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魄在天 第二部(15)
作者:武侠精品      更新:2022-05-27 03:27      字数:2864
  “苏大哥,这个,馒头……”白盈玉站在灶间门口,为难地唤苏倾。

  “还没好么?”苏倾忙把东西放好,进灶间揭开蒸笼一看,笑道,“已经蒸熟了,不必再添柴。”

  白盈玉这才安心:“那就好。”

  苏倾低头,见树枝把灶膛塞得满满当当,弄得烟直往外冒,心知这姑娘定是从来没有做过灶间的活,大概对于烧饭做菜也是一窍不通。他素来敦厚,不欲令她难堪,当下便请她去帮唐蕾整理东西,随后自己才俯身清理炉膛。

  净过手,白盈玉回到东屋,见床上多了两床大红缎子做面,绣着花草鸟类的被衾,不由有些呆愣:“这应该是成亲用的吧?”

  唐蕾正在鼓捣她的瓶瓶罐罐,闻言瞥了她一眼,得意地笑道:“没错,你看出来了!就是成亲用的。”

  “你要成亲?”

  “你瞎说什么!”唐蕾瞪她。

  “那为何买这样的被衾?”

  “弹棉花的店里只有这两床现成的,是明日别人就要来取的,我多付了近一倍的银子,才肯让给我。”唐蕾斜睇她,“你知足吧,盖个被子还挑三拣四。”

  白盈玉微微一笑,俯下身子,细看被面上的绣纹,用手摸了摸,自言自语道:“绣得也马虎了些。”

  “你还挑剔?”唐蕾从牙缝里发音。

  “不是,我只是随便说说而已。”白盈玉笑道,“这新弹出来的被子,最是松软,盖着也暖和。”

  “那当然。”

  两人正说着,外间苏倾轻轻叩了叩门,请她们出来用饭。

  桌上的饭菜简单至极,馒头,还有自家腌的灰葫芦条和酸辣萝卜,苏倾虽不尴尬,却有几分歉然:“家里头只剩下腌菜了,委屈两位。”

  白盈玉忙道:“是我们打扰了才对,这菜腌得很好吃。”

  唐蕾倒不给他留情面,筷子点了点:“下次腌点肉吧,多放花椒,我喜欢吃那个!”

  “行。”明明囊中羞涩,苏倾颔首倒是一点都不犹豫。

  到了次日,唐蕾便拖着白盈玉去打听她家人的消息,转悠了一上午也未打听出眉目来,回来时倒是买了一篮子的菜和肉,连米也买了些,仍是托店家送上门来。

  苏倾看见这么多的东西,就有些呆:“哎呀!我早间也买了肉,这下可买多了。”

  “多出来的肉全都腌起来,慢慢吃。”唐蕾小手一挥,很干脆地解决了他的难题。

  “盐怕是不够。”苏倾笑了笑,接过东西,拿回灶间去。

  “呆子,怕是半年都没见过肉长什么样了。”唐蕾嘀咕了句,白盈玉听见,垂头抿嘴一笑。

  终于,除了腌菜萝卜,桌上还有了肉。唯一的遗憾是:苏倾拿手的仅有馒头和腌菜两样,其他菜的味道着实乏善可陈。唐蕾与白盈玉对厨艺亦是一窍不通,故而也只能将就着吃。

  孟离回到家中已有数日,师弟师妹都在外,师父也未回来,家中仍旧是冷冷清清。每日里,他慢慢地把屋子一间间打扫过去,然后给小玉做饭菜,过得也并不清闲。

  他自己吃的饭菜极简单,一碗粥、一盘清炒笋丝,便是一顿饭。倒是小玉的饭菜还要麻烦些,他不得不常常钓几条鱼来给它改善伙食。

  这日,日头甚好,晒得人暖洋洋的。孟离将被衾连同几件衣袍都拿出来晒,小玉在他脚边绕来绕去,喵呜喵呜地叫着,似乎比他还忙几分。

  晒到最后一件时,手刚碰到,只觉触摸处柔软细腻,不同于他平日常穿的棉布衣袍,正是那件在顺德时所买的丝袍。他怔了一下,虽知道丝袍质地娇贵,怕是不能晒,还是慢慢拿了出来。指腹缓缓从几处竹叶形状的针脚上摩挲过,细细密密的触感,仿佛直接从心上擦过。他似乎又听见她的声音,轻轻软软的:“孟大侠,这件锦袍上的洞我已修补过,只是补得不好……”

