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姿色
作者:绘长安      更新:2022-05-25 20:02      字数:4501
  月渐升高,马清玄回了侧殿,扯下外袍,转身瞧了一眼榻上的卢琛儿。

  她睡得很静,白日里因寒毒而煞白的脸色,如今再次泛起了粉意,马清玄心口的大石头也总算能够放下了。

  他坐在她身旁,静静的陪了一夜。

  次日,温和的日光透过窗棂洒进了侧殿,映的人身上暖暖的,卢琛儿醒来,只觉得一片安静。

  再清醒一会儿,便瞧见了自己身上的外袍,她知道,那是马清玄的。

  她刚走出来,就见马清玄从食堂打了饭菜进来,他见卢琛儿醒了,脸上不自觉的挂了笑意。

  “来,吃饭。”马清玄将饭菜端到桌上,倒令卢琛儿有几分不适应,往日,都是自己这个小书吏给他打饭,如今竟然也能使唤的动他了?

  “大理寺哪里都好,就是这一天三顿的萝卜确实很令人无奈。”马清玄将卢琛儿碗里的萝卜挑走,变戏法似的从怀里拿出个肉饼,“来,吃这个。”

  “你哪里来的?”卢琛儿觉得神奇,接过那肉饼轻轻咬了一口,那油纸上赫然写着‘李氏酱饼铺’。

  他该不会大早上出去给她买了个饼吧……不对,他应该是为了他自己。

  卢琛儿想到这,再抬头,却见马清玄在狂吃萝卜,她诧异道,“你,你只买了一个吗?”

  马清玄闻言微征转头笑笑,带着几分娇宠,“嗯,我吃萝卜就好,这不是寻思我的小书吏昨日中毒了,今儿可不能只吃这个白萝卜啊。”

  他言辞轻松,笑的开怀,卢琛儿再去吃那肉饼,却只觉得心里暖暖的,半响她掰了一半自己还没咬的,递过去,“少卿大人也要多吃点,不然,还怎么有力气查这案子啊。”

  “你吃吧。”马清玄确实一大早跑出去就为了给她买个肉饼,京城大,人也多,他光是排队,就排了半个时辰。

  “少卿大人也吃嘛!”卢琛儿不自觉的又撒起娇来,马清玄自是抵不过这番温柔攻势,只好接过来,在她的监督下咬了一口。

  自从山初道长说过卢琛儿体质特殊,容易被阵法困住,马清玄就无论无何都不同意她再去东郊了。

  若是卢琛儿执意要去,他便又拿出自己少卿的身份来压制于她。

  晚些时候,周慎从宫里回来,说是宫里要给国师设宴,要昭告天下大塘有了国师的庇佑。

  马清玄回来转述的时候,卢琛儿脑子里直冒出了俩词儿:“传销组织”和“洗脑”。

  也不知道这国师什么来头,竟然能把当朝皇帝糊弄的这么上头,卢琛儿托着脸颊,蹙眉深思,丝毫未察觉,马清玄早就凑了过来。

  她的睫毛纤长,原本就白皙的皮肤在大理寺的白色官袍衬托下,更显的气质出尘,马清玄满意的勾起嘴角,从前,他只觉得她有几分机灵,竟从未想过凑近仔细看看她,竟姿色不俗。

  “你在想什么呢?”马清玄故作严肃,其实压根就没有生她的气,“本少卿跟你说的话,你可曾听见?”

  “听,听见了。”卢琛儿起身,将手自然垂落,宛若一只受惊的小羊,在原地傻站着盯着马清玄。

  马清玄被这一双无辜的眸子盯得心宛若有小猫爪子在拼命的挠,他侧过脸,极力避开,用轻咳来掩饰自己的慌乱,“明日随我去宫内赴宴。”

  “明日赴宴?”卢琛儿指着自己,再三确认“还要我也去?我以你随身书吏的身份吗?”

  宫里毕竟规矩多,就算皇帝再昏庸,但是能得以见到他的,怎么着也得是个官宦,而自己连个九品都算不上,这也有资格赴宴了?

  马清玄闻言却只想逗弄她,凑过来,脸上原本的严肃消散,笑着打趣道,“不然,卢姑娘想以什么身份?”

  他嘴角一勾,“本少卿的娘子吗?”

  “不,不是。”卢琛儿深吸了一口气,眼前这个少年果真是正经不过三秒,“书吏能见皇上?不会犯忌讳吗?”

