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秒，四周明亮起来，李华一时接受不了，但感觉周围很熟悉，旁边还有一道熟悉的声音在呼唤他。

  光芒渐渐变暗，最后变成头顶上的路灯灯光。

  身子靠在椅背，脖子向后仰大约六十度，刚刚好靠椅背的最高端，不容易累。

  他在抬着头，往上看，脑子还有点混乱。

  “爸，你怎么在这，担心死我了。”白月把他的意识拉回了现实。

  刚刚是在做梦？我回小区了？

  自己坐在长椅上，手里还握着崭新的文件，证明不是在做梦……贝克呢？

  我的未来女婿去哪了？

  “爸？想什么呢？”白月有点担心。

  “没事的，女儿，我找到文件了，是一位老朋友找到的，我跟他叙叙旧，没注意时间，晚了一会。”

  李华就随便应付一下，笑了笑，谁知竟让白月哭了起来。

  “爸，对不起。”

  心疼女儿这样担心自己，他撑着椅背起身，把文件塞给女儿，跟女儿回去。

  “没什么的，压力大真的没什么关系，我们回家吃饭。”李华安慰道。

  这一刻，他觉得自己很清醒。

  应该，没事的吧……

  清晨，李华从贴了张两万平方米标签的床上醒来。

  在卫生间洗漱完，他像往常一样在镜子面前，很自豪地露出腹部的……老人斑。

  他反应过来，开始心想着以前为什么这么糊涂，认为这些大块大块的老人斑当成自己的腹肌。

  想着想着，他拿起桌上的手机，顺使躺在沙发上，很娴熟地游览起今天的新闻。

  不一会儿，他竟然喜欢上网上那些特别搞笑的鬼畜视频，笑得贼大声，动静甚至让闺女走出房间。

  “爸，你怎么一夜之间就会用手机了？”

  “这手机也不是很难操作，有手就行。”

  见李华这么潇洒自乐，白月猜测，应该是老年痴呆的回光返照。

  想着这些，她走过来，想借拿茶几上的文件为由，偷偷近距离瞄几眼还算“硬朗”的老爸。

  到底还是自己亏欠了。

  “正好，女儿，文件的内容上有一个漏洞，一不小心就会让对方钻空子，建议改改。”

  白月：？？？

  怕女儿不懂，他把文件拿起来，亲自指出漏洞点。

  感觉有点不可思议，白月顺势坐在李华旁边，仔细听讲自己老年痴呆老爸的分析。

  “短期执行没多大茬子，问题是你这是长期的……算了，时间来不及了，你跟合作方说说，条件上再调节一下，再立一份保证书。”

  说完这些，他把文件还给白月。

  “神了，爸。”白月彻底惊呆了。

  李华呵呵一笑，随即把手机给她，并调出许多男孩子的照片。

  “女儿啊，你也老大不小了，啥时候找个伴侣，帮扶你自己的生活。”

  刚刚还商业头脑剧，现在变成家庭伦理剧了。

  “爸，你怎么又聊这个，我又不是想当尼姑，不会不嫁的。”

  李华没有反驳她，而是伸出手，指引她看墙上的钟。

  “哦，时间不早了，我该去上班了。”

  待白月手忙脚乱的，奔出家门的那一刻，李华只是回应了一句。

  “慢走。”

  不一会，他再看看时间，随便收拾收拾东西，把象棋带上，悠哉悠哉的，也出门离开了。

  “时间到了，该找老邓头下棋去。”

  他很满足现在，他希望能一直这样下去，直至安息。

  可这无忧无虑的滋润小日子，显然不会长久。

  几天后，全球各地相继出现老年人智商“极速飙升”的消息，相应的，也出现年轻人智商“提前衰老”的负面消息。

  老人们在智商提高的同时，一些老人病也在慢慢自我痊愈，更加能大展拳脚。

  世界政府为了防止这类人才流失，开始要求有条件的老人前往相关部门，进行智商检测。

  一些智商特高的老年人，直接就被纳入组织、企业、甚至是政府部门。

  风水轮流转，领导者们现在不得不开始珍惜起那些老年人。

  不在乎年龄，只要智商高，你就能成为各大势力眼里的香馍馍，谁都想要，新的人类智慧资源正在崛起。

  对全世界的老年人来说，这将会是人生的第二春。

  “华子，你听说了吗？政府号召改了，公务员职位开始招聘退休人员了。”

