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什么遗憾吗？

  狄克像是傻了一般，脑袋空空，不知道自己该想什么。

  他看着眼前的少女，又看了眼西亚拉，不明白事情是如何发展到这种绝境的。

  “还有七分钟。”

  西亚拉像是机器一般，尽职尽责地为他们报时。

  “我……”

  狄克吞吞吐吐，脑海中闪过了很多画面，有一群失去的家人，远离的朋友，空荡荡的城堡……还有陪在他身边的、他的主人乔娜小姐和安娜小姐。

  西亚拉似是看不惯他们这种吞吞吐吐的做事风格，把怀表往怀里一收，直接了当地问：“这么说吧，如果给你一个能够去继续活下去的机会，你要不要？”

  “所以你们是在开我的玩笑吗？”

  狄克听西亚拉这么说开心地笑了，以为两人只是在逗他而已。

  蔡静涵眉宇间有些低落，但她也似乎知道了狄克心中的想法：“不是玩笑，狄克。

  你的生命确实只剩下最后几分钟了，但……”

  蔡静涵抿了抿唇，做好心理建设之后接着说：“但西亚拉有一种方法能够让你活下来，只是你可能会变得跟寻常人不一样。”

  狄克脸色一变，浑身写满了抗拒，他惊恐地说：“难道是那种邪恶的炼金术，将人与动物相结合？！不！我绝对不要变成那样！”

  “哈哈哈~”

  西亚拉的爆笑打破了室内紧张的感觉，注意到两人都在看着他之后，他缓缓收了笑声，抹了抹眼角的泪水，低声道歉。

  “那种连科技都算不上的东西，可不要与我的技术相提并论。

  这么说吧，你的外形绝对不会有任何的变化，这点你可以放心。

  并且你的寿命可能是寻常人类的几倍、几十倍，甚至可能达到你们所说的永生。”

  听到西亚拉这恍如骗子一般的言论，狄克立刻将目光投向蔡静涵，以求验证。

  “只不过相应的，其他的缺陷也有可能伴随发生。

  毕竟我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虽然知道方法但没实验过，所以可能出现的影响，我也不确定。

  但我可以保证的是，你的外形绝对不会发生任何变化，说不定可能永葆青春。”

  对于西亚拉的言论，蔡静涵没有任何的驳斥。

  她专注地望着狄克，虽然蔡静涵不知道西亚拉口中的方法和弊端是什么，但是如果狄克真得选择了无视这些缺陷活下去，那她可以帮助狄克。

  “就像乔娜小姐一样，也许你可以获得跟她一样的永生。

  其实你就这么死去也没有什么，毕竟狄克先生毫无后顾之忧，对于我们而言，你只是会成为我们人生记忆中一个短暂的过客，也许在多年后并不再记得你这个人了……”

  蔡静涵皱着眉，这些言论明显让人感到极为不适，她想打断西亚拉的话，然而狄克却抢先了一步。

  “够了。”

  像是接受了自己即将死亡的事实，狄克此时的情绪无比的宁静。

  “麻烦伯爵阁下了。”

  “哈哈哈，好！不麻烦不麻烦！”

  西亚拉难得露出了一个发自内心的、真挚的笑容。

  他没想到在这些年虚度的时光里，竟然还能做出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一个实验，想来在今后，他的这番举动应该可以载入史册了。

  即便是为了自己的名誉，西亚拉也要努力将这场实验做得完美。

  “怎么能救他，眼下狄克剩的时间不多了。”

  “方法很简单，只需要你的一滴血。”

  西亚拉话音未落，蔡静涵利落地拿起桌上的一把餐刀，然后用干净的碟子接住。

  “然后就是需要水了。”

  西亚拉挑了挑眉，他伸手接过碟子，环顾四周后抬脚进了洗浴室。

  很快浴室中传来了水流的声音，蔡静涵探头一看。

  西亚拉不知从哪找来了一个杯子，他正在不断地用水流冲刷着杯中的血水。

  “稀释？”

  “是啊，若是有人直接喝入你未经稀释到特定程度的血液，肯定会爆体而亡，你可别小看了这个步骤，程度的把控可是很不容易确定的。”

  蔡静涵听了默默地发问：“我记得你说过，你之前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肯定也没有相似的情况供你参考。

  那你是怎么确定将所谓的程度把控到你需要的一个地步，你又是怎么确定最终的程度就是能救活狄克的？”

  西亚拉幽幽地转过头，目光悠远地看着蔡静涵：“能让他活得法子，天底下只有这一个，用还是不用，决定权在狄克的手上，我可没有逼你们。”

  狄克听到两人的对峙，心中早已下定了决心：“我用。”

  他像以往一般微笑，安抚着蔡静涵，说：“既然有一条生路，那我为什么不去试试呢。

  反正横竖都是要没命的，倒不如用我仅存的性命来做一次赌注，反正我已经没有筹码可以输了……

  乔娜小姐，不必为我担心。”

  狄克忽然伸出双手，耳后泛起了一丝红晕，但他目光炽热而坚定：“我还有一个心愿未了，乔娜小姐，我连女孩子的手都没有牵过……可以请您，给我一个拥抱吗？”

  蔡静涵犹豫不决，胳膊微微抬起，忽然眼前的景象开始快速变动，一幕幕埋藏在记忆深处的画面像是被按了快进键一般飞速跳动。

  直到被人打晕，醒来之后便一直重复着溺亡-复活-再次溺亡，无尽的循环之中。

  抬起的手缓缓攥成拳头，眼前的景象像是受到外力击打的镜子一般，缓缓碎裂，直至彻底化为一片又一片的碎片消失在黑暗的意识空间之中。

  “主人……”

  狄克怔怔地望着消失的碎片，喉头哽咽：“主人这么多年，是这么过来的吗？”

  苍老的脸颊上泪水止不住的滑落。

  “对不起，对不起，是我的错，如果当初我再努力一些，再努力一些，就能找到主人……”

  蔡静涵闭上眼眸，深深吸气吐气，将心底涌出的那股子戾气重新压在心底。

  “我从来没有怪过你们。”

  她低头看着坐在轮椅上痛苦的狄克，沉声说：“只是没想到，再见面时，安娜还在，而你又要再一次面临死亡……”

  “遗憾吗？”

  像是当初狄克初次面临死亡时的发问，蔡静涵想知道，活了这么长时间的狄克是否还会有遗憾。

  “当然遗憾。”

  狄克撑着轮椅的扶手颤颤巍巍地站起身，裸露在空气中的肌肤像是变了魔术一般，从枯老变得紧致水润。

  看到蔡静涵眼中的差异，狄克笑得有些得意。

  此时的他已经不再是垂死的老者，而是方才回忆中那般俊美的模样。

  “跟西亚拉学得小魔术，当然，代价是燃烧剩余的生命换来几分钟的活力。”

  “你……”

  蔡静涵情不自禁地皱着眉，她不懂狄克为什么要这么做。

  “生命对于我来说已经没有更多的用处了，如果将它们汇聚在一处做一件有意义的事情，那就值了。”

  狄克轻巧地活动着自己的身子，他已经很久没有感觉如此轻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