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这人……”太子李钰不胜酒力，趴到在案上，咕哝道，“不错。”

  太子李钰闭上眼，沉沉入睡。

  饶啸伸出手，将那即将滚落的茶碗接住，重新放回了案上。

  饶啸回头看向太子身边经常跟着的护卫首领王寒，“太子跟太子妃发生什么事了？”

  “这得问太子了。”

  饶啸看向趴着昏睡的太子，他鼾声一阵阵，睡熟了就问不出答案了。

  饶啸苦笑，“太子这一醉，如何是好?”

  王寒踏前一步，“需要属下驮着太子回去吗？”

  饶啸望着王寒发了一会儿呆，寻思着太子可能会去的地方，饶啸心里添堵，摇了摇头，“还是算了。就在我这儿吧。耳房有一床榻，扶着太子过去，能舒服的躺着歇会。”

  王寒动作麻溜，也不用饶啸帮忙，力气大的惊人，把太子的手搭到肩头上，搂抱着太子的腰肢，半拖着虚弱无知觉的太子往耳房的方向跨出门槛走去。

  饶啸是没有心情看书了，屋内清冽酒气四溢，饶啸一时无事，收拾了案上的茶碗跟酒坛子，过了一会儿，又重拾起先前一册竹简来打发闲时。

  太子睡得天昏地暗。

  饶啸枯坐着发呆，期间王寒跟人换了班，去吃了一顿饭过了不多时就又回来了，拎着给饶啸的一份食盒。

  柳如玉差遣人过来寻找，外边交谈的声音，把里头的太子给惊醒了。

  “如玉怎么了？”

  太子李钰头发疼，隐约听到外头声响中“身子不舒服”等字眼，那丫鬟的声音，是柳如玉身边的贴身丫鬟慧儿，姿容俏丽，太子李钰曾肖想过慧儿，只是柳如玉是个小妖精一般的人物，有柳如玉在的地方，哪里轮得到小角色来抢占存在感？

  外头交谈的人没有听到屋内声音沙哑发声的太子李钰。

  他们仍在交谈着什么，这时候音量减小了，太子李钰又什么都听不清了。

  太子李钰抬手捂了捂晕眩的脑袋瓜子，站起身，脚下有些发飘，朝着外头走去，将屋门打开，看到慧儿提着一盏灯笼，正在跟王寒、饶啸交谈着。太子李钰出现以后，他们听到门开的声音已经第一时间望了过来，看到了太子李钰，都过来规规矩矩的行礼。

  太子李钰又重复了一遍，“如玉怎么了？”

  “姨娘身子不舒服。”慧儿轻声道。

  跟着柳如玉身边久了，丫鬟们都学得三分柳如玉的气质，言行举止都染上一种惹人怜爱的气场。

  太子李钰多看了两眼慧儿，发现慧儿像是精心打扮过的，比平日所见俏丽三分。

  太子李钰沉默。

  一时间谁也没有开口说话，慧儿心跳擂鼓，知道太子这时候一双锐利的目光，正在打量着她，一寸一寸的游弋，让她后脊背升腾起一片寒芒，滋味实在不好受。就在慧儿即将妥协，要先开口跟太子解释一两句，万幸的听到了太子李钰开口，“身子怎么就不舒服了？”

  “大夫说无大碍。”慧儿实在心慌，说道。

  话脱口而出以后，慧儿就后悔了，无大碍来找太子干什么？事情回头传回柳如玉耳边，她一定会被打死的！

  慧儿吓得都要哭出来了。

  慧儿想要出声扭转局面，一时间又找不到合适的说话契机。

  “一定是有难言之隐。”饶啸忽然出声道。

  太子李钰一直习惯性板着一张脸，他久居高位，并不觉得如何，但他那张脸透出的狠厉着实吓人。慧儿是拿太子这张吓人的面孔没有法子的，太子李钰也在琢磨着事情，这时候饶啸开口说话，这一番话惹得太子李钰咧嘴哈哈大笑了起来，问他道：“能有什么难言之隐？”

  饶啸脸上也挂着笑，“太子何须多问？”

  太子李钰心情大好，手一挥，“行了，随你回去吧。”

  慧儿如蒙大赦。

  太子李钰走了几步停住脚步，回头看了看饶啸，“饶先生，你也已经不小了，怎么就没有找个合适的人来传宗接代？”

