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值得
作者:绘长安      更新:2022-05-25 20:02      字数:4478
  马清玄当真辞掉了大理寺少卿的官职,周慎很想挽留,在大堂和他吵了许久。

  “你可知道年年闱试有多少人想进大理寺?”周慎恼火不堪,就连身上的大理寺令牌都被震得翻了过来,“你难道不查你娘亲的案子了吗?”

  “我自然知道大理寺是一个很好的差事。”马清玄又怎会不知周慎对他的恩,只是,名利与卢琛儿,他似乎在心里有了抉择,“案子还得拜托周大人……”

  “我凭什么给你查?”周慎是苦日子熬过来的,知道前程对于一个人有多重要,他脚下的每一步,他能走到今天的位置,无一不是靠着自己一步一个脚印在踏平路上的坎坷走上来的,“马清玄,你当真要走?”

  周慎平日确实对手下人和身边人都过于严苛,但,他却终究不是什么十恶不赦之人。

  “对。”马清玄挠了挠额头,他确实得走,“我娘的案子,我也会一直查下去,这些日子,还是多谢周大人的照顾了。”

  “好。”周慎知道马清玄的脾气,认定了的事情,旁人是怎么讲都讲不通的,他点点头,看着马清玄和卢琛儿消失在大理寺的门外,一时之间竟然有些怅然若失。

  他叹了口气,人人都寻得自己的归宿,而他的未来,又该何去何从。

  “二少爷?”卢琛儿捧着脸,在马车内盯着马清玄,眼前的少年眉目微微带着几丝阴郁,倒像是好好的晴空下被霜雾打透了的茄子。

  “嗯?”马清玄对卢琛儿回了个笑脸,此刻,他心里究竟是个何滋味,竟然连自己也分不清。

  “二少爷是不是后悔啦。”卢琛儿声音温温绵绵,像是在撒娇,又像是在随口打趣着他。

  “我有何需要后悔的。”马清玄心底的失落,并不是自己丢了官职,只是因为周慎刚刚又提起了自己娘亲的事情,他的这颗心便又随着难受了几分。

  是啊,娘亲的案子,究竟什么时候才能查到。

  若就连大理寺都没有办法,自己又该如何?

  “你不后悔就行,毕竟,我不值得。”一个人究竟得有多珍贵,多优异,才值得让另外一个人舍弃仕途陪着她。

  卢琛儿知道,自己不值得。

  “你值得。”马清玄像是能看破她的内心所想,如此郑重的一句话,他说出口却又害怕自己给她过多的压力,只好抓起马车的帘子和车夫搭话:“还有多远啊?”

  “快到永州城境内了。”车夫用摞满补丁的袖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二少爷,您放心吧,很快。”

  马清玄点点头,见卢琛儿安静的坐在一旁没有就刚刚的话题再多加讨论,这才清了清嗓子,询问:“赵靖前辈,有没有告诉你,下一块图腾……去哪里寻呐?”

  “前辈说,看缘分,让我先回永州城,好好休息,该看到的时候,便会有。”

  赵靖在卢琛儿临行前道,这朱雀图腾是天外来物,想要寻得,便不能和之前的这两块一般,在地上或者是某一个特定的地方寻。

  在赵靖看来,能收集齐两块图腾的人,定是与这几块图腾有缘,若猜得没错,这朱雀和玄武图腾,会在特定的时间,自然出现在有缘人的面前。

  “那回去,你有何打算?”马清玄是很期待卢琛儿的计划中有自己的身影出现,却听她沉默了一会儿说,“如果可以,我也想和冯先生那般,在学堂教书。”

  原来这丫头脑海里全是自己的活计,马清玄叹了口气,或许比起她来,自己真是太不像话了。

  可是,当他抬眼默默的看向她的时候,他还是暗暗欣喜的。

  眼前人便是心上人,这是多少人一辈子都企及不到的机会,自己该知足,并且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好好珍惜她。

  “我帮你进学堂。”马清玄话音刚落,卢琛儿却茫然中一惊,这句话,似曾相识。

  待她愣了半刻,才想到,这是当初自己和马清玄达成合作的引子。

  当初自己为了进学堂寻灯,而马清玄需要一个看起来毫无攻击力的女子来骗取大夫人放下警戒线。

  只是,当初那个吊儿郎当的少年,如今成长了,单单是一年的光景,他考虑的很多,而且也变得柔软,温柔。

  偶尔,还可以十分体贴,卢琛儿想到这里,没忍住,笑出了声。

  马清玄见她傻笑,伸手捏了她的脸颊,却被她嫌弃的用手拍掉,“干嘛。”

  “你这个小丫头,傻笑什么呢?”

