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8 大结局(下)
作者:红橙黄绿青蓝紫      更新:2022-05-26 12:03      字数:8733
  今年潥朝是个多事春秋,先是西北胡人作乱、北彊阿洛特之战、再者就是权利大清洗、李家家破人亡、武林人士三番两次挠乱朝纲,这些都还说的过去,必竟每个国家都会发生类似的事情。

  可,燕无痕的死,多多少少给了朝廷以重创,先不说皇帝痛失爱子之说,就是继承大统之事又少了一个可造人选。而且,潥朝皇子在北彊遇难,用直白的话来说就是,别人踩在潥朝百姓的头顶撒尿了。皇家失去一个人,对于百姓来说不算个事,可这件事很难在让他们平复心情,毕竟是脸面上的事。倘若这个仇不报,那启不是让全天下的人笑话?

  这时,远去西北与陆子明一同对抗胡人的梁王从军营拔身而来,据说是接了秘旨连夜被潥皇招回,想必接下来又会有一场血雨腥风。

  一一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正在给蓝儿刷毛,一根根,仔细地连一根须都不放过。燕无痕以前在的时候,几乎每天都会为它洗澡,他走了这么长时间,蓝儿又认生,别人根本靠近不了,如今洁白的毛上沾上一层厚厚的灰尘,粘在一起,难看极了。

  一一嘟着嘴,拍了拍马背上的绒毛,不满地说道:“蓝儿,你脏死了,这样以后谁还敢骑啊!那个家伙干净的要死,等他回来,肯定不要你了,把你卖了,看你怎么办!”

  蓝儿不服气地吁了口气,白色的雾气喷在一一的脸上,痒痒的,顿时引来女子一阵嘻笑。

  绿阳站在身后,如今统管整个银号的掌权人,对于面前这位小姐一直很敬重,她还以为小姐会大惊小怪地转身,然后没心没肺地说:“又有好戏看了。”可是,她什么也没说,像没听见一样。如今小姐像变了一个人似的,整天宁愿和一匹马讲话,也不和别人多说一个字。

  “小姐,你没事吧。”绿阳有点担心,这不像她。

  一一弯腰,不顾冷彻剌骨的冰水,伸手就去洗手上的毛刷,闻言,连头也没抬,声音中听不出喜怒哀乐,“我没事,不是好的很吗?”

  她的头发长了很多,铺在背后,随着弯起的身子像瀑布般散下,很好看。那件白色狐裘被她挂在了旁边,怕被弄脏了,所以她宁愿冷着也不披在身上。

  绿阳突然很想哭,自从小姐从北彊回来之后就一直这个样子,想必这段时间她的日子一定过的很不如意吧。她捂着嘴,转身向院外走去,怕自己的泪水惹小姐不开心,所以她一声不吭地走开了。

  一一直起腰,两手撑在马背上,淡淡看了一眼消失的身影,然后笑着对蓝儿说:“你看,你脏的把人都吓哭了,太坏了你。”

  果不其然,潥朝大军在燕无尘回来后的第三天便踏上了去往北彊的报仇之路,看来,不这样大动干戈是难平民愤了,况且,皇帝这口气也是咽不下去的。

  一一站在人群中,看着马背上的男人,他还是那么的英俊潇洒,气势逼人,剑眉修目,一只凉薄的嘴唇如刀刻般冰寒。只可惜,很多事情都变了,她不再是以前的陆一一,他也不再是那个可以谈天说地的燕无尘。

  大军进发,选的日子很好,是元春节前一天,全城的百姓欢天喜地地出门送行,将整条主干道围的是水泄不通。直到队伍走远,出了城门,百姓们才望着扬起的风尘各自散去。

  一一站在那里,隐约看到男人转身看她,眸子里多了一丝温柔,她看不懂也猜不透,如今,她已经对这些感情失去了感知性,没有什么可以再激起她心底的波澜。

  所以,她没有劝阻潥皇此次的决定。

  这个时候根本不适合报仇,虽然北彊现在颓废不堪,可潥朝又能好到哪里?皇帝虽然拔除了李家这根眼中钉,可同时也拔掉了身后的一道屏障,李漠随时都可能卷土重来,再加上情野的决心,现在的潥朝根本不比北彊好多少。如此的内忧外患,潥皇是将百姓的生死安危置于不顾。