  饶啸笑了笑，没有作答。

  太子李钰也没有追问下去的意思，笑着踏步走远了。

  反倒是王寒停住了脚步，凑近饶啸，“饶兄，我有一个幺妹，姿容美貌，要不要我来撮合撮合？”

  饶啸抬手拍了拍王寒的肩膀，“不用了。”

  王寒瞧见太子走远了，这也不敢再耽搁，迈开步子，大步流星的追着太子李钰离开的脚步。

  太子李钰随着慧儿取了柳如玉那边，果然，柳如玉给他准备了美人享用。

  漫漫长夜，柳如玉失眠、

  与柳如玉一般，在漫漫长夜中毫无睡意的还有不少人，此刻饶啸更是盯着烛火发呆，彻夜难眠。

  宫里是个看脸色办事的地方，也是个风向标，圣上的心意是最难揣测的，这些时日里，圣上颇为疼爱德王妃，时不时地招进宫内，出来时候都是赏赐不断，听说也是因为德王妃在圣上面前进言，贾真人居然也受到了圣上的冷落。

  朝中不少人开始跟德王套近乎。

  传闻，德王妃旺夫。

  也有传闻，圣上看上了德王妃。

  说什么的都有。

  处在舆论的当事人之一的德王妃，近来的日子一如寻常，该吃该喝该管家，日子照旧。

  一上午，王欢欢都是照旧在抄经中度过的。

  “谢王妃身子怎么样了？”王欢欢关心道。

  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去看望谢瑞音了。

  王欢欢搁置了笔，问一旁的福儿，福儿生就了好脾气，性格最容易跟人混熟了，王府上的事情好像就没有几桩是福儿不知道的。

  福儿果然道：“奴婢听说，谢王妃如今可以起身拜诵经文了，很虔诚，身体得菩萨庇护，不久应该会痊愈的吧？”

  倩儿心不在焉起来。

  王欢欢随意地瞟了一眼倩儿，自从那一日，她问过倩儿关于婚事，关于王爷，倩儿就时常魂不守舍的。

  王欢欢道：“我想去看看谢王妃。”

  福儿劝道：“王妃现在身子贵重，怎么能随意出入谢王妃的住所？过了病气，该如何向王爷交代？”

  王欢欢耳馋谢瑞音诵经的声音，已经有一阵子没有听到过了。

  倩儿也回过神，跟着一块劝说王欢欢，“是啊，王妃您如今身子贵重，不宜随意走动的。”

  王欢欢是她们劝不动的。

  王欢欢认定了这一桩事，就没有让人随意劝回来的道理。

  净了手，王欢欢就往外走去，福儿跟倩儿也只好跟着王欢欢，一路朝着谢王妃的住所方向走了去。

  一路上的下人，都停住脚步，恭恭敬敬的跟王欢欢行礼。

  往谢瑞音居所走去，路上就越显得清净。

  站在正屋外头，空气中隐约飘荡着一股佛香的气息，若有若无的，令人心神安定下来了。

  里头传来诵经的梵音，谢瑞音的声音是真的好听，像是在诵唱，自有一种韵律，萦绕在人心间，能清扫所有的烦恼焦虑感觉。

  王欢欢闭目，静静地聆听了起来。

  福儿感觉到手肘被人碰了一下，福儿侧过头，看到了倩儿跟她打手势，示意要离开一下。

  福儿点头。

  倩儿只是不喜欢听谢王妃诵唱经文的声音，觉得心烦气躁，倩儿只想找个地方躲起来，静静心神。

  一部《普门品》诵念圆满。

  谢瑞音总觉得外头有人，带着楼婆子走出来看了一眼，就跟屋外头的王欢欢主仆二人正面撞上。

  谢瑞音讶异，“王妃怎么过来了？”

  楼婆子对王欢欢行礼。

  王欢欢身边的福儿也对谢瑞音行礼。

  “想来看看你。”王欢欢道，“身子好多了吧？看着气色都红润了不少。”

  谢瑞音道：“有劳你关心了。”

  王欢欢道：“有什么需要，只管派人来问我拿。”

  谢瑞音道了句谢谢，目光就定格在福儿含笑的面上，“瞧着这个小丫头面生。”

  王欢欢道：“她叫福儿，会点手脚功夫，王爷派到我身边保护的。”

  “哦。”谢瑞音反应就显得很冷淡了。

  福儿脸上的笑容也不敢太过灿烂，有收敛的势头。

  “请自便。”谢瑞音道，“我要进去诵经了。”