  “我笑什么你都要管,关你什么事啊。”卢琛儿自己小声嘀咕了一句,却还是逃不过马清玄的‘魔爪’,他依旧伸了只大手过来,“你这个小丫头,能不能对我温柔一点啊?”

  卢琛儿这次没有躲开,而是顺从他的手侧过脸对着他,马清玄略带玩味的摸索着她的下巴,却听她委屈道:“是你对我不够温柔。”

  说罢,她低头示意了一下他捏在她下巴的手。

  马清玄见状只好恋恋不舍的松开,这卢琛儿,要说姿色,真的不算出众,可不知为何,每次看向她或者是靠近她的时候,总让自己舍不得移开眼睛。

  或许,这就是俗话说的命中注定吧。

  “无论你去哪里,我都陪着你。”马清玄突然认真了起来,“不过,我回去该去哪里好呢?”

  “你不是有私产吗?”卢琛儿略带好奇的试探,“二少爷的私产,到底是什么啊?如此神秘,莫非会触犯大塘的律法?”

  “那不至于啊,你可别冤枉我。”马清玄清了清嗓子,却一时半会在脑海中找不到什么东西来将这个话题搪塞过去。

  “二少爷的私产若是很厉害,不如我当个合伙人吧?”卢琛儿掰着手指道,“学堂先生月例四十两,我除去开支怎么着也能剩十两,你就说你的私产一股多少钱?”

  “什么一股两股的?”马清玄略带嫌弃,自己那私产,确实很值钱,但是他不好让卢琛儿知道啊。

  “贩卖私盐?”按照塘律,贩卖私盐是十分恶劣的,卢琛儿见他如此支支吾吾,便忍不住猜测起来。

  “哎,你可别冤枉我啊。”马清玄越解释越难解释清楚,即使他想要牟利,也不至于要去触犯塘律嘛,“我说你这个小丫头,是不是不会算账啊?”

  卢琛儿一愣,她理科确实学的很垃圾,不过,也不至于不会算账,账本差不多三年级的水平就足以应付了,“我怎么可能不会,我就是怕二少爷误入歧途,走上歪路。”

  “我走……”走你个大头,马清玄心中暗暗叹气,“我要是触犯塘律了,对你有什么好处啊,你现在可是我娘子,要是我出事了,你觉得,你能啊逃得过吗?”

  那确实是——逃不过。

  “那你私产到底是什么嘛。”搞得神神秘秘的,越是这样遮遮掩掩,越不得不让卢琛儿觉得,这个男人在干什么不正当的营生。

  “你别这么看着我。”马清玄被她一双审视的眼神打量的浑身难受,“我真不会触犯塘律。”

  “哦。”卢琛儿道,“原来二少爷是不信任我,所以才不肯告诉我呐,当我没问吧。”

  卢琛儿说完,便故作恼火的抱起双臂,再也不肯搭理马清玄,直到马车行进永州城后,马清玄这才忍不住用胳膊肘蹭了一下她,然后撩起帘子,指着远处的街巷道:“是这条街的一家典当行。”

  “上次的‘清奇典当行’?”

  是,还是不是啊……卢琛儿当真聪明,一说就能猜到,可是这样一来倒是苦了马清玄,说是,那次的日月图腾剑便要被扒出来,说不是,那该怎么遮掩过去啊。

  “到底是不是啊?”卢琛儿见他愣在原地,还以为自己猜错了。

  “是。”马清玄打算破罐子破摔,却见卢琛儿只是点点头,脸上露出了几丝得意的表情,似乎还在为自己猜对了而开心。

  还好还好,她没有猜到。

  那这件事就翻篇了,马清玄一乐,却听到卢琛儿开口,“所以上次的剑,是拿了你的,去你的典当行当掉,然后我再去赎?合着,来来回回,你坑我钱还坑我情?”

