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0.欲盖弥彰
作者:绘长安      更新:2022-05-25 20:03      字数:4573
  相府

  龚相将解药取回,龚骏二话不说接了过去,迅速进屋给卢琛儿喂了下去,易辙站在一旁,没讲话。

  只见龚骏默默的矗立在床榻前许久,半响,他俯下身将卢琛儿肩头的被子掀开,那肩头包裹的布条已然被血渍渗透,龚骏迟疑了片刻,还是伸出了手。

  “少,少爷,您别……”虽然卢琛儿伤到的只是肩头,但男女授受不亲,易辙在这一刻,还是没有忍住,出口阻止了龚骏。

  龚骏闻言一怔,这么多年,他行事有自己的规则,从不肯为任何人破解半分,如今,他依旧不会。

  他直起身子,朝着易辙道:“这姑娘的布条该换了,你去喊柳姨娘过来吧。”

  “是,少爷。”易辙闻言,迅速去喊了柳姨娘。

  -

  宫内。

  一身穿蓝色侍卫服制的人,急匆匆的跑进了皇后的寝宫,只见皇后娘娘正在殿内坐着饮茶,半响还拨弄着身前的一盆顶好的海棠花,身旁的侍女站在侧边,伸出手时不时的递上前糕点和水果。

  “皇后娘娘。”侍卫气喘吁吁的进来,上前便跪下回话,他压低了声音道:“娘娘,底下的人来反映,果真有人要蓄意谋害卢琛儿,只不过,还未等我们出手相救,这卢琛儿便被龚相的小公子,龚骏救走了。”

  “哦?”皇后闻言,那带满金丝的手指突然停滞在海棠花瓣之上,这种故事走向,还着实令人捉摸不透,“龚相?龚相不是很讨厌大皇子的这个提议吗?他的小公子,又为何肯相救?”

  “是啊。”侍卫紧接着补充,“确实令人捉摸不透,而且,属下刚刚接到回信,说是龚相只身前往兵部,似乎是去讨药?”

  “哦?”皇后饶有兴趣的笑了一下,“此事还和兵部有关?”

  “怕是有关系。”侍卫低沉着声音回道,“那群黑衣人虽然没有露出真面目,而且又刻意的收起自己的套路,大有几分欲盖弥彰的意味,要说这治军严格,韩煦韩大人算大塘第二,倒也没人敢称第一。”

  “韩煦也是个老顽固。”皇后轻笑了一声,“要说他抓人害人,倒是有几分可能性,只不过,按理说这两个老东西该是绑在一条船上的蚂蚱,又为何会去讨药?”

  “对了,讨药?”皇后讲到这里,立刻愣了一下,“什么药需要去找韩煦讨,难不成……难不成这个韩煦,竟然用了……”

  “蓝夜之毒?”侍卫将话柄接了过去,“这毒杀一位手无缚鸡之力的姑娘,何至于此?再说了,如此一来,不是太过于明显了吗?”

  “是明显。”皇后的神情突然阴郁了几分,“这说明,咱们皇上的心里,也是不同意大皇子这个提议的。”

  “皇后娘娘的意思是,这是皇上偷偷下的命令?”侍卫一惊,“那大皇子殿下岂不是?”

  “立刻派人去告诉大皇子,让他务必保全自己,必要的时候……向周慎求助。”

  “是。”侍卫连忙奔了出去,殿内,这皇后却再也无法安稳的赏花了,身旁的侍女连忙伸出双手扶住她,却见她的神情开始郁郁寡欢,唉声叹气。

  侍女连忙安慰,“皇后娘娘大可不必为此事担忧,咱们大皇子吉人自有天相,再说了,这么多年又都是不声不响的,皇上不会对他下手的。”

  “话是这么说没错。”皇后声音微哑,“但皇上起了杀心,这件事情便没有表面看上去那么简单了。”

  “大皇子这次的提议虽然贸然了些,但毕竟是为国为民的好事儿,想必朝中会有新鲜血液愿意支持殿下的。”

  “对了、”皇后突然侧过脸问道:“这三皇子还在禁足吗?”

  “是啊。”侍女不以为然,“三皇子殿下被皇上罚禁足,不得命令便不得出,娘娘您是怕他从中作梗?”