  王欢欢点头。

  谢瑞音给楼婆子使了眼色，先一步走了进去。

  楼婆子去搬了椅子，过去给王欢欢坐着歇脚。

  王欢欢坐下。

  楼婆子又吩咐小丫鬟们取来果盘点心。

  王欢欢道了谢。

  楼婆子进到屋里去服侍谢瑞音。

  诵经梵音又响了起来。

  福儿也感慨起来道：“谢王妃诵经的声音真是好听呢。人也美，声音也美。”

  王欢欢脸上挂笑，由衷赞叹道：“很少有人可以做到谢王妃这种地步。”

  福儿前一秒惴惴不安的心跳，这一秒才安抚下来了。

  好在伺候的王妃也不是个太较真的人，否则，刚刚夸赞一番谢王妃，就有够她一身麻烦的。

  福儿在心内叮咛自己，在贵人身边伺候，言行举止一定要小心。

  王欢欢在谢瑞音屋外听诵经声消磨了一会时光，才起身带着福儿往回走去，还有不少琐碎的事务，需要等着她去解决。

  两边院落相连的巷道上，遇上了倩儿。

  倩儿过来行礼，解释刚刚的去向。

  王欢欢颔首，这只是小事，她也没有放在心上。

  福儿看了一眼倩儿，总觉得倩儿脸色比刚刚离开还要难看一些，看起来还有些慌张。

  “发生什么事了吗？”趁着王欢欢没留神，福儿压低了声音，询问道。

  倩儿摇头。

  王欢欢走在前头，因为练过武，五感都是易于寻常的敏锐，身后两个丫鬟之间的对话，王欢欢其实是敏锐的捕捉到的。

  走回院子。

  粉儿应了过来，“王妃，刚刚林幺子进来找过王妃一趟，说是有事要禀报，这回需要再把他喊进来吗？”

  王欢欢颔首。

  粉儿跑了出去。

  府上几个管事的走过来，等着要跟王欢欢交差。

  王欢欢在花厅里处理着王府上各种琐碎事。

  粉儿领进来的林幺子在外头等了一会，等王欢欢不忙的空隙，过来跟王欢欢禀报事情。

  “老地方，饶啸要见王妃。”林幺子简短的说道。

  饶啸。

  王欢欢印象深刻。

  她是把事情交给李睦，也不知道李睦办的如何了？这个饶啸既然来找她，那就是李睦没有办的让人满意。

  王欢欢道了一声，“知晓了。你去安排，我晚一些就出去。”

  林幺子应声出去。

  倩儿跟福儿前后脚走了进来。

  倩儿道：“王妃，这林幺子是有什么事吗？”

  福儿也觉得倩儿问的话不适合。

  王欢欢沉默了几秒，道：“一些私事。”

  等府上的琐碎事处理了大概，王欢欢就离开王府。

  倩儿想跟王欢欢出去，被王欢欢拒绝了。王欢欢只带着林幺子一个出去。

  倩儿想出去办点私事，给福儿拦下来了。

  “倩儿，你是不是遇上什么事了？”福儿道，“总觉得你不对劲。”

  “是你想多了。”倩儿敷衍道，绕开福儿，就打算往外走，又让福儿拉住了手腕，“福儿，你做什么？我走动，你也要干涉吗？”

  福儿道：“你去哪？”

  倩儿道：“这院子憋闷的慌，我想四处走走。”

  福儿道：“那我陪你？”

  倩儿淡淡道：“不用了。”

  倩儿往外走去。

  福儿悄悄落后尾随，看到倩儿跟人私下见面，远远看着，像是何姨娘。

  福儿悄悄地退回院子。

  过了不多时，倩儿也回来了，这时候看上去神色如常。

  福儿一直打量着倩儿，还是往日那个倩儿，可总觉得哪里透着古怪感觉。

  “福儿，你老是看着我做什么？”倩儿不自在道，“我难道脸上有什么脏东西吗？”

  福儿摇头，“你刚刚去哪了？”

  倩儿眼神闪烁，淡淡道，“我没去哪，就在外边转了转。你也别瞎琢磨了。”

  福儿垂下眼睫，心情感到沉重。

  想问问倩儿为什么特地去找何姨娘，可又觉得根本没有问的必要，倩儿想要跟何姨娘接触，难道还有人能管得着吗？

  福儿倒了一杯茶水，喝了一口，润了润嗓子眼，也润了润心里的郁燥感觉。

  倩儿看着福儿，什么都没有说，默默地走回自己的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