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从教室外面往里面看的话，就会看到一个帅气的教官领唱，底下一群学生群唱。而黑板上则是《军中绿花》的歌词。

  王子鱼觉得这首歌的旋律十分柔和，但是感情很是真挚。虽然自己并不算是真正意义上的军人，但是当武阳教官张口唱出第一句的时候，王子鱼就义无反顾地沉迷了进去。

  “寒风飘飘落叶，军队是一朵绿花。亲爱的战友你不要想家，不要想妈妈……”

  王子鱼忍不住拿出了纸笔，开始抄写歌词。

  楚莫菲的脑袋靠了过来。

  “同桌，你在干啥？抄歌词吗？”

  “嗯，先把歌词抄下来，免得后面忘掉。”

  “那你抄完了给我看看呗，我就不抄了。嘻嘻。”

  “好啊~我这个人粗心，抄完了你替我保存下来，我就不用担心把它给弄丢了。反正你肯定比我细心的嘛。”

  过了一会儿，王子鱼抄完了歌词，看了一下没什么错误，就把它递给了楚莫菲。

  楚莫菲接了过来：

  “咦，同桌你的字挺不错啊，看着好硬气。跟你的小身板完全不搭嘛。”

  “什么意思？”王子鱼一头黑线。

  “哦哦，我是说人不可貌相。没想到相貌平凡无奇的同桌居然能写出这么好看的字来！”

  楚莫菲吐了吐舌头，心里默默夸了自己一句：“这么难的事情都被我圆了回来，我可真是个天才啊。”

  如果说前面一句是一巴掌拍到了王子鱼胸腔，让他喘不过气来的话，那后面这一句简直就好像拿着一万把刀不停地戳啊戳。他好像拍一下楚莫菲的脑袋，又觉得不适合，只能咬着牙，从牙缝里挤着说：

  “你说的好有道理，我居然无法反驳，毕竟人丑就要多练字。”

  “哈哈哈！”楚莫菲乐不可支，差点想开口大笑，但是又怕引起教官和其他人的注意。只能掩着嘴，身体偷偷地抖动。好在其他人都沉迷在了新歌里，没有人注意到这里发生了什么。

  好容易平静了下来，楚莫菲强忍着脸上的笑意，一本正经的说道：

  “很好，鉴于你写的字还不至于让我那么失望，本女侠就勉为其难，把这首歌的歌词夹到我的歌词抄本里边了。以后想看的话，记得向本女侠打报告。”

  王子鱼忍俊不禁，好像心底有一颗种子，正在生长发芽：“是是是，楚女侠。这课桌上面的东西都是您的。普天之下，莫菲楚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他故意把“楚土”与“王臣”这两个字咬得比较重，说得也慢了一些。而且他把莫非在心里也替换成了莫菲，看看同桌有没有什么反应。

  然而楚女侠还沉浸在自己的女侠世界，一点儿也没有听出王子鱼的话外音。让王子鱼有一种“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白照沟渠”的感觉。但是生活还得继续，王子鱼决定再通过聊天深入了解一下这个女侠梦泛滥的同桌。

  “同桌，哦不，女侠，你刚才说你有一个歌词抄本。你也喜欢听歌吗？”

  “对呀！你也喜欢吗？那太好了！我喜欢任贤齐、小虎队还有周华健的歌。主要就是听他们的，其他的一些流行歌曲，有喜欢的也会把它们的歌词抄下来。”

  “那你的歌本一定很厚了吧？”

  “必须的！他们每个人的歌都抄了好多呢。现在一个本子都快抄不下了。”

  “哇！厉害！很多歌我都找不到歌词，有时候我只能连听边琢磨一句歌词里到底是哪个字，但就算这样做，有时候拿到磁带上的歌词之后，也发现自己错了好多。”

  “咱们这边很多磁带都是盗版的，我看过，上面的歌词有些都印错了。”

  “你怎么知道？”王子鱼一脸惊诧。

  “我家有VCD，我爸就买了一些电影碟片啊歌碟什么的。我一般就是看着那些歌碟，一边听一边抄。”

  “…………”

  王子鱼有点无语，果然贫穷限制了他的想象力。在他家里装一部有线电话、每个月10块钱的座机费都觉得奢侈的时候，楚莫菲已经用上了在他看来更加奢侈的东西了。

  VCD他不是没见过，但那是在别人家里。他只是没想到自己的同桌家里也有。

  不过想到开学报道那天，楚莫菲走的时候上的那台小汽车，王子鱼也就想明白了，看来开车的人应该是楚莫菲的爸爸。一个家里有小汽车的人，怎么可能用不起VCD？

  看着此刻已经拿着自己抄写的歌词正在练习的楚莫菲，王子鱼突然不由地一阵心虚。心底那颗种子好像又突然断了水，生长进度，就停滞在了那里。

  好在王子鱼也不是什么矫情的人，既然楚莫菲是目前自己遥不可及的存在，那这样做着她的同桌也是挺好的一件事情。

  幸亏她刚才没有听懂我的话外音，要不然不好收场，就尴尬了。

  想到这里，王子鱼又故作轻松：

  “哎，同桌，前两天报道时，我看你最后是坐着小汽车走的。那是你家的吧？”