  然而,这些又和她有什么关系?来潥朝半年之久,在她眼里就像一个世纪那么遥远,她现在已经分不清,自己到底是谁?半年时间可以爱上一个人,若是放在以前,她一定会笑到想吐,然后狠狠骂一顿那个人,问她到底有没有脑子。

  可是现在,她信了,因为她就是那个没脑子的人。

  燕无尘在城门口的拐角处停下,他坐在马背上没有下来,而是转身向人海潮夕的主干道看去,那身洁白胜雪的女子正若有所思地向他看来,只是眼神不再有所希翼,淡淡的,没有一丝波痕。或许,她只是看这里,没有在意他吧。

  男人挑了下眉头,转身打马向队伍驶去。这一生,他都注定要在权利的争斗中挥汗流血,那些儿女情长,不曾想过,也不曾有过,他以为,他从不需要。可,当在西北得知她为了八弟甘愿冒险奔去北彊,又为了六弟与耶赫反目,这些,不正是他一直缺失的那份温情吗?

  可惜,一切早已晚了,他还是他,她已不是她。

  元春节真的很热闹,很多有钱的店老板请了戏班武狮,京城从早上一大早便吹响了啰号声,百姓们争先恐后,纷纷穿花带绿走上大街,那些平日里鲜少出门的小姐姑娘们,更是个个打扮的花枝招展,遇到有公子少爷们投来的目光,都羞涩地垂下头,两腮胭红,煞是好看。

  一一现在每天都会起来很早,先去前厅问好,然后才回来南苑,一坐就是一整天。今天她听着唢呐声有点坐不住了,披了件裘衣便出了门。

  出了陆府门前的一条小街道便到了京城的主干道。只见整排的彩带随风飘扬,两旁的房屋门口两侧均挂着大红灯笼,没点,却鲜红的耀眼。迎面两个戏班吹罗打鼓地走过来,身前身后围了很多百姓,每向前走一步都会很困难。一左一右的两只雄狮,一个大红色一个天蓝色,分别象征着红火尊贵,想把最好的祝福送给潥朝的百姓。

  每个人的脸上都挂着节日的喜悦,天虽然冷,可人们并不吝啬伸手鼓掌,给两个戏班添油加彩,把节日的盛况推向高潮。

  一一站在远处,静静看着这帮人,隐约察觉到一丝不对劲,可具体问题出在哪,她不知道,也不想去猜。

  越过重重人群向人烟稀少的地方走去,慢慢的,她出了城门,向着皇家陵园的方向走去。

  天空突然飘起了小雪,毫无预兆地从头顶洒下,落到鼻尖,化成水滴。风很小,可吹过来时,还是能感觉到剌骨的寒。一一缩了下脖子,尽量把自己塞进裘衣里,两手也握到了一起,不停地搓着。

  皇家陵墓有侍卫终年首候,就怕居心不良的土匪盗墓,最后陪葬的钱财少了不说,关键是惊了已逝的人的安息,多多少少是不好的。

  一一走过去,侍卫没作任何阻拦就进去了,顺利的连她自己都感到诧异。直到在一处修葺整齐的坟冢前面看到他,她才明白了为什么。原来他一早就猜到今天她会来这里,是以提前作好了安排。

  一一站到男人身侧,与他齐平,对着足有一人高的石碑笑着说道:“皇后娘娘,明天您又老了一岁,您过的还好吗?今天大街上很热闹,可是却比不上您寿辰那天的繁华。您的儿子过得很好,会自己照顾自己,您放心吧,他不会有事的,我也不允许他有事。”

  燕无双一身洁白,雪花肆意地飘在他挺拔的身体上,锦衣华服质地上呈,雪花顺着丝滑轻轻滑落,悄声无息的,像不存在一样。他没有转身,而是静静的看着坟冢不远处已经长高的小树,仿佛看到了他的母亲正站在那里对他招手,脸上带着慈祥的笑容,说:“双儿,天冷,多穿点衣服。”她永远都是一个伟大的母亲,给他的不多,却是他感到最温暖的东西。

  正如一一说的那样,他会照顾自己,好好活下去。

  回到京城的时候,雪花依然纷飞,而且越下越大。两人并排走在主干道上,默不作声,各自想着心事。前方锣鼓声、鞭炮声响天震地,百姓们面带笑容,不时传来一阵热闹的掌声。

  两人先是一笑,随后默契地停住脚,同时转身看向对方,分别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了惊恐。

  那些戏班子,一定有问题!