  同李华坐在一起喝早茶的邓启，是刚刚做完智商检测的，能进政府部门的那种。

  也是李华多年的老朋友、最值得信任的人。

  只因为比李华大几个月，邓启就亲切地叫他为：华子。

  不知道的，还以为这位老人家向服务员要颗华子呢。

  相应的，他称呼邓启为：老邓头。

  “不了不了，老邓头，我有退休金，足够养活我和闺女。”李华摆摆手道。

  “你闺女……三十多岁的人，智商退化应该没太严重吧。”

  听到这话，李华仅仅是呵呵一笑，其中的自嘲味道特别浓郁。

  这引起了邓启强烈的兴趣。

  “我不会去做智商检测的，这样政府就不知道我的智商达到什么水平，也就不会强迫我去工作。”

  “差点忘了，你跟你闺女相依为命，家里没人照顾的确是件难事。”

  邓启恍然大悟，笑呵呵的给他倒茶，赔个不是。

  “嘿，如果政府强制性要求你过去进行智商检测，怎么办？”

  “到时候再说，我想到那时，政府应该有条件安顿好我的闺女。”李华回应道。

  “就算智商提高了，你还是一样的倔！我的老朋友。”

  临走前，邓启还跟他聊了几句，其中的一段话，不得不让他内心敲起了警钟。

  “华子，别怪我没提醒你，现在这情况还在继续，用不了多久，三十多岁的只有婴儿的智商，而九十多岁的才是名正言顺的博士生。”

  到那个时候，就由不得你了，华子。

  “闭上你的乌鸦嘴吧！”李华笑着回应道。

  可是，这乌鸦嘴还真的灵验了。

  不久后，果真如邓启所言，政府强制李华进行智商检测，并在检测后，迅速投入工作中。

  其中也有李华自愿的成分，只出不进的生活，迟早会吃垮。

  他们家又不是貔恘。

  就这样，他进入了当地新建立的老年大学，学习知识。

  以他现在的智商，能来到这里，的确少不了邓启的帮助。

  眼下，他坐在课室内正襟危坐……怕讲台上的那位。

  六十多岁的张三，长得特别羸弱，即便是李华也能一拳把对方打趴下。

  但能成为他们的老师，这多少有一定的资本。

  “各位父老乡亲们，响应政府的号召，我们有缘在这里齐聚一堂，学习知识，再为政府效力。”张三兴奋道。

  张三的首次发言，受到广大老年人的鼓掌欢迎。

  当然，这是被迫的……

  “虽然，我比在座的各位年龄还要小，但我们还是师生关系，所以你们还是得叫我老师。”

  张三这样的话，引起课堂一片喧哗。

  其中，还是有相当一部分理智在线的人，提出疑问。

  提问者A：“我们的智商，基本可以做到过目不忘，为什么还要学习！不应该直接去政府部门里工作？”

  “你问得好，事实上，能真正符合要求的没多少人，现在政府内部真不缺人才，但技术人员除外。”

  提问者B：“哇，那我们这些老骨头，岂不是要干年轻人的活，比如学完去工厂拧螺丝？”

  “不不不，你们幸运，来的是封闭式重点大学，你们将来会成为国家的重点科研人员，可不是以前的技术学校。”

  提问者C：“那之前政府只招聘那些跟我们差不多的……”

  “那时候人家配合政府的安排，再加上政府人手不够……总之那时候急需，识趣的都能吃香了。”

  而后面的一系列提问，张三直接打断，并迅速用简洁的语言进行答复。

  重要的是抓住字眼回答，再问下去，估计要下课了。

  大部分人得到解答，心里便舒服多了，对张三的态度也好了许多。

  可尽管如此，还是有压轴问题。

  “那听说要把年轻人强制‘分配’，是真的吗？”一名八十多岁的人举手示意。

  话虽短，但不免是一颗炸弹，直接让课堂炸锅了。

  “分配？什么意思？”