  他忍不住微微一笑,心底泛起几分苦涩,若早知有今时今日,他当初就该对她好一些。现下她孤身在外,又不知还要经历多少困苦。

  小玉蹲在他脚下,“喵呜”叫了一声,又拿脖颈在他鞋面上直蹭。

  挂在廊下的金铃乍然叮当作响,小玉被骇得猫毛直竖起来,一跃跳入孟离怀中。孟离将衣袍放好,抱着小玉走出房去。

  自山下到这里要经过一处小竹桥,金铃与小桥之间有暗线相连,金铃响,则说明有人过桥往这边来。金铃响得频繁,可见过桥之人还不止一个,孟离微微颦起眉,一时也猜不出是何人会来山中。

  等了一会儿工夫,便有人叩响了外间的院门:“请问,孟离孟公子可是住在此处?”

  孟离虽在门内,但因听着声音陌生,不愿开门,只答道:“他不在,请回吧。”

  “不在?”外间的人迟疑了一会儿,又道,“既然孟公子不在,那么请这位公子开开门,我家老爷送了许多东西来给孟公子,我们放下东西就走。”

  “你家老爷是谁?”

  “洛阳司马。”

  孟离眉头皱得愈发紧,怎么又是他。

  “我家老爷还托我带了封信给孟公子。”外间又道。

  孟离沉默片刻,朝门外淡淡道:“孟公子前阵子已经搬走,不会再来此处,你们请回吧。”

  外间的人显然没料到人会搬走,急忙问道:“搬去何处?还请公子告之。”

  “不知道,你们快走吧。”

  门内答得非常干脆,外间的人愕然且无奈。孟离静等了一会儿,终于听见脚步声远去,轻叹口气,仍旧转回房去。

  两个时辰之后,金铃复响起,同样急促。

  难道又回来了?孟离皱起眉头。

  “孟公子,我们只是做事的下人,还请莫要为难我们。”外间的人显然又重新在山下打听过,言语间认定了里面的人就是孟离。

  孟离在内不吭声,突然听见门缝下“窸窸窣窣”作响,像是有什么东西被塞了进来。

  “这是我家老爷给孟公子的信,公子若不愿开门,好歹也得看一下信,我们回去也有个交代。”

  孟离足尖一拨,把信又给扫出门去,冷道:“我不是孟公子,没有必要看信。”

  似乎未想到孟离如此难以相处,外间的人愣住,过了半晌,又道:“既然公子不愿看信,那么请恕我冒昧,我这就将信读与公子听。”

  说罢,果真就听见他大声诵读起来:“贤侄,一别数日,甚是挂念……”

  “行了,我自己看!”孟离被弄得不堪其烦,只得又让他们把信塞进来,自取出来看。拿到手中才知道,那信竟是一方极薄的素纱,上面的字是用丝线绣上去的,大开大合,似乎循的还是司马扬的笔迹。

  原来司马扬虽然从岳恒处知道孟离能摸出墨迹,心底却始终将信将疑,故而特地找来绣女,照着自己的笔迹逐字逐句地绣了出来。

  孟离阅完信,眉头微松。他原以为司马扬的来信必定又要说些他现下不想知道的事情,所幸的是,信中只是些寒暄问候,倒未有只字片语提及当年之事。想来这是师兄岳恒劝解之故,孟离暗道惭愧,开了门请外间的人进来。

  半盏茶的工夫之后,他后悔了。司马扬让人送来的东西非常多,吃的、穿的、用的……孟离一一谢过,但又都婉言谢绝,来者倒也不与他推脱,直到最后——

  “老爷说过,若是孟公子不喜欢这些东西也不要紧,只是一定要把这两名丫环留下伺候公子。”

  孟离愣住,他虽然自脚步声中听得出进来的人中有女子,但实在想不到竟然是司马扬准备送给他的丫环。

  “我不需要丫环,一个都不用。”他坚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