  一一从男人的眼中读到了相同的答案,心里猛地一颤,这个时候,潥朝大军几乎全部在去北彊的路上,或在大西北,如今的京城就像一个被拔了骨头的狮子,根本就是个空壳子,哪有力量与大批的武林高手作战?

  百姓们对于自己的处境毫不知情,仍然处在节日的喜悦之中。随着北方一声巨响,天地间一瞬间变的鸦雀无声,所有人的笑容都僵在脸上,纷纷转头看向来自皇宫的响声。

  燕无双二话不说,赶紧向皇宫赶去,然而,刚才还在武狮的戏班团,忽地扔掉身上的彩色雄狮,个个手握长剑,冷冷地看向对面的男人,挡住他的去路。

  这时,像变戏法一样,不知从哪里又赶来了一大批青一色的杀手,分别围住各个重要路口,以阻断后备力量的支援。

  “主上,一切都已经安排妥当!”

  情野一身墨色长袍从天而降,眉宇间的阴气越发沉重,眉稍间的疤痕呈暗紫色,在大雪纷飞的天际下从远处走来,隔着纷扬的大雪看向她。

  就像燕无痕成亲的那天一样,大雪纷飞,男人看着她,冷冷地吐出一个字:“杀。”如今,事过境迁,唯一不变的是他们之间的关系,冰上加霜。

  一一上前,站到燕无双身边,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仿佛在看一个陌生人。

  男人皱了下眉头,薄唇轻点,“你是过来,还是离开?”

  一一还没来得及开口,燕无双已经转过身来,“一一,你先回家,等会儿我去找你。”

  又要骗她!一一浅浅一笑,摇了摇头,“我就站这里,看看这些武林高手是怎么死的。”

  “你好大的口气!”对面一个头带面纱的男人冷声说道,利剑在手中翻了翻,闪过一道剌目的寒光。

  “我口气大不大不要紧,重要的是你连人都见不得还算什么男人?到哪里都带着面纱,一看就知道不是正常人!你是脸上长浓了,还是长的奇丑无比怕吓死人啊?哦不对,你不算是个人,你最多就算是……鬼,夜间才出来行动的鬼。现在是缺钱花了吧,大白天都冒险出来了,算了,姐姐我今天心情好,就赏你几个钱花,回去买点药,喝了一了百了吧。”一一气死人不偿命,说着,还真从衣襟里掏出一文钱来扔到他面前,“少买点砒霜,多了浪费。”

  男人看着在面前滚了几圈才停在脚边的一文钱,胸腔内一阵抖动,一双厉眸狠狠瞪着前方大笑的女子,恨不得一刀砍死她。身后,猛地传来一阵轰笑,男人转身,那笑声便立刻消失。

  情野嘴角一勾,无声地笑了笑,显然对她早有了解。然而,下一刻,他突然想起了什么,厉眸中闪过一丝惊恐,赶紧向后退去,“退后!”

  可,还是晚了一步。空气中顿时迷漫着一股难闻的气味,慢慢的,十几个黑衣人都软软地向下倒去,手中的长剑呯地一声掉了下来。

  这是她在北彊的时候从耶赫那里学来的,那日她就是中了这种花毒,导致差点失身于耶赫,幸好燕无双及时出现,才得以逃脱。

  一一收起笑,拉着燕无双就向皇宫跑去,身后未遭殃的杀手顿时赶了上来,挡住两人的去路。

  皇宫那边不时传来惨叫声,显然这帮人早有准备,一步步的、有条理性地实施每一步计划。

  “哥,杀了他们,为父王和母妃报仇!”燕纯华不知从哪里突然出现,那张年轻稚嫩的脸却过早的成熟,她的双眼早已被浓浓的血骨之仇蒙蔽,而失去了年少时该有的柔情与善良。

  一一冷冷地看着那张美艳的脸颊,心里更多的是怜悯而不是恨,其实,她和这些人又有什么关系呢?家仇国恨,都与她无关。

  四周安静的可怕,百姓们四处逃逸,有的被杀,有的躲在某处不敢吱声。就在这时,一道饱含苍桑的声音陡然从后面传来,“大哥,大哥,救我。”