  “没事啊。”马清玄背着手在殿内踱了两圈,“只不过,没有你的位置,你得一直跟在我身边,服,侍,于,我。”

  他故意将最后四个字咬的很重,似乎又是打定了欺负她的主意。

  不过卢琛儿不在乎这些,只要能进宫,她就算是做个小丫鬟,马厩的马夫,又如何?

  “太棒了马清玄!”卢琛儿想到这,突然间跳了一下,忽的奔过来抱上了她,只见她满脸喜悦的抬眼望着,眸子里尽是期待,“少卿大人,那到时候一定一定不要忘记带上我哦,我先下工啦。”

  这一串操作,马清玄是属实没看懂,人都走远了,他还伸着双手在回味那个猝不及防的拥抱。

  “太棒了?”马清玄一脸不解,在殿内踱来踱去,背着手一直重复,“棒?莫非是说我很棒?”

  次日,宫内宴席。

  待马清玄坐好以后,卢琛儿这才站在他身后循环打量着宴席的这些人,朝中凡是能有个一官半职的,应该都来了。

  皇帝准备的也是周全,他金贵的龙椅下顺着延伸,两侧尽是桌案,就单单只是这样望去,竟很难望的到尽头。

  卢琛儿不禁感受到了皇帝对这个国师的重视,心中愈发期待这国师的样子和水平了。

  周慎果真是个交际狂魔,不时有官员走来,寒暄客套自然都少不了他的身影。

  刑部的骆平也来了,凑过来和马清玄简单说了几句,一抬眼瞧到卢琛儿的时候,那眼中是说不清的疑惑。

  “这,清玄,这是……”

  “我的随身书吏。”马清玄放下手中的葡萄,朝他摆了摆手,待他将耳朵凑近,他才轻轻道,“是琛儿,别说漏了。”

  “哦,我就说呢。”骆平平日查案是出了名的厉害,那双眼如同鹰眼,无论犯人如何伪装,几乎都逃不过他的目光。

  所以他看向卢琛儿时,那一瞬间就发觉不对劲了,听完马清玄的话,他这才放下了心。

  “哎,不过东郊的事情,你们大理寺处理的来吗?”刑部也没少派人去调查,只不过不是无功而返,便是手底下的人失踪,骆平得知大理寺接手此案的人是马清玄之时,不由的替他捏了把汗。

  “处理不来。”马清玄也不爱夸海口,说大话,这东郊确实棘手,就算是要处理,也得麻烦山初道长。

  “唉。”骆平闻言满目愁容,他巡视了一圈宴席的人,低沉着声音嘱咐,“处理不来就算了,反正,护好自己最重要,眼下,这国师来了,朝中,恐怕要变天。”

  马清玄冷哼了一声,拍了拍他的肩膀,郑重点了点头。

  此时,好久不见的马清廉也和鸿胪寺的人一起来了,而人相视一笑,便去了相应的座位坐下。

  卢琛儿看到这,才突然想到,自己和马清玄还有一笔账没算。

  “马清玄。”她踢了踢他的后背,声音放轻生怕被人察觉,“我还要找你算账呢。”

  “什么啊。”马清玄其实心知肚明她口中的账是何意,只不过,他先死活不承认,卢琛儿总不能在宫里对她动手吧。

  “回去再说!”卢琛儿说罢,又狠狠踢了他一脚,马清玄吃痛却不敢发出声响,只能伸手绕到后背,捂着自己的腰,回过头低声斥责,“你……你跟我多大的仇……再踢一下,就断了。”

