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幺子急匆匆地跑了进来。

  正好跟出去的红儿碰到一处，红儿瞪着眼瞅着林幺子，“又是你林幺子，怎么老是不守规矩？这是后院，你若不是急事，不能往内硬闯的！”

  林幺子怼道：“王妃都没发话，用得着你管？”

  红儿憋红了脸，一时间忌惮着王妃，不敢对林幺子说重嘴。

  王欢欢正在抄写着经文。

  听到外头闹哄哄的，像是红儿跟林幺子发生了争吵。

  一根香还没有燃烧尽，王欢欢手上的抄经，也不愿意短暂地停歇下来。

  “月娘，外头怎么回事？你出去看看。”王欢欢吩咐道。

  月娘放下手中的刺绣，快步走了出去。

  一眼就望见，林幺子跟红儿，一个沉着脸，抱着手，头歪着望向一旁，另一个满脸通红，瞪眼瞅着林幺子。这二人倒是前世的冤家，对上总是要吵几回，心里才能舒坦。

  月娘走上前揽住红儿的肩膀，笑着哄红儿道：“怎么啦，他又惹你不高兴了？”

  红儿嘟哝道：“可不是嘛，一下子就冲撞上来，不光不赔礼道歉，还凶我一场！”

  月娘瞅着林幺子，威胁道：“王妃让我出来看看情况，你是不是惹着了我们红儿，赶紧赔罪啊，否则我一会去跟王妃告状，让王妃惩罚你，你面子上可就挂不住了啊。”

  林幺子撇了撇嘴，这才正眼瞧着二人。

  “我这有正事呢！”林幺子粗声道，“一进门，就挨了她一顿训斥……”

  月娘听着林幺子的话，觉得这后半句不像是什么好话，赶紧插话道：“行了，要你一句赔罪，有这么难吗？”

  红儿道：“他就是这种小心眼的。”

  月娘催促道：“林幺子，你也大方些，赶紧跟我们红儿赔罪。”

  林幺子是敬重王欢欢的，也是敬重马盖三的，看在月娘跟这二人交情颇深的缘故，林幺子也愿意卖个面子给月娘。

  林幺子龇牙瞪一眼红儿，“红儿姑娘，我跟你赔罪，别跟我计较。”

  红儿道：“这还差不多。”

  月娘怕林幺子一会又得说出什么得罪人的话，赶紧插话道：“火急火燎冲进来，究竟为了何事?”

  林幺子一拍脑子，咕哝道：“真是险些误了正事。”

  月娘狐疑的看着林幺子。

  “这事，我得亲口跟王妃讲。”林幺子解释道。

  月娘道：“那你恐怕得多等一会，王妃每日上午抄经，除非要命的要紧事，否则是不让人打扰的。”

  林幺子点点头，一脸温驯，走到那边花盆旁边蹲下身坐着，背靠着一堵矮墙，“那我这里等着。”

  月娘越发觉得奇怪了。

  红儿低声咕哝了一句林幺子，“真是倔脾气”，说了一句，红儿就快步往外走。

  王妃的胭脂水粉不是采办管事那边一批购买的，都是让红儿去问马大娘取的，马大娘每月都会做一批，有时候摆在面馆门口，有时候送点给熟人。这次快用完了，红儿就想赶过去取一些回来备着，还要跟每月来一趟城里卖货的哥嫂见一面。

  林幺子抬眸，瞅了一眼红儿走远的方向。

  “你怎么总跟红儿过不去？”月娘道，“让着她一些，不好吗？”

  林幺子道：“你是不知道她有多嚣张。”

  月娘搞不通林幺子跟红儿的关系是怎么回事，每次见面都要吵，旁人私下劝和，总是没用。当真是前世的冤家，今生聚首吧？

  月娘走进屋里。

  正好香炉里燃烧的一根香燃尽。

  王欢欢搁置笔，抬眸看着走进来的月娘，“外面发生什么事了，要耽搁这么久？”

  月娘就把林幺子跟红儿闹口舌，林幺子还在外边等着的事，告诉给王欢欢。

  得了通传，林幺子快步走进屋内。

  “什么事，这么火急火燎的？”王欢欢奇道。

  林幺子看了一眼月娘。

  王欢欢也看了一眼月娘。

  月娘立刻退了出去。

  屋里只有王欢欢跟林幺子二人。

  等到听了林幺子的话，王欢欢脸色也变了。

  王欢欢问道：“查到是何人吗？”

  林幺子摇头，“一个小乞丐到我旁边说了这么一句，就跑了。”