  女子头发凌乱,衣衫不整,隐约可以看到里面光洁的肌肤,一双娇嫩的脚没有穿鞋,被冻的红肿,可尽管这样,她依然跑的很快,好像身后有人追她,不时转头看向空无一人的身后,然后又加足脚力。

  一一皱着眉,刚想上前帮她,却被别人挡住了去路。她突然就怒了,一脚踢在男人的下身,轻而易举地就卸在了那人手上的长剑,占为己有。

  一瞬间,所有人都冲了上来,一一冲开他们的包围圈,向着那名女子跑去,一把拉住她。那女子顿时如一只害怕的小鹿,唯唯喏喏地看着她,连头也不敢抬高。

  一一的手微微一抖,轻轻撩开挡在她脸颊上的秀发,那张被打着掌印的小脸就慢慢呈现。

  李燃消瘦的双肩微微抖动着,缩着脖子站在那里,连哭声都带着压抑的痛苦。那些猪狗不如的日子,已经把她折磨的人不像人鬼不像鬼。一一鼻子有点酸,快速解开身上的白裘披在她的肩上,然后带着她到一处避风的地方,“你先站在这里等我,等会我带你去见你大哥。”

  女子怯怯地点点头,好像不认识她一样,忙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脚。

  一一皱了下眉头,转身一剑剌在一名黑衣人的胸口,那人还来不及惨叫就重重地倒下了。李燃像见鬼一样,猛地捂住眼坐了下来,两手抱着头,似乎很害怕的样子。

  一一二话没说,扯下黑衣人的外袍,扔在地上,让李燃站到那里,这样脚才不至于冷。

  接二连三的杀手涌上来,一一无睱顾虑那么多,只能一面保护李燃,一面对抗那些武林高手,每一招都快狠准,这个时候,她没有多余的时间和精力陪他们玩。

  不知杀了多久,也不知杀了多少人,两人都有些精疲力尽,然而,大批大批的杀手涌入,这样下去,他们三人早晚必死无疑。

  就在这时,尘封多年的京城大铁门吱呀一声被关上,不知何时,燕无尘率大军已经将京城全部包围了起来。

  原来,燕无尘率大军去北彊的事都只是个谎言,目的就是为了引出情野和李漠,然后来个彻底扫除余孽,从后面以攻之,所谓的调虎离山大概就是这样的吧。

  一一站在那里,看着大批的卫队涌进京城,像各路同时进发,她突然就笑了,笑的让人匪疑所思。

  她想无论结果怎样,但至少,这件事算了了。从今以后,再也不会有一个叫情野的男人,再也不会有一个叫燕纯华的十公主,更不会有一个叫陆一一的丑女。

  她穿越而来的第一个元春节,以无数个破落的家庭以及血流成河的热血而告终。

  李漠死了,死在了自己的手里,也许对于他来说,这也算是一种解脱,一家人,总算可以聚到了一起。李燃被一一带进皇宫的时候,看到的就是李漠躺在血泊中的尸体,他脸上带着笑,那种笑,一一从没见过,因为在她的印象里,李漠是从来不笑的。

  李燃轻轻抱着他的头,放在怀里,然后笑的眼泪都流出来了,她猛地拔出身边一具尸体上的长剑,笑着向自己的脖子抹去。

  一一没有阻拦,不知为什么,她就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地看着两人笑着离开。

  燕无尘的办事效率真的很快,或许是天时地利人和的原因,所有余党均被抓获或死于战乱。天牢在一夕间爆满,为此皇帝不得不连夜下旨,斩杀所有在这场战争中的黑暗势力。

  一一站在郊外的小路上,回身看了一眼潥朝的京城,层层楼宇在微薄的迷雾间像一幅画,镌刻着她在这里的一点一滴,那条宽敞的老街上,会不会有人会记起,某一天陆家四小姐两手插腰站在道路中间,怒骂那个高坐在马背上的八皇子?

