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腰斩之刑
作者:零六柒      更新:2022-05-25 07:36      字数:2570
  这辩机年少时候便气节高蹈,十五岁剃度出家拜入大总持寺,成为道岳大师的弟子,多年来潜心修习佛论,博学多识,还曾成为玄奘大师的助译,前途不可限量。可是,前几日,一个玉枕牵出了他与高阳公主的丑事,震惊朝野,皇帝大怒,为保皇家颜面,当即下令将辩机腰斩,这便有了今日之事。

  此时的辩机,盘腿端坐于刑场正中,一身僧袍虽有片片污痕却平整无皱,双手合十置于胸前,只是手腕之上的枷锁颇为突兀。若是没有这枷锁,以他平和的神情,旁人只会觉着他是在作日常的佛礼,在他的脸上,看不到一丝恐慌与错愕,没有一点额外的神色。

  “皇帝也是够狠,竟然会下令将他腰斩。”孟肆儿看着一旁的刑具与铡刀,心中不免有些微词。

  “他不同别人,是个佛家弟子,本就不该与女子苟且,况且还是最重颜面的皇家公主,腰斩已是客气,若是真的狠心,直接五马分尸不是更残酷?”摩祉说道,看向辩机的目光也带了一丝惋惜。

  从辩机身上,他能感受到他周身的佛气,定是经年累月修习佛法而成,若无此事发生,他定能得到一个好的命数,只是,一切都毁在他自己的定力之上。

  那些能得道的高僧,几十年如一日守护着自己的佛心,从未有失,辩机便是没有守护住佛心,坠入了红尘,陷入了无法自拔的情网之中。

  “时辰到!行刑!”一名军官打扮模样的男人高声喊道,人群听闻顿时议论声响起,嘲讽的话语不绝于耳。

  “一个大淫僧,竟然敢亵渎我佛,该杀!”

  “看着人模人样,没想到骨子里竟然这般轻贱,好好修佛十几年毁于一旦,真是自作孽啊!”

  “怪不得会被公主看上,长得嘛倒挺俊,那又何必去当和尚,还俗当个面首可还好?”

  “哈哈哈哈哈!”

  各种难听的讥讽与谩骂自人群之中响起,孟肆儿只觉听着不舒服,可是,刑场正中的辩机却面不改色,充耳不闻,依旧双手合十,低眉合目。

  两个满脸虬髯浑身横肉的刽子手拖着腰斩的刑具从一旁走近辩机,一脸不屑地将静坐的辩机推倒在地,动作蛮横粗鲁。

  辩机趴俯在地上,刑具架在腰间,脸庞转于一侧却丝毫不见惧意,双手伸直,依旧合十。

  孟肆儿看着即将行刑的和尚,于心不忍,却又无可奈何,她无法插手凡人之事,而且,这也是辩机的命数,是他自己造的孽。

  “斩!”手拿铡刀的刽子手举着铡刀跪拜叩首之后,面无表情地站在辩机身侧,双手拿着铡刀高高举起,口中厉声大喝。

  围观众人或掩面,或捂嘴,或转头,如此骇人的行刑一刻,他们的议论声都停止了,更多的是对这一过程的惧怕。

  手起刀落,银光一闪,辩机的肉身自腰间一分为二,刑场之上顿时鲜血弥漫,人群之间发出了数道惊呼声。

  孟肆儿在行刑之前闭上了双眼,她实在是不忍看到一个活生生的人被处以这样的极刑,听到人群的惊呼声后片刻,她才微微张开了眼睛,看着刑场之上的辩机发出了一声叹息。

  刑场之中的辩机许是并未死透,一直紧闭的双眼微微有些张开,眼角划过一道清泪,合十的双手颤抖了一会儿之后,终于是没了气息。

  喧闹的人群一哄而散,无人去关注那具分成两半的尸身,自会有人去收拾,他们也就只是看个热闹而已。

  孟肆儿和摩祉、食梦站在原地好半晌,看着一名收尸的老人用草席裹了辩机的尸身,拖上牛车往长安城外拉去,三人看着刑场之上的鲜血,皆是默然。

  遇上这事,孟肆儿也没了游乐的兴致,带着摩祉食梦随便寻了个无人角落便匿了身形遁走虚空。

  虽然见过的鬼魂无数,也亲眼见过很多的死亡场景,但这样一个血淋淋的过程却是第一次,现在的孟肆儿怕是许久都不想再去阳间了。

  三人刚踏出虚空进入阴间,便看到一个白色身影双手合十站立在鬼门边。

  “阿弥陀佛,让三位受惊了,看到了如此骇人的一幕。”辩机恭敬地对着孟肆儿三人行了佛礼,声音轻轻柔柔,就如同他的容貌一般让人顿感温暖。

  “大师不必客气,既然入了黄泉,前尘往事大可不必再提。”孟肆儿也双手合十拜了一礼,回道。

  果然,辩机阳寿未尽,自会在这黄泉飘荡,他们从阳间回来便能见到他。

  辩机颔首回礼,再无言语,走出鬼门消失在黑暗之中,不知是隐到何处去了。

  孟肆儿看着辩机消失的方向,内心久久不愿平复。目睹这一惨烈的结局,让她不免对辩机与高阳公主的事有了些许好奇,看辩机的样子是问不出什么东西的,只能由着自己去探索了。

  僧人与公主,真是一段孽缘啊……

  贞观二十三年,皇帝病重,整日卧于榻上,于五月廿六己巳日驾崩于终南山上的翠微宫含风殿,享年五十二岁。

  丧钟长鸣,无人不哀恸痛哭,但在伏地痛哭的人群之内,却有一人,冷漠地跪俯在光洁的大理石地面之上,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房遗爱伸手扯了下不合仪态的高阳,他的脸上挂满眼泪,即便自己对龙榻上躺着的那个人并无太多好感,但这至少是当朝的帝王,该给的眼泪还是需要给的。

  “公主,您这样不妥啊,容易招人话柄!”房遗爱轻声提醒道,今日驾崩的是高阳的父皇,不管她再怎么憎恨于他,也不该一点哀容都没有。

  “那又如何?我早就巴不得他死,下去给辩机陪葬!”高阳眼底闪过一丝厌恶,紧咬着牙恶狠狠地说道。自从半年前辩机被皇帝赐死,她便与皇帝两心隔阂,以往的天伦之乐早已消散,只剩下仇视。

  “公主!慎言!”虽然高阳的声音不大,但难免会被有心之人听去大做文章,房遗爱紧张地左顾右盼,见没人注意他们二人方才放下心来。

  对于高阳,他始终是无法记恨,即使被全天下的人都知道这个公主与一个和尚通奸,即使自己的颜面早已不复存在。但是,因为他爱她,所以,他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高阳还冠以他的姓氏,入的还是他的宗祠。

  但是,他又有何办法?他与高阳的婚事,本就是一场政治联姻,皇帝为了笼络自己的父亲才将公主许配给他,自己只是一介武夫,自然入不了公主的眼,高阳对他,始终是高高在上,甚至不允许自己接近她。

  可是,他爱高阳,从见到她的第一面起,自己的心中就已容不下其他的女人,哪怕高阳的心不在他的身上。高阳从小熟读诗书,文采斐然,而他,只是一介武夫,诗词不懂,和高阳之间也是话不投机,根本不知道该如何迎合于她,两人之间,根本没有可以相谈的话题。

  但高阳爱那个男人,即使那个人是一个和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