  “当然是动物分配的那种。”

  “什么？他们要把孩子们当成畜生来养？这我第一个不同意！”

  局面突变，张三越来越控制不住他们，原本树立好的形象，仅仅维持了几分钟。

  只有少部分人像李华这样，不为所动，文明吃瓜就够了。

  要怪也怪那些人不告诉他们孩子接下来的去处，又是封闭式管理，又是不允许养孩子……

  一切都不重要，孩子才是未来，老人只代表过去。

  那个老人理所当然的说：“不承认？那就是真的了！大家注意啊！我们的孩子要被强制分配配偶，生了孩子之后，要么变成廉价的劳动力！要么让他们提前步入老年期。”

  很快，外面来了两名人工智能校卫，将这名混进来的闹事者驱逐出去。

  众人的脑子可不笨，在恢复课堂正常秩序后，继续听张三上课，暂时避讳刚才的话题。

  “李华，你发什么呆。”

  张三注意到他似乎在惦记着刚才的事情，但不能明说，就用这个借口提醒他。

  全班就他一个人，跟张三站起来，面对面凝视。

  稍有不慎，惹怒张三，自己很有可能真的完蛋。

  于是，他想到了一个绝对不会被反驳的借口逃脱。

  “老师，我想要请假，看看老伴的坟墓，就一个晚上。”

  “不行，现在是非常时期！”

  就凭刚刚的情况，张三坚决反对他的请求。

  说什么都不能放人出去。

  “你认不认识邓启？我有他电话号码，你跟他说说，就说华子想老伴了。”

  说完，他连忙手抄好一串电话号码，双手交给张三。

  张三将信将疑，不耐烦地拨通这个电话，交代这些老人自习，就走到走廊里听。

  人走后，所有人不约而同，齐刷刷看向李华……那是一种感激和解脱的眼神。

  等了几分钟，张三回来了，一脸阴沉地走回教室，眼神犀利的盯上李华，看样子好像被训斥了一番。

  “李华，我批准你去，我会让校方给你配一辆专车。”

  听到张三服软的声音，李华暗自松口气。

  还好，总算成了。

  不敢耽搁太久，张三吩咐其他人继续自习，然后叫上李华出去办理手续。

  因为有邓伟从中协调，离校手续很快批下来。

  只不过，他拥有一辆车负责接送的同时，还有一名保镖兼司机的人工智能校卫，服务于他。

  听起来不错，可还不是受人监督，李华没有一点隐私可言。

  当车离开大学城的那一刻，呆上这里半天的他，难得合上眼睛，慢慢等待自己到达目的地。

  第一步，顺利完成。

  ……

  “老伴啊，讲个笑话：我进大学了，有段时间得见不着你了。”

  之前荒废的墓碑，现在被李华重新刷漆，一尘不染，碑文上部分残缺的字，也被他用刻刀，一点点修补好。

  连坟头草都是他亲力亲为，不依赖人工智能校卫。

  做完这些后，李华跪在地上，烧着冥币，不时拿起一沓冥币向外扔，希望能打发周边的鬼，不要欺负他老伴。

  回想起以前的种种，他做梦都不相信现在的一切。

  这样一把鼻涕一把泪，他哭得好像要下去陪她似的。

  人工智能校卫一直在附近巡逻，确保李华生命安全。

  李华则命令它从后车厢里搬出一大箱纸钱……这多到能遮住它的视线。

  这时，它注意到周围飘散出来的灰烬，越来越多，甚至还在燃烧中的不在少数。

  起风嘛，灰烬被吹出来很正常。

  只是没想到，天降酒瓶，直接砸中校卫的脑壳，酒撒满了全身。

  校卫的系统开始短路，它依稀能听到李华在说些什么。

  “就知道你这人工智障，不会因为那点酒而报废，所以……”

  李华一个火盆扔上去，人工智能校卫也沾上了酒，又来不及躲开那箱纸钱，结果引火烧身。

  重心向后，更没注意到后面的石头，它被绊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