  她微微一笑,拍了拍蓝儿的肚子,然后翻身上马,向着不为人知的地方驶去。

  她要去寻找属于她的天空,那里碧水蓝天,鸟语花香,没有争战,只有和平与安祥。

  一年后,在北彊以北的穆哈拉草原上,一名女子从白色帐篷里走了出来。太阳与地平线一齐,照在这片人烟稀少的草原上。袅袅青烟安静升起,天空无风,越发显得安祥宁静。

  女子撑着腰站在门口,脸上带着浅浅的笑容,静静地看着初春的阳光。她的脸有些清瘦,两只酒窝就越发明显。

  不远处,两个孩子背着光向她跑来,嘴里叫着,“燕儿姐姐。”

  女子笑着上前两步,一把抱起较小的女孩,轻点下她的鼻尖,“小玩皮,又不听阿妈话了是不?到处乱跑。”

  小女孩嘟着嘴,小脸红朴朴的,不满地别开脸,稚声稚气地说:“月儿没有,是阿木桑对我说燕儿姐姐想月儿了,所以月儿才偷偷跑出来的,阿妈都不知道。看来燕儿姐姐根本不想月儿。”

  小女孩水灵的大眼睛翻了翻白,有点生气。女子噗哧一声就笑了出来,扳着她的头,宠溺地拔了下她肉肉的脸说:“想,燕儿姐姐怎么能不想我们的小月儿呢?阿木桑没骗你,我是说想你来着。小家伙,还跟燕儿姐姐闹脾气。”

  “就是就是,我没骗你,看吧,燕儿姐姐都这么说了。”阿木桑今年十一二岁了,长的很彪悍,继承了所有北方人的特点,是个非常豪爽的小男孩。他边说边四处张望,好像在找什么,“燕儿姐姐,蓝儿呢?怎么不见它?”

  不错,这名女子就是当日离开京城的陆家四小姐陆一一。当时她只是没有目的地找着下一个地方,任由蓝儿带她来了这里。穿过北彊的时候,一一特意绕道,不想多看北彊一眼。

  一一拍了拍阿木桑的头,小男孩立刻皱着眉,闪开,不满地叫道:“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我已经长大了。”

  小月儿咯咯笑道:“燕儿姐姐才是大人,你只是个孩子。燕儿姐姐说你是你就是,耍赖也没用。”

  阿木桑嘟哝着瞅了她一眼,嘴里轻轻骂着,“狗仗人势。”

  这成语是一一教他们的,她在这里一年的时间教了很多小朋友认字,在这一带享有盛名,这里民风朴实,一一独自一个女孩住在这里,他们时常会过来看她,并带一些自制的吃食给她。一一虽然不想接受,可这里的人都说这是规矩,别人送东西给你,你是不可以拒绝的。她知道,他们是为了让她心安理得,所以才会这样说。

  “阿木桑,这个词可不是随便乱用的,姐姐没教过你吗?”一一轻叱一声,脸上难得露出一丝严厉。

  小男孩立刻不好意思地低着头,挠了下头发,不好意思地说:“我知道错了,燕儿姐姐,你不要生气。”

  一一这才展露笑颜,拍了下他的肩膀,“知道了,姐姐没生气。你去看看蓝儿去哪了,这匹臭马性子越来越野了。”

  自从来这里,一一从没有栓过蓝儿,从来都是任由它去哪里,因为在这里根本不用担心有人会偷了蓝儿,这里的百姓,好像根本不知道什么是坏,祖祖辈辈都生存在这里,很敦厚老实。

  阿木桑立刻开心地跑开了,他来这里就是为了找蓝儿,自从一一第一天来这里,当时她手里只有简单的一包行礼,剩下的就是那匹通体雪白的蓝儿,他只见过黑马或夹毛的马匹,那还是他第一次看到世界上竟有这么好看的马儿。从那时候起,他就喜欢蓝儿,虽然蓝儿性子烈,可这么长时间,总算接受了他。

  一一看着小男孩兴高采烈地离开,身影渐渐消失在太阳底下,她有些失神。

  一一放下小女孩,从屋里拿出一只自制的毛笔,和一张洗了又洗的兽皮,一大一小坐在矮小的凳子上,她握着小月儿的小手,教她写字,这是一一一直最喜欢做的事。

  “燕儿姐姐,为什么你这么喜欢写,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呢?”小月儿抬着头,一双水水的眼睛盯着一一微红的脸颊,稚气地问道。

  一一偏着头,想想要怎么跟她说,然后她拍了拍小月儿柔软的头发,轻声说道:“因为不好好吃饭,不好好睡觉就长不大了,小月儿是不是很想长大?”