  所有的座位都被相继坐满,大家相谈甚欢,包轩依旧是个爱打听消息的,知道马清玄接手了东郊的案子,连忙过来东扯西扯,企图将这个瓜,拼凑完整。

  只不过,还没等他的瓜吃完,皇帝就来了,只见一排黄澄澄的仪仗缓缓而来,正中一个华贵的椅子上,坐着一位浑身金黄,袍子上绣有金龙的男人。

  随着齐声的“参见陛下。”卢琛儿不禁再次抬头打量了他,他的那张脸还算中规中矩,只不过他的眼角略锋利了些,眼眶有些深邃,看起来也得五十有余。

  他身旁,坐了个浑身紫红的女子,头上的凤冠额外显眼,不用想也知道,能和皇帝并肩的且还算年轻的,定是皇后了。

  身旁的宦官服侍好两位坐下,这皇帝才命众爱卿平身,未了便说了很多话语,来铺垫着传闻中的国师出场。

  听了皇帝的一番演说,大家才明白,原是他前几日外出打猎,受了重伤,跌落了山谷,被这人所救。

  据国师原话,是说皇帝浑身肋骨多处骨折,直戳心脏,应是无法活下去了,但国师医术惊人,有幸祖承的法术更是不容小觑。

  他说自己可控日月星辰,可翻江倒海,只要是自己想要做的,还没有不能成的。

  很快,随着鼓乐声起,那位国师也终于从后头被前呼后拥着走出来了。

  只见他浑身白色纱衣,头上戴了个白色帽子,帽子两侧坠了两块不知是何材料的玉石,手上还拿着个白幡。

  看上去年纪应该和皇帝不相上下,只不过,皇帝头发乌黑,而这位国师却发丝纯白,就连那眉毛和胡须都白的如雪。

  “呵呵。”卢琛儿不禁在心中升起疑虑,若此人真如自己吹嘘的那般厉害,又为何还会让自己的头发变白?

  如此看来,倒像是骗子多一点。

  皇帝又在文武百官面前好一段赞颂那国师,终于有不怕死的官员提议,要一睹这国师‘大显神威’。

  皇帝也是个爱看热闹的,听了这个提议,也甚是欣喜,点点头就将期待的目光投向了国师。

  卢琛儿抱着手臂,俯身在马清玄耳边道,“真应该让山初道长来瞧一瞧,这法有几分真。”

  “他在。”马清玄回的声音很轻。

  “嗯?”卢琛儿闻言连忙观察了四周,却根本没有看到山初道长,但她转念一想,或许是隐藏起来怕被发现吧,只要他在就行。

  只见那国师左手伸直放在胸前,右手将幡竖起,那幡的碎条随着他口中喃喃的咒语而随风摆动。

  没多久,这万里晴空竟阴沉了起来,很快,狂风一起,官员们的官服都被吹得十分狼狈,这皇帝才下令道,“国师,可以了,可以了,收了神通吧。”

  国师并不回答皇帝的话,但他还是收起了法力,这时,人群中有人道,“刑部尚书不见了……”

  宴席顿时乱作一团,大家都在四处呼喊和寻找着刑部尚书,此时那国师伸出双手做祈祷状,很快,刑部尚书的尸丨体便从空而落。

  文武百官皆大惊,就连那皇帝也被吓了一跳,警觉的往后缩了一下。

  “这……这这这…”

  “皇上莫要害怕,臣上次救您一命,这上天便要再收回去一命。”国师将幡拔起,“这位官员,便是上天选中的人,他能将自己牺牲,换来皇上的一命,这也是他毕生的福了。”

  “原来如此。”皇帝顿时展颜,起身命道,“刑部尚书救驾有功,赏白银千两,厚葬。”

  宴席毕,卢琛儿跟在马清玄身后本想快些回大理寺,一起想办法查查这国师,可刚走没几步,马清玄和周慎都被皇帝喊去谈事情了。

  卢琛儿只好在外头等着,宋笃谦刚好看到,便也留了下来。

  “大宝。”宋笃谦依旧的温文尔雅,他看着眼前的少女脸色微白,隐隐担忧,“是不是没睡好,或是累着了,为何脸色如此苍白?”

  “没什么,笃谦哥…”话还未说完,卢琛儿只感觉腹中隐隐作痛,捂着肚子无奈的蹲了下去。

  “怎么回事。”宋笃谦只当是她吃坏肚子,或者是来了癸水,想方设法的扶着她坐去了不远处花园内的一方假山前。

  不知为何,这痛意竟在她坐下的那一刻,瞬间消散,卢琛儿只感觉有些不对,头微微犯晕。

  但在旁人面前不能失了礼节,她强忍着眩晕,朝着宋笃谦笑,“笃谦哥,礼部忙吗?”

  “礼部近日还算忙,只不过,给我的都是些轻松差事,还算应付得来。”

  “那就好。”卢琛儿早已晕的心不在焉,眼前的宋笃谦在她的眼中慢慢分裂成了两个,再慢慢的,竟然在一点一点变得朦胧。

  她只感觉到不好,在自己还有意识的时候,连忙抱住了宋笃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