  “是啊，我爸说我第一次来固道高中，而且当时天那么热，就开车送我过来了。”

  “你爸爸很疼你啊。你爸做什么的啊？肯定跟我爸不一样，我爸就是个庄稼汉。”

  “才不疼我呢。他总是说我傻。他现在是市里一个驾校的校长，反正平时也挺忙的，不怎么在家呆着。”

  “那你家在哪里的？离市区很远吗？”

  “我是白杨村的，初中上的是周甲。初中的时候成绩不好。我爸不是在市区嘛，本来他说要把我带到市区上学的，但是我妈在村里不愿意去，然后我也就跟着我妈呆在了村里。结果平时成绩也不怎么样，所以我高中就来到了固道。”楚莫菲说完了这些话，虽然脸上仍挂着笑，但是眼睛里的光芒已经不复之前的透亮。

  “理解的。我成绩也就那样。本来我也不怎么开心的，然后我爸就想借钱让我去其他高中。但幸亏我来了，要不然怎么能跟楚女侠同桌呢。讲道理，这波不亏的。”

  “说什么呢！找打！什么亏不亏的，我看你就是皮痒的慌！”说是这么说，但楚莫菲并没有动手，不过眼中的光芒是又回来了。

  王子鱼心里松了一口气，要是楚莫菲因此变得不高兴，那他心里可就很内疚了。

  “不过说起白杨村，我还真去过。就在我们村的东北角吧。我暑假和我爸去收粮，还去过你们村呢？”

  “哈？你跟你爸收过粮？我觉得应该挺有意思的吧，可以坐车到处跑了。”

  王子鱼嘴角抽了一下：“你要觉得有意思，那就是有意思吧。”

  王子鱼接着说了下去：

  “基本上早上8点左右就出发了，然后走村窜户。我爸一边开着三轮车一边吆喝收粮。我脸皮薄不愿意开口，就坐在车厢里。有人要喊我爸，我爸又听不见，我就会给我爸提醒一下。谈好价格之后，我爸就会把车开到别人家院子，然后把小麦装好一袋一袋地扛到车厢里面。我其实做的不多，最多就是帮我爸算算账什么的。背粮袋、吆喝、卸粮食都是他一个人干的。我想帮忙，他就让我站在一边，嫌我太瘦，没劲不说，还挡着他的路。”

  “哈哈哈哈，你就是瘦啊。听起来挺有意思的啊。”

  “唔，这是有生意的时候。没生意的时候，三轮车就行驶在村道上，没有一个人搭理你，其实那种感觉也不好受；有时候跑了一天，也收不到一千斤小麦。刨去油费，也就能挣个五六十块钱吧。中午没地方去的时候，我们就把车随便停在树荫底下睡一觉。等到下午五六点钟把小麦给粮庄，折腾下来到家里也就八九点钟了。一天吃不了一两顿热饭，短时间还好，长时间的话，谁受得了啊。”

  “哦，这么一说，是很辛苦啊。”楚莫菲点了点头，一幅进入了思考的样子。

  “不比你们家——”王子鱼刚想继续，就被楚莫菲打断了。

  “那同桌你很厉害哇，吃了那么多苦，字还写得那么好看！”

  王子鱼瞬间瞠目结舌：这两个是因果关系吗？同桌你夸我能走点心吗？我的思路都被你整乱了。

  好容易缓过劲来，王子鱼继续说：

  “不过我记得，在你们村还真收到过粮。但是特别少，只有两袋，加起来也就不到200斤的样子。之所以我对这一家有印象，一方面是因为他家粮食真的少；另一方面则是因为他们家很精致。院子里全部用水泥铺了一层，然后院子前门两侧还各种了一棵叶子很大的树。不过我不认识，好像是南方的树。北方没有这种树，因为叶子真的很大，一株叶子就有一个人那么高了。”

  “那树叫棕榈树。”楚莫菲捂着嘴说道。

  “是嘛？你怎么知道的？”王子鱼怀疑楚莫菲有未卜先知的本领。

  “如果你的描述没有错的话，那么在我们村，家里这种布置的，只有我们家了。”

  “啊？？？”王子鱼大脑再次宕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