  小女孩点点头,“嗯,以后月儿也要像燕儿姐姐一样高一样漂亮。”

  一一还是第一次被一个不相干的人夸漂亮,一时竟有些不失所措,她不好意地笑了一声,然后继续教她写字。

  远处,传来蓝儿的嘶鸣声。一一头也不抬,嗔声说道:“这臭马,胆子越来越大了,连阿木桑都管不住了。”

  马蹄声慢慢走近,在她们面前停下,立刻剪下一片暗影。一一挥了下手,怒声说道:“阿木桑,快到一边去,没看我们在练字吗?”

  没人搭理她,一一握着小月儿的手写完最后一笔,“阿木桑……”

  “谁是阿木桑?”男人翻身下马,青衫墨靴,背着光站在那里,脸上带着重逢的喜悦。他向前走一步,高大的身影挡住所有的光线。

  一一愣在矮凳子上没动,就那样看着他,眼眶里有晶莹的液体在流动,最后越聚越多,冲出眼眶,流了下来。

  小月儿拉着她的手,以为一一是被吓的,于是跑过去,一边捶男人的腿,一边稚气地说:“燕儿姐姐,快点逃呀!”

  男人低着头,看着小女孩还没他的小腿高,笑着看向傻傻愣在凳子上的女子,“燕儿姐姐?燕儿?”

  这时阿木桑从远处跑了过来,气喘吁吁地说:“燕儿姐姐,这个人是谁啊?蓝儿看见他就向他跑去,我挡都挡不住。”

  蓝儿为了应证他的话,忙长嘶一声,伸着舌头舔了下男人的手。

  一一突然大哭,缩在那里,浑身颤抖着。男人心里一疼,拔开小女孩,向女子走去,然后从身后一把抱起她,轻轻擦拭着她脸上的泪水,心疼地看着弱不禁风的她,声音变的沙哑,“对不起,对不起,我来晚了。一一,我总算找到你了。”

  一一不停地捶着男人坚实的胸堂,鼻涕和眼泪一起流了下来,粘粘糊糊的贴在男人干净的衣服上,“你还有脸回来,你知道吗?我以为你死了,死了……”

  燕无痕听着心里猛地抽痛,他知道,那种天地两隔是多么的无奈,可是,他也没办法,他养了大半年的伤,若不是心里一直有一个信念支撑着他,或许他真的早就死了。他在昏迷的时候,潜意识里一直对自己说,不能死,不能死,他还有未完成的心愿。

  男人低下头,也不嫌脏,抬起她的下巴就吻住她厚厚的嘴唇,那样的忘我炙热,连呼吸都不给她。

  小月儿不知道两人在干什么,拉了下阿木桑的衣角,小声说:“哥,他们在干吗啊?燕儿姐姐都这么大人了还流眼泪,真丢人。”

  阿木桑脸蛋一红,忙拉着小女孩离开,然后小声说:“我们这里又要办喜事了。”

  一一听着他们两个小屁孩的话,连头都不敢抬,窝在男人的怀里,一直到两人走远,她才小心翼翼地抬起头,看了一眼,舒了口气。

  燕无痕看着她做贼心虚的样子,大笑起来,胸腔不停地抖动着。一一怒瞪他一眼,一把推开他,“你回来晚了,说,怎么办吧?”

  男人收起笑,脸色变的严肃,上前一步拉住她,沉声说:“一一,嫁给我吧,我爱你。”

  这三个字,这简单的三个字,却是隔着千山万水,生死阴阳,如今,经过那么多是是非非,生生死死,总算说了出来。

  一一水眸闪动,重重地点了点头,然后扑进他的怀中,轻声说:“我也是,燕无痕,我也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