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下。”

  黑衣骑士喝令士兵驻足。

  他打开头盔的面罩，那是一张人畜无害的无辜脸，附带一双看破世间百态的死鱼眼。

  看起来没什么精神，像是没睡醒的样子。

  “请救救我！！！”

  受伤士兵无视命令，拖着伤腿继续接近。

  内心狂喜。

  是他，叶青龙临死的执念所在————顾小冥！

  只要再靠近一点，再靠近一点，就能发动能力，击杀这个面瘫脸。

  这是影子对原主人执念的执行。

  这是影子成为主人的必经之路！！！

  原主叶青龙的执念，并非雷九霄，而是顾小冥这个突然出现的无名小卒。

  抢走了叶青龙的师父，抢走了他看中的女人，虽然北冥雪从未正眼瞧过他一眼。

  叶青龙就是不甘心。

  这份执念，准确无误地传递给了影子。

  唯有完成原主的执念，影子才能成为原主。

  还差一点点，就到了攻击范围。

  只要擦破一点皮————

  一点皮————

  士兵的身体控制不住地颤抖，嘴里哀求着：“大人，不要抛下我，我是碧雷城的士兵，我有凭证，城主让我寻找北冥雪，她就在.........”

  嗖————————

  士兵突然驻足。

  刚才的那声突兀的轻鸣，让他察觉到有点不对劲。

  他伸手，摸了摸脸，脑门上留下温热而粘稠的液体，顺着鼻梁流经鼻子，漫过下巴。

  滴答，滴答——

  腥味————

  血腥味————

  尝起来，也是血的味道？

  为什么会有血？谁的？

  士兵的思绪戛然而止，一头载倒。

  他的脑门被锋利小刀贯穿，留下宛如冬季河面破冰的小洞。

  鲜血冒出，淳淳流淌。

  小刀飞回黑衣骑士胸口，精准没入鞘中。

  行云流水的击杀，在悄无声息中完成。

  只有最后尸体倒下的重物落地声，证明黑衣骑士呼吸之间，杀了一个人。

  “顾小冥，你为什么要杀自己人？”突发情况让北冥雪一头雾水。

  “是敌人，鬼阶实力却穿着守卫盔甲，并不合理，而且战争时期，守卫的职责是城门，

  寻人和打探情报是斥候的事，这里通往囚禁你的地方，你失踪后，老大只派我一个人寻找，他撒谎了。”

  顾小冥平静回道。

  如今，洞悉之眼的开启不用扣击一两下额头，开关全凭本能。

  刚才也是。

  第一眼看到受伤士兵。

  对方的信息就显现出来了。

  【张三：鬼阶】

  【身份：影子】

  影子？不知道什么意思。

  可就算士兵表现得很惊恐，可情绪颜色，却是平静下隐藏了一抹杀机。

  这份杀机，随着靠近，逐渐加深。

  是敌是友，一目了然。

  北冥雪看了一眼尸体。

  在山洞里，确实有一个叛变士兵。

  可那个士兵已经死了。

  不止一个叛徒么？

  北冥雪心中不禁悲戚。

  她没有再问什么。

  因为他看见，在残腿士兵的手里，一道凝实的黑色风刃静静消散。

  ……

  圣地。

  刹那城。

  叶秋风住所。

  作为一个脱离权力场没有多久，又被强行拉回来的老人，叶秋风并没有太多想法。

  甚至可以说是心如止水。

  猎魔司正经历着重大时刻，他这把老骨头还能折腾。

  就算感觉到孙子的死亡，他仍把希望寄托在孙子的影子身上。

  然而此时此刻，这份从容和他的退休生活一样，一去不复返。

  距离血脉感知孙子死亡没多久，再次感知到了影子的死亡。

  这意味着，叶青龙的存在，彻底被抹除。

  撵着烟叶的手指悬在半空，细细的烟草碎屑洒落。

  “是谁！雷九霄么！”叶秋风绷紧肌肉，咬紧牙关，额头上青筋浮现。

  他不得不做出最坏的猜想。

  影子会不顾一切完成原主最后的执念。

  只可能是雷九霄。

  仆从端着清水，低头躬身走向前，轻声轻语道：

  “圣老，可以洗漱了。”

  叶秋风那双因老态显得浑浊的双眼，直勾勾盯着仆从，言语从牙缝挤出来：“之前没见过你，你叫什么名字？”

  “小人张途，已经在叶居所服侍二十年。”

  “啊，你是那个在院子里逗狗的小童，我记得，你一直给青龙当下人。”

  “是的，圣老，我一直跟到青龙主人成年。”张途有些兴奋，大人物竟然记着自己。

  这是否意味着，自己是特殊的。

  是服侍的太到位，工作太努力，所以被圣老注意到了？

  不切实际的幻想在张途脑海迅速成型。

  叶秋风陷入沉思，过了一会儿，扬了扬枯槁的手指，招呼道：“过来，让我看看你。”

  张途立刻靠前，心里忐忑。自己长得眉清目秀，难道叶圣人真像传闻那样，有什么特殊癖好。

  如果要对自己下手，是服从，还是宁死不屈。

  服从了，是不是就不用当给人端茶倒水的仆从了。

  正当张途内心充满矛盾之际，干巴巴的指头触碰到他的眉心。

  起初是冰凉的感觉，就像结霜的叶子轻轻拂过脑门。

  随后而来的是彻骨的寒冷，仿佛直接喝下数九寒冬里的冰凉井水。

  凉意瞬间上头。

  无法思考，仿佛思想都被冻住。

  “青龙死了，你还活着，多么不合理，下去陪他吧。”

  手指离开额头的时候，仆从已经化作漆黑冰雕。

  轻微呼吸，产生了微微颤动。

  冰雕化为微尘，仅在地上留下一滩血水，渗进地缝。

  叶秋风重新从烟袋里抓出烟叶，填满烟枪。

  点燃后，深深吸了一口。

  烟斗的红光随着吸力越发明艳。

  空气中出现一个红点，划开一道帘幕。

  女术士从中走出，瞄了一眼地上的血迹，充满厌恶。

  看着女术士被利器划花的脸，叶秋风神色复杂道：“你表达悲伤的方式非要这么极端么？”

  “他再也不会喜欢我了。”

  晚风轻轻露出崩坏的笑容，蚯蚓般的伤疤增添几丝恐怖气息。

  啪嗒啪嗒。

  叶秋风吞云吐雾，“我喜欢上这东西，还是因为你，青龙死了。”

  “......”女术士沉默。

  “你对那孩子有种莫名的吸引，想象一下，他对你，就像你对雷九霄，永远得不到对方的爱。”

  叶秋风想到什么有趣的事，笑出声：

  “呵呵，不过，爱的定义一直很模糊，青梅竹马，天赐良缘，也有双双殉情，我甚至碰到过，男人非礼女人后，问其理由，回答竟然是太爱她了。”

  “你想说什么？”

  “晚风轻轻，我活得够久，经历也多，看到你，突然想起一个故事。”

  即便女术士的态度表明对故事不感兴趣。

  叶秋风并没有尴尬，反而像个说书人，扣击桌面，饶有兴趣的开讲。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