

  “大仓,用这个打,打不坏人,还特别疼。”

  孙老大直接吓得面无血色。

  贾二和贾四却已经一左一右把他牢牢固定住。

  贾三把他衣服掀上去,露出后背。

  贾五十分舔狗地挤进去,撕住了孙老大的头发。

  “开始吧。”贾大指着孙老大露出来的后背,对梁进仓发出诚挚的邀请。

  梁进仓挥起藤条,狠狠抽了下去。

  “啊——”孙老大凄厉惨叫,声震云天。

  实在太刺耳了,贾家兄弟皱眉,贾五把孙老大的嘴给捏住了。

  梁进仓持续抽打。

  孙老大疼痛难忍,拼死扭动。

  但被四只熊给固定住,他除了剧烈的颤抖和扭动,喉咙里呜呜作声,再也做不出其他动作。

  梁进仓打定主意,既然姓孙的做事如此过分,那就不要怪自己借此立威。

  倒不是他自己想立威,而是要给继父立威,至少让他在村里能抬起头来,而不是畏畏缩缩看别人脸色任人欺侮。

  继父命苦。

  但是自己小时候太不是玩意儿,尤其继父刚被招赘上门的那段时间,梁进仓处处跟他作对,想把这个霸占自己母亲的外人赶出去。

  甚至趁着继父下河洗澡,把痒辣子的毒毛给他抹裤衩子上。

  这种毒虫又叫刺儿老虎,或者毒毛虫,也有地方叫八架子,毒毛都是倒刺,顺毛孔扎进去别想拔出来。

  皮肤扎进一根毒毛就会起一个痛痒难耐的大红疙瘩。

  何况裤衩里面全是毒毛。

  当时继父痛得乱蹦。

  甚至过去好几个月,都秋后了,继父还是趁着别人看不见去抠索裤裆。

  挥舞藤条的梁进仓流下了愧疚的泪水。

  一边抽打,一边怒吼“让你打俺叔!谁敢打俺叔,就让他尝尝挨打什么滋味!

  你们怎么打我都行,就是不能打俺叔!

  俺叔吃苦受累拉扯我们弟弟妹妹不容易,只要我们弟兄在,就不允许任何人欺负俺叔!”

  躲进屋里的老歪,清清楚楚听到了继子的怒吼。

  不由得鼻子一酸,喉头发紧。

  往事就像过电影一样,历历在目从脑海中划过。

  自从坐山招夫来到梁家河,他就一直夹着尾巴小心谨慎,见了谁都点头哈腰,任何人不敢得罪。

  生产队分东西,他们家分最差的,还不够秤,可他连个屁都不敢放,末后还是家里娘们儿去场院大闹一场,逼着队长和会计给换了。

  他家老母鸡啄了人家的菜,让人家给拦起来了,他去讨要,反而被人指着鼻子骂,又是指望老婆给对骂回去,把老母鸡抱回来。

  在这个村里,他就是个下等人。

  没人拿他当回事,谁都可以当面笑话他的残疾,谁都可以踩他头上拉屎,但他还得笑脸相迎,不敢跟任何人顶撞一句。

  昨天傍晚家里让人砸了,他无辜地被人抽打,却只能像条癞皮狗一样躲闪、讨饶、哀嚎……

  门口那清脆的抽打声,一下子让他想起了种种的委屈。

  继子对自己的亲情让他心头辣发烫,然后发酵成满腹的心酸。

  控制不住情绪,不由自主扑在炕上,用被子蒙起头来,放声大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