  好家伙,还是没有逃掉,马清玄瞬间痛苦万分,“琛儿,那件事情,我没办法,我,我们当时……我们当时也不熟悉,那时候只是合作关系,我能帮你腾出点银子,已经算是……”

  “这倒也是。”马清玄没想到卢琛儿竟如此通情达理,没有过多的质问,而是顺着自己的话讲了下去,正在他暗暗松了口气的时候,却听卢琛儿又道。

  “这件事情,你帮了我,但也骗了我,钱财事小,只是情谊事大。”卢琛儿道,“所以,就算是补偿我,你也欠我一个人情。”

  好嘛,这丫头果真古灵精怪就算到了这个时候,也不忘记再坑自己一把。

  “行。”马清玄掸了掸衣摆上的褶子,“那您之后有什么吩咐,尽管来找我。”

  “安排我去学堂可不算。”卢琛儿可算的清楚,自己现在可是他名义上的娘子,安排她进学堂教书,这是分内之事。

  “切。”马清玄没忍住,似笑非笑的冷笑了一声,这个丫头到底什么时候,才能不想着这些交易啊,一天天的,是生怕自己吃亏是么。

  有他马清玄在,以后没有人能让她吃亏了。

  “好,我都答应你,以后您的命令,我都应允。”

  -

  大夫人见马清玄回来,虽然身上已经没了大理寺少卿的官位傍身,但她依旧还是很客气,兴许是因为这门婚事现在为皇帝御赐,她也生了几分敬意吧。

  两人回了旧时的殿内,齐福和海棠也早就提前回来了,海棠依旧闲不下来,烧了热水等着卢琛儿洗澡,齐福则备了菜肴和酒水,早早的端上了桌,说是庆祝二少爷和二小姐重修于好。

  马清玄很是开心,趁着卢琛儿去沐浴的空档对齐福道,“去让膳房备一份糖醋里脊和如意饼。”

  他刚说完,又摸了摸额头,道:“不用了,还是我亲自过去吧。”

  齐福和海棠相视一笑,“二少爷这是为了少夫人第二次下厨了。”

  “以后,应该不会再吵了。”海棠想想就替卢琛儿开心。

  晚些时候,卢琛儿回来,见桌上的糖醋里脊还冒着热气,惊奇的问海棠,“府内的膳房还会做这个了吗?”

  “这是,二少爷做的。”海棠笑的很是欣喜,卢琛儿却掩藏笑意,没想到马清玄还挺有心,自己当初做了一次,便被他记到心里了。

  “如意饼来了。”马清玄端着一盘香气扑鼻的饼,“琛儿,你上次说喜欢吃,我便去给你准备的。”

  “谢谢二少爷了。”卢琛儿自然不是一个损人雅兴的,更何况,马清玄也确实将自己放在了心上。

  -

  京城

  宋笃谦骑着快马从街市冲过,身上的官袍还未来得及换下,鬓边的头发早已散落,一张清秀的脸此刻尽是疲惫和不甘。

  街市摊贩见他骑马奔驰,只能默默给他让路,生怕将自己的吃饭营生给踏坏。

  宋笃谦一路奔回了开河永州,刚进门,那一身落魄的模样便把宋承邺吓了一大跳。府内的人连忙上前问候,却见他双眸空洞,似乎失去灵魂一般,变得没了往日的精气神。

  这幅神态,宛如和上次大病如出一辙,只是,这一次似乎更加严重。

  宋承邺不用想,也猜到了,他何以至此。

  只是,事情已经尘埃落定,自己的这个儿子,为何就是想不明白。

  “爹。”宋笃谦刚挤出这一个字,宋承邺便道,“我没有办法,我不是万能的,这是皇上赐婚,你以为,是那么好破坏的吗?若是诛九族,你能担当得起?”

  “爹。”宋笃谦冷笑,“你做事情总是瞻前顾后,为了大局着想,为了自己的家族着想。所以当初才抛弃了自己最爱的女子,娶了我娘对吗?”

  “你!……”宋承邺闻言,脸色忽然变得铁青,这些陈年旧事,自己从未和他提过,这个小子又是怎么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