  “三皇子虽然表面无所事事,但却不是一个善茬,需要多加提防,派人去暗中盯着他。”

  “娘娘。”侍女不解,“既然三皇子的城府如此深沉,当初您封后以后,又为何要认大皇子为儿子,而不是三皇子呢?”

  “你懂什么?”皇后道:“大皇子得民心,沉稳,况且自古一来,立嫡便是理所应当的事,再说了,以大皇子的心性,只要我对他好,未来他即位,便自然不会亏待了我,若是换了三皇子,只怕会过河拆桥。”

  -

  廉州城,小面馆。

  “哎,听说了没?前一阵儿被皇上赐婚的那位女子,失踪了,如今各处张贴告示,在寻人呢。”

  “找不着了?难不成,还有人敢害她不成,她不是罗门千金吗?罗门无所不能,岂能让自己人失踪?”

  “所以说,这才奇怪啊。”

  宋笃谦忙好事情,正在面馆里吃面,忽的听到身旁几个人的话语,心头猛然一颤,他悠悠走上前,“两位大哥,你们口中所说的女子,可是卢琛儿?”

  那两个人瞥了一眼宋笃谦,皱起眉头,略有些不耐烦的道:“好像是吧,你自己去告示牌上看呐。”

  “多谢。”

  宋笃谦慌忙将几块碎银子扔到桌上,飞快的奔去了张贴告示的街道上,那告示上所描画的人,正是卢琛儿。

  “怎么会失踪?”宋笃谦十分迷惑,虽然他心底十分不愿卢琛儿和马清玄在一起,但他也清楚,马清玄对她是真心,而卢琛儿也真的喜欢他。

  就是这样一个十分喜欢她的人,怎么会将人搞丢?

  宋笃谦连忙去自己做工的地方辞了工,半响租了一匹马,直直的朝着京城奔去,他没去别的地方,直截了当的奔去了罗门赵家。

  这次进去比较顺利,简单的通报之后,赵靖前辈便将人接了进去,神奇的是,山初道长竟然在。

  “笃谦兄。”山初道长一笑,并不准备提起之前自己和他单独谈论的事情。

  宋笃谦松了口气,简单的寒暄过后,便询问起了卢琛儿的事情。

  “琛儿受伤了,但是没有危险。”赵靖神情十分平和。

  “那,马清玄可知晓?”宋笃谦有些不明所以,“外头的告示为何还在寻人?”

  “确实还在寻。”山初道长将话语接了过去,慢悠悠的递上来一杯茶,“别着急,没什么事情,再说了,让马清玄着急一些也是好的。”

  “所以你们没有告诉他?”宋笃谦更加迷惑,“那琛儿如今在哪里?可有生命危险,我能否去见她?”

  “不能!”赵靖前辈和山初道长几乎是异口同声。

  这两个字,更是把宋笃谦给惹恼了。

  “为何不能?琛儿究竟在哪里,你们到底在做什么?”

  瞧着宋笃谦这着急的模样,一向斯文冷静的他,竟然还伸手拍了桌子,这幅气急败坏的模样,倒是逗笑了山初道长。

  他摇了摇头,看来,想要让他完全将尘缘放下,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啊。

  “别着急。”赵靖前辈温声道,“先喝杯茶,我给你讲。”

  宋笃谦虽然着急万分,但也不能驳了赵靖前辈的面子,他只好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沉心静气的去倾听赵靖前辈的话。

  “琛儿在龚相府。”赵靖道,“没有生命危险,相府的人非但不会害她,还会救她。”

  “这究竟是发生了何事?”宋笃谦这段时间只忙着做工,似乎早就脱离了原先的这些朝堂是非,竟然对外头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

  赵靖笑笑,“我慢慢给你讲。”

  -

  卢琛儿服了药以后,果真很快就醒来了,她仔细的打量着眼前的建筑和装饰,却发觉十分的陌生,“这……”

  她动了下手臂,想要爬起来,却发现左肩是钻心的疼,这才猛然回忆起自己似乎是中箭了。

  她皱着眉头侧过脸,入眼的确实一张棱角分明的脸,“你是?”

  话说出口,卢琛儿才发觉自己没有用敬语,她慌忙改口,“是您救了我?”

