炙热的微风扑面而至。

  刚走到灶房门槛旁边，王欢欢便停住了脚步，随后又倒退了几步，眼底露出了犹豫，面前一大片炽热烈阳铺散在灶房门槛一隅，从这延伸到外的大片土地饱受暑热荼蘼，嫩绿的杂草脱水都显得病恹恹地倒着枝干；距离最近的那大片适合思考人生的荫凉芭蕉树树底下，也需要经过一段不长不短的路程。

  烈阳长时间的暴晒烘烤，草地上都散发出热气。

  灶房没有伞，但有一顶斗笠。

  这种时候，面子已经不重要了。

  王欢欢重返进了灶房。

  三个人各色目光看向她。

  李睦眸色凝重盯着王欢欢看过来的眸光，似有所言。

  斗笠就搁在李睦身后那座榉木柜子最底层的隔层内。王欢欢看向那座榉木柜子，李睦凤眸紧锁着她的视线，王欢欢下意识地回视着李睦，他绷着脸，眼神冷若寒霜，像是谁欠了他八辈子的债不还。奈何李睦长得有资本，王欢欢没了脾气，目光忍不住缓缓地下移，自以为无人知的偷偷掠了一眼他性感薄嫩的唇，平稳的心跳霎时间又‘砰砰’乱了节拍。

  “你想说什么？”李睦淡声道。

  “你的嘴唇好看。”

  李睦皱了皱眉头：“能不能正经一点。”

  王欢欢哑然，红着脸颊，她很正经了，奈何心脏跳得太快了。

  李睦极有耐力的等着王欢欢开口说话。

  气氛凝滞。

  王古四走过去灶台旁，神老正盯着那碗凉了的螺蛳粉，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王古四搀扶神老的手臂，边扶着边说道：“神老，一块先出去，给他们腾地方好好谈谈。”

  “老朽想起来有这么一号大人物了。”

  “什么大人物都没有我闺女重要。”

  神老固执地停住了脚步，“你阿爹是不是那个……”

  搀扶神老的王古四也停住了脚步，来了三分兴致。

  李睦跟王欢欢都看向神老。

  神老拍了拍额头，一脸懊恼：“哎哟，年龄大了，影子一闪，又忘了那人是谁了。”

  王古四迈开步子，搀扶着神老往外走去。

  王欢欢转动眸光，落在又盯着她看的李睦身上。

  “李睦。”

  “想说什么？”

  “你是不是怕我带我爹他们到长安去，就会把我们猛虎寨强盗的风气带到你家里去？”

  “……”

  “听说过盗亦有道嘛？你是我一日夫君，我爹不也开口说了，你是我猛虎寨的一员，肯定是不会染指你家钱财的。”

  “一日夫君？”李睦重复了一遍，默了一瞬，淡声道，“你是要跟我和离？”

  “不可以和离。”

  “那你想如何？”李睦不带情绪波动的声音淡声问道。

  王欢欢顿觉得毛骨悚然。

  见李睦俊颜上也没有表情，淡淡的，一双凤眸幽幽的回视着她，这番细瞧，愈发觉得李睦有古怪，她跟他的话题好似也不太着边……

  王欢欢念头一转，软声道：“李睦，我有点饿了，你饿了吗？”

  李睦不答话。

  王欢欢揭开锅盖，盛了两碗螺蛳粉出来，李睦视线望了过来，掠了一眼香味很浓的螺蛳粉，又看向她，王欢欢道：“有什么事，咱们吃完了再谈。”

  李睦默然不语。

  王欢欢端起一碗螺蛳粉，捧到他面前，仰着笑脸看着李睦那张臭脸。

  “不想尝尝吗？螺蛳粉这味道可好了~”

  “不稀罕。”

  “不稀罕？我告诉你喔，当初为了展露出这一手厨艺哄自个儿开心，这邕州好几处有名的馆子我都去过，跟人拜师学艺呢。也就我时间充裕，脑子又灵光，学啥啥精通，不然你还吃不着呢。”

  李睦皱眉道：“你是觉得能靠这个螺蛳粉，改变李某的心意？”

  “那你是不敢咯？”

  “拿来。”

  “给。”

  王欢欢看着李睦将盛装螺蛳粉的青花瓷大面碗从她手里接过，返过身去到灶台，端起自己的那一碗，举着筷子吃了起来，神老重口味，她也重口味好这一口螺蛳粉的浓辣粉汤。

  美滋滋的吃完了一碗。

  抬眸，李睦那边也已经吃好了一碗螺蛳粉，走过来，空碗、一双筷子，搁置在灶台面上。

  “是吧，味道比外边的好？”

  “味道尚可。”

  “李睦，我可猜不出你在介意什么？你让我脑袋都不灵光了。”

  静默了一瞬，李睦淡声道：“你是什么时候知道我的身份？是谁派你来接近我的？”

  “什么身份？”

  “别掖着藏着了，说吧，从什么时候开始知道的？”

  闻言，王欢欢摊手，一脸无奈：“你是长安人，你现在是我夫君，你叫李睦，至于其他的，我一无所知。”

  李睦幽幽的盯着王欢欢半晌，忽然开口补充了一句：

  “我家里还很穷。”

  “原来夫君你一直介意这个啊。”王欢欢长长舒了一口气，“就算你穷，我也不会嫌弃你穷就跟你和离的，”王欢欢眸光痴笑落向李睦性感好看的薄唇，“我看中的是你这个人，不是你家。不过……”

  李睦挑了挑眉：“什么？”

  “夫君，你告诉我一句实话，你是不是长安人？”

  “嗯，家里落脚地，是租赁来的屋子。”

  王欢欢走上前，双手一张，抱了李睦劲腰。

  这高大健硕个头的李睦先前一直别扭着，眼下也任由着她抱着。这期间，王欢欢都已经做好被推开的准备，暗暗数了十下都没事，王欢欢悬着的一颗心终于松落了下来，她长了十七年，险些等成了老姑娘，好不容易一眼相中个美男子，让他真跑了真和离了，那就忒可惜了。

  王欢欢埋头靠在他怀里，拍了拍他的结实背部，“没事儿，有我在呢，以后保证把日子越过越红火。”

  李睦垂眸盯着怀里人儿的头顶发愣。

  “你……”李睦欲言又止。

  王欢欢从他怀里离开，笑着看他那张俊颜，单是瞧着他那好看的红唇，王欢欢都觉得心满意足了，安慰道：“放心吧，别忘了你媳妇什么人呢，穷日子不怕，你媳妇儿有本事，最可靠了。”

  李睦眼神复杂，不复先前的阴鸷愤怒，反而添了几分愧疚。

  王欢欢侧过头，望向灶房外，那片透进灶房门槛一隅的阳光此时消淡去，吹进来的风都透着几分凉爽，王欢欢当即牵着李睦的手，走出了灶房。

  天空那太阳光正好被一团云层遮蔽住了。

  芭蕉树树底下，一脸匪相的王古四跟眸光柔和的瘦弱老爷子各自坐在大石头上，托腮发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