  王欢欢道：“他既然没有揭穿林有福假死的事情，是不是有什么要求？”

  林幺子思索了一番，说道：“还真提了一个要求，让我们用假死药把太子妃也给救出来。”

  王欢欢沉默下来。

  林有福假死的事情，知道的人屈指可数。

  更何况还知道林有福藏身在何处……

  无论真假，林有福一旦被揪出来，死的将是一帮人！

  王欢欢不敢冒险去赌。

  “是什么人，这么在乎太子妃的死活？”王欢欢道，“而这个人，又是跟林有福有交情的？能得到林有福亲口告知即将要假死的来龙去脉。”

  林幺子道：“王妃，你别看林有福那人跟谁都好，其实真正被他放在心里头的，没几个。”

  林幺子说的随性，王欢欢听得也没有抓意。

  屋里的气氛静了一瞬。

  王欢欢道：“他下次再找上你，你就让他跟我见一面。告诉他，林有福的挚友，我一定会善待的。”

  林幺子轻声道：“他会不会是讹诈我们的？”

  王欢欢道：“帮太子妃，并不会损失什么。”

  林幺子见王欢欢这般轻松的口吻说道，心里就不再担忧。

  应下了王欢欢的吩咐，林幺子就退了出去。

  王欢欢又燃了一根香。

  执笔继续抄写着《心经》。

  月娘走进来，坐在一旁刺绣着，陪伴着王欢欢。

  午后。

  容嬷嬷过来，有些伤感道：“奴教导王妃一阵子了，是该回宫里去复命的时候了。”

  王欢欢感念容嬷嬷这些日子对她的教导，让月娘准备了一盘子的金元宝，由王欢欢亲手赠送给容嬷嬷，这段时间皇上厚赏，王欢欢手头颇丰。

  容嬷嬷一阵感动，她也到了该出宫的年纪了，有这笔金元宝，再加上宫里的一些赏赐，下半辈子足够无忧了。

  二人一块吃了午膳，闲聊了一些旧事，唏嘘感慨了一番，很是不舍的分开了。

  ……

  红儿从马大娘那里取了胭脂水粉回来，还顺带回来马大娘给月娘亲手做的糕点。

  一屋子的主仆都托了月娘的福，围在一块吃着糕点，叽叽喳喳的碎语着。红儿总是忍不住艳羡月娘好福气，摊上马大娘那么个好婆婆，其余几个丫鬟都是羡慕的附和着，月娘脸红红的，嘀咕了一句，“马盖三也得是个好人才行”，惹来众人一阵痴笑，说说笑笑了一阵子，都怕一会儿又赶上王爷回来的时候，各自找了借口退了，只有当晚守夜的月娘还留着屋里。

  月娘已经把花样绣好，双面牡丹，针线处理的极好，金色的丝线伴着绿色红色的线，叫人眼睛一时挪不开，王欢欢拿在手上赞不绝口。

  “王妃若是喜欢，这手帕先送给王妃。”月娘大方道。

  王欢欢很不好意思的摆了摆手，“我可没那么不识趣，真若收下了，我心里头难受。”王欢欢道，“你下回再绣一个给我当扇面。”

  月娘笑着答应。

  ……

  李睦回府，下意识地转去看望了谢瑞音。

  天色已暗，屋门外还能听到屋内传出来的，诵经的声音。

  楼婆子从内里走了出来，看到王爷，面上一喜，想要回头去喊一句谢瑞音，被李睦给制止了。

  “本王每日有空，都会过来看看谢王妃。”李睦道，“让她缺什么，就跟王妃讲。”

  “是是，奴一定转告！”楼婆子脸上挂满笑容。

  也不知道近日是何故，王爷总是会顺道过来瞅一瞅瑞姐儿，每日都会过来，偏巧每一日瑞姐儿都在诵经，楼婆子劝了瑞姐儿几回，得抓紧机会，别沉迷于诵经，可这谢瑞音是不愿意听她的，就连陈老夫人的话，瑞姐儿也是不愿意听的。瑞姐儿若是犯倔起来，比谁都难哄劝。

  今日又一次看到王爷背影离去，楼婆子心里添堵的慌。

  屋里的诵经声，过了一会儿，才停下了。

  楼婆子嗅到屋里飘出来的檀香味道，叹口气，走进去，走到了谢瑞音的身旁，“瑞姐儿，你这又是何苦呢？王爷每日都来看你……”