  “也谈不上吧。”少年轻笑一下,“是姑娘命大。”

  “敢问公子……如何称呼?”卢琛儿明白,眼前的寝殿装修如此豪华,这位男子应该也不是什么普通人,能将自己在那几个黑衣人的手里救下,想必也耗费了不少功夫。

  “龚骏。”龚骏回的干脆利索。

  “多谢龚公子救了我。”卢琛儿想要行礼,奈何自己目前的伤势根本无法支撑自己起身。

  “你喊我龚骏便可,我很随意的。”龚骏见她要起身,连忙上前制止,“不用多礼,我又不是天子,不过,姑娘怎么称呼?”

  “卢琛儿。”卢琛儿知道,自己怕是被人盯上了否则那日也不会出现身手不凡的人想要除掉自己,只不过,眼前人既然肯相救,便不会在意这些。

  “卢琛儿?”龚骏觉得这个名字十分熟悉,似乎在哪里听过,“我想起来了,是皇上前些时日刚给你赐过婚?”

  “是。”卢琛儿尴尬一笑,“是有这么回事。”

  “嗯。”龚骏道,“那你可知,那日的那些人,为何要追杀你?你有没有做什么出格的事情?得罪了什么人?”

  “有。”卢琛儿倒是坦率,“你既然救了我,那我就无需隐瞒。”

  眼前的景象,若是隐瞒,怕是会小命不保啊,倒不如什么都说,也能换得几分信任。

  “不知你是何身份,可否听闻最近朝堂,大皇子殿下提出男女皆可参加闱试的事情?”

  “哦,这事儿,我知道。”龚骏自然清楚,他其实也明白卢琛儿为何会被人追杀,但是,他想要听她亲口相告,他想要看看这位妄图改变大塘的女子,究竟值不值得自己相助。

  “这件事情,是我最先在永州城提起的。”卢琛儿轻声道,“我去求了大皇子,想必这件事情会动了不少老臣的利益,他们自然不会同意大皇子去做这件事情,所以,大概率他们也是查到了我,既然不能贸然的动大皇子,那便先把我这个始作俑者给铲除,以解心头之恨吧。”

  “噗。”龚骏不禁笑出了声,始作俑者,哈哈哈,这卢琛儿,倒是很会骂自己嘛。

  “这件事情确实匪夷所思。”卢琛儿还以为龚骏忍不住笑了一声,是在认为这件事情十分可笑,“不过,若想要改变大塘,非这样做不可,即使……即使很危险,但我不会放弃的。”

  “嗯。”龚骏道,“若是需要你搭上这条命呢?”

  “我依旧不改。”卢琛儿微微一笑,“如果用我能换来大塘的未来,那我该名垂青史了吧?我一个弱女子,何德何能啊?”

  卢琛儿干笑了一声,若真是如此,自己怕是回到现代以后,该从历史课本找到自己的名字了,想一想,能和那些古往今来的大英雄们一起是上了课本,倒也不失为一桩美事。

  “你倒是看得开。”龚骏道,“果真是个洒脱的姑娘。”

  龚骏怅然,和她相比,自己以往做事,竟有些束手束脚了。

  也怪不得她能混进大理寺帮忙破案,又能在皇帝眼皮子底下做事却不露出破绽,最终全身而退,还得了个新的身份。

  “这件事情,你怕是遇到的阻碍不轻吧?你可有解决方法?”龚骏试探着询问,这阻碍,说白了也就是自己的父亲,当今大塘的丞相啊。

  “我没有,我只能去一个一个的劝。”

  “要是劝不动呢?老顽固的脑袋可是顽固不化的呀。”龚骏继续半开着玩笑,他想知道,若是劝不动自己父亲,卢琛儿会不会做些出格的事情。

  “那……”卢琛儿惆怅了起来,那他们的心应该是热的,我就去求啊,总有一天能求得动。

  “若是总求不动呢?”

  龚骏又问,然而这话在卢琛儿的耳朵里听到,却像是在抬杠。

  “那,你都说了他们是老顽固了,他们年纪都很大,我可以等……”

  等他们离世……

  卢琛儿将后半句话咽了回去。

  但龚骏算是听明白了,这天底下竟然真的有如此执拗还傻乎乎的姑娘。

  “卢琛儿。”他笑了一下,喊了她的名字,“你放心,这份阻碍,我帮你去处理,你现在只需要好好养伤,半个月之后你好了,这件事情也会好起来的。”

  “真的?”卢琛儿半信半疑的问,收到的却是龚骏无比坚定的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