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事情都全部说开了之后，不论是顾以沫，还是盛相濡，都觉得放松了不少。

  一个不用被蒙在鼓里，一个不用担心自己不知道会在什么地方露出破绽，惹人怀疑。

  这也算得上是极难得的时候了吧。

  就在两人各自享受着这份轻松的时候，忽然看见有人带着竹毓在门前走过。

  顾以沫想了想，对盛相濡道：“我们过去瞧瞧。”

  别出什么事了。

  盛相濡对此没什么异议，点头，“好。”

  于是两人便去了隔壁。

  他们过去的时候，竹毓也才到，也是刚刚踏入院子，一切都显得跟平常一样，没有任何不同。

  顾以沫心道，还好还好，还好还没出什么事。

  “沫沫姐姐？”竹毓也注意到了急匆匆而来的顾以沫，有些疑惑的眨了眨眼睛。

  “没事，我陪你进去。”顾以沫摇摇头，道。

  竹毓笑笑，居然没有追问下去。

  出去这一遭，她也不是什么都没有学到，至少，她的确成长了不少。

  看着竹毓眼中黯淡的神色，顾以沫一时也不知道心中到底是个什么滋味。

  罢了罢了，事已如此……

  于是顾以沫就跟在竹毓身边，陪着她走进屋子。

  竹隽的礼貌待人一向都是刻在骨子里的，所以哪怕是对天渊再看不上眼，终究还是没有任他跌在地上不管不顾，而是让人扶着他，把他扶进了屋子。

  当然，这也给了竹毓一点缓冲的时间。

  竹毓进门，最先看见的自然是竹隽，她面上带着几分温柔的笑，虽然依然纯真，却没了当初的天真。

  她刚想说什么，一边坐着的天渊在她进来的那一瞬间，便也不顾身上的伤口，跌跌撞撞的朝着她扑了过去。

  竹毓一见是他，整个人都忍不住颤抖了起来，脸上原本好不容易才养出来的血色，也瞬间消了下去，一张小脸惨白，看着他就像是见了鬼一样。

  见竹毓如此，顾以沫值得从后面轻轻的揽住了她，顺便拍了拍她，示意她不用害怕。

  感受到身后的温度柔软的触感，竹毓下意识的伸手拽着了她的手，回头看着她，满心满眼都是拒绝和害怕。

  她不想见到他，永远都不想再看见她。

  或许是察觉到了小姑娘对自己的抗拒，原本天渊扑向她的动作也缓了下来，最后停在了距离她差不多十步远的距离停了下来。

  他也不敢再往前多走一步，担心他再靠近一步，她就会彻底崩溃。

  一向以自我为中心的天渊堂主，居然在有一天也学会了照顾别人的情绪和感受。

  不过可惜，在眼下这个状态，怕是没有人会注意到他的这一贴心的小举动。

  “别怕，我们都在呢。”顾以沫细细安慰。

  竹隽也走到了竹毓身边，无声的给她加油鼓气。

  竹毓看看顾以沫，又看看竹隽，许是这两人的存在当真给了她勇气吧，她连连深呼吸了好几次，一直在颤抖着的身子才停了下来。

  其实竹毓也知道，这次的事情，不管她怎么逃避，终究都要有直面的那天，而且，她是素心门的人，怎么可以一味避让，损了素心门的威名？

  竹毓在心里一遍又一遍的给自己加油打气，“不知道天渊堂主此次前来，有什么赐教之处？”

  竹毓努力保持着自己的骄傲。

  天渊看着竹毓这般疏离的样子，愣在原地。

  “阿毓…我……”天渊欲言又止。

  “天渊堂主不用叫的这么客气。叫我一声竹姑娘就是了，咱们没有那么熟。”竹毓垂眸，遮去了眼中的种种神色，淡声道。

  之前就曾说过，竹毓若是冷淡下来，却也有好几分竹隽的样子，虽然或许维持不了多久，但却也能够唬住不少人。

  至少，已经足够唬住这个时候的天渊。

  天渊眼里闪过一抹受伤。

  “阿毓你听我说，我之前都不是故意的，不是故意的，我也没有想到会弄成这个样子，你原谅我好不好？”

  说到后面，天渊的语气里甚至都带上了一丝颤抖和祈求。

  一向高傲的天渊忽然这般卑微，这是在场众人都没有想到的。

  素来卑微的人在人前卑微，别人只会觉得习以为常。

  但若是从来没有低过头的人在人前低头乞求，那样的姿态，只会让人觉得这人便是连尊严都能够放弃了，那还有什么是不能放弃的呢？

  别说是其他人了，就算是竹毓这个当事人，也忍不住心颤了一下。

  顾以沫看着这样的天渊，心想着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若是一开始，天渊便能够这般，他们又怎么会落到这个地步呢？

  竹毓也忍不住在心里叹了一口气，许久之后，她才抬起头，直视着天渊的眼睛，一字一句缓缓的道：“天渊堂主，你可还记得你教了我什么？”

  天渊一怔。

  他教了她什么，他当然还记得。

  “说来我还得多谢你，让我知道这人世间善恶皆存，我信善，你尚恶，所以……你不用给我道歉。”不过是观念不同罢了，本就是她太过天真，就算是受了伤，那也是因为自己笨，能怪得了谁？

  其实，说起来她也还得庆幸让她认清楚这些的人是天渊不是？

  至少他还保了她一条性命不是？

  竹毓自嘲的笑了笑。

  这若是换了其他人，她可能连性命都没有了吧？

  但是这样忽然感觉长大了的，成长了的竹毓本该是天渊向往的，希望的，但是当他当真成了他期望中的模样之时，天渊却觉得害怕了，后悔了。

  “阿毓……”天渊一时不知道到底该说什么，只能看着她，愣愣的叫着她的名字。

  “若是天渊堂主是为了那日之事前来，大可不必，竹毓在这里说一句，往日种种，堂主不必放在心上，我也根本没往心里去过，只是……毕竟观念不同，你我以后还是不必有太多交流，咱们……各自安好，互不打扰。”竹毓越到后面，脸上的表情就越轻松，原本微微蹙起的眉头也尽数松开，倒像是当真对这件事不在意了一般。

  比起这般的淡定漠然，天渊更希望竹毓怕他，恨他，甚至是直接对他动手，至少，那还证明自己在她眼里是跟别人不同的，不是一个可有可无的陌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