  谢瑞音打断道：“我心如止水，他便来看我；若是我又开始与王妃争抢，他恐怕又是要怨我的。”

  楼婆子感到无奈。

  这分明是两码事，机会摆在眼前不珍惜，错过了就追悔莫及了。

  谢瑞音从蒲团上站起身，凝神注视着观音菩萨端庄威严的姿容，心生无限敬畏之心，谢瑞音道：“遇上李睦，是我的劫数，我不愿一错再错。”

  楼婆子替瑞姐儿惋惜。

  瑞姐儿这般的姿容，在人堆里一站，都是与人不同的端庄大气。

  楼婆子道：“瑞姐儿，我这就让人给你摆上晚膳吧？”

  谢瑞音颔首，目光依旧顶着那尊庄严殊胜的观音菩萨，这一生还很漫长……

  谢瑞音走出了逐渐暗下来的屋子。

  站在门边，仰望着天幕，几点繁星点缀在天空上，有鸟雀飞掠，追逐着蚊虫，只为了饱腹。

  楼婆子回来。

  手里端着一托盘，上边是热好的粥，几碟小菜。

  有王爷时不时过来照看一番，瑞姐儿在府上的日子，倒也不缺衣断食了。

  往日那些刁钻一些脾气的奴仆，伺候瑞姐儿，也比从前尽心。

  楼婆子有时候也是高看王妃几眼的，王府上上下下都被她治理的服服帖帖的，就算是私底下，也时常听到那些人夸赞几句王妃的好话。

  楼婆子每回拿王妃跟谢瑞音比较起来，心里的滋味百般不好受，瑞姐儿可以做得比王欢欢好上数倍！

  谢瑞音吃过粥，洗漱沐浴了一番，又开始继续诵经。

  楼婆子总觉得瑞姐儿这般是无用功，可偏偏王爷吃瑞姐儿这一套，每日总要过来瞧上一回。

  “瑞姐儿，明日你空出些时间，正经的陪王爷说会话。”楼婆子道。

  谢瑞音摇头，“我已经不喜欢他了。跟他们若是有什么瓜葛，那只能是……仇恨了。”

  谢瑞音始终是无法释怀的。

  楼婆子知道谢瑞音的性格，多劝无益。

  楼婆子端了洗脚水，走了出去。

  谢瑞音望着楼婆子背影瞧了一会儿，兀自躺下，靠床内侧蜷缩起来睡觉。

  夜里，果然还是做了噩梦，总要有人陪着，她才能不那么害怕。

  “楼妈妈。”谢瑞音唤道。

  楼婆子惊醒，掌了一盏灯过来，面容在微弱的烛火下，衬得温和。

  “陪我待着吧。”谢瑞音道。

  楼婆子走上前，坐在脚踏上，她上了年纪，身子骨已经跟不上年轻人了，这会儿困得眼睛沉沉的闭着，脑袋一点一点的，险些睡着了，被谢瑞音拉了手臂，才一下子惊醒过来，看着谢瑞音，谢瑞音搀扶着楼婆子坐到床上，按着楼婆子在她旁边的位置歇下，楼婆子便顺势睡着了。

  谢瑞音听着边上楼婆子均匀的呼吸声，心里所有的不安，才逐渐的放松了下来。

  到了后半夜，谢瑞音才勉强睡着。

  ……

  王欢欢陪着李睦聊了几句，实在挨不住睡意，就沉沉的睡了过去。

  李睦坐在一旁，端倪着怀里搂抱着的王欢欢，瞧着觉得憔悴极了，李睦忍不住伸出手，用手掌去丈量王欢欢的脸庞大小，竟然跟他的手掌一般大，李睦抬着手，看着自己的巴掌，目光就落在掌心之中的纹路，清晰明了的三条线条，李睦忍不住又抓了王欢欢的手来瞧，她掌心中的三条线条也是清晰明了，跟他的掌纹很有几分相似。

  王欢欢不喜欢手被抓住，睡梦之中，将手缩了回去。

  李睦只好伸出手，将被王欢欢踢落的被子，又扯高盖在王欢欢身上。

  王欢欢被惊醒了，迷迷糊糊的看了一眼李睦，又闭上睡觉。

  李睦道：“你近来这么爱睡觉，是不是身上有喜了？”

  王欢欢睡得正迷糊也没有理会，等到第二日醒来，李睦不在身边，王欢欢才想起夜里李睦问的话。

  推算着月事，似乎迟迟没来。

  月娘一进门，就看到王欢欢一脸木木的表情，坐在那发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