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魄在天 第二部(29)
作者:武侠精品      更新:2022-05-27 03:27      字数:3127
  “嗯,好。”

  白盈玉想起自己的爹爹尚在其中,不禁有些难过,只是下葬之后,须得三年方可殓骨,此时她亦无法可施。

  “等过三年,咱们再上京城来,把你爹爹也接回去。”孟离又道。

  “嗯。”见他如此体贴,白盈玉心中暖意融融,轻声应了。

  两人慢慢往回走。

  此处乱葬岗本是人迹罕至,却有几个捕快打扮的人押着一名犯人,急匆匆往这边赶。

  “有捕快过来。”白盈玉朝孟离低低道,虽然脸上蒙着面纱,但她心底难免发慌,只盼着那些捕快中无人见过自己。

  孟离扶着她在雪地中行走,神色波澜不惊。

  似乎是来认尸的,犯人引着捕快往乱葬岗上去,白盈玉正暗松口气,却见为首的那位捕快看见他们面貌时,脚下一滞。

  她心中一紧,步伐顿时有些凌乱,生怕那位捕快认出了自己。

  那捕快盯了孟离两眼,犹豫片刻,朝其他捕快说了几句,便朝孟离二人走过来。

  白盈玉不明其意,而孟离亦听见走过来的脚步声,遂将她半掩在身后,手掌暗暗运起气来。

  “孟公子。”捕快走到孟离面前,开口道。

  这声音使得孟离一怔,本待相问,却又想起那人临别时的话,遂转而道:“现在,我该如何称呼你?不妨相告。”

  原来他听出说话的捕快便是当日顺德卫府中的卫朴。

  卫朴哈哈一笑:“那日的话,请孟公子忘了吧,我并未改名换姓。”

  孟离这才微笑道:“卫公子,别来无恙。”他还记得曾听司马扬说过,卫朴现下是公孙策的学生,如此想来,他当捕快原也寻常。

  “我现下正在办一个案子,不能多谈。孟公子,你住在何处,我晚些时候过来找你。有些事我须得对你说。”

  听他语气似有要紧事,孟离遂告之所住客栈,卫朴快步告辞而去。

  白盈玉之前并未见过卫朴,听了二人对话,才知道与自己无关,待卫朴走远,才问道:“他是谁?”

  “他就是卫近贤的义子,卫朴。”

  “是他?”白盈玉微微吃了一惊,随即担忧道,“他找你有何事?”

  孟离摇头:“不知道。”

  “那他……说什么改名换姓?”她方才没有听懂他们的对话。

  孟离便将当日卫朴所说的话告诉她。

  白盈玉低头沉吟片刻,方叹道:“我爹爹当年,想的也许和他一样,所以也改名换姓,只是他没有卫公子幸运,能投在公孙先生门下。”

  “也许……”孟离话刚出口,却有些迟疑。

  “嗯?”

  “我在想,也许反而是我爹爹害了你爹爹。”

  白盈玉愈发听不懂:“此话怎讲?”

  “我爹爹当年的事,很多人都无法释怀,从卫近贤,到司马扬,再到你爹爹……”孟离轻叹口气,“听你之前所言,你爹爹倒像是想为我爹爹报仇才当的官。”

  闻言,白盈玉黯然无语,展目望去,眼前白雪皑皑,下面却是乱坟荒冢,又有多少恩怨情仇、人事纠葛在其中?

  她情不自禁地攥紧孟离的衣袖。不管怎样的纠葛,怎样的恩怨,发生怎样的变故都可以,她只希望自己能在他身边。

  直入了夜,卫朴才如约而来。

  知道白盈玉日间拜祭时伤了神,孟离便命她早早歇息,自己则与卫朴到店堂要了一壶茶相谈。

  “捕快可是个苦差事,卫兄可还当得惯?”孟离笑问道。

  卫朴也笑道:“公孙先生想让我多历练几年,他这番好意,我又怎敢辜负。”

  孟离微微一笑:“卫兄好福气。”他自与白盈玉成亲以来,虽未性情大变,但比起早先却是温和了许多。

  “哪里哪里……”卫朴“嘿嘿”笑着,不再闲聊,正色道,“孟兄,我来找你,其实是因为有一个人想见你。”

  “哦……是何人?”

  “二十年前的顺德经略使,孟兄可知道他?”

  孟离记性甚好,道:“易尚文易经略。”

  “不错,就是他,他是公孙先生的好友。五日前我在京城见过他,他问起义父病故之事,我便如实相告。”

  “好友?”孟离尚记得公孙策说过他一直未有易尚文的消息,想来是公孙策不愿自己去打扰此人,故而有所隐瞒。

  卫朴知他不解,便如实道:“不瞒孟兄,这件事情公孙先生也是知道的,而且听公孙先生的语气,似乎早就认识孟兄,且对旧事也知道一二。”

  孟离艰涩点头:“当年家父问斩之时,公孙先生是记录官。”

  “原来如此。”卫朴叹了口气。

  “你方才说易经略想见我,他现在何处?”

  “他向你师妹问了你家所在,便已赶往蜀中,说不定他尚在等你。孟兄,你不如速速启程,快马加鞭,说不定还能赶得上。”

  孟离淡淡一笑:“罢了,内子与我同行,经不起颠簸。”

  卫朴一怔,想起日间在他身旁的女子,此时方知是他的妻子。

  “卫兄可知,易经略找我究竟有何事?”孟离又问道。

  “应该是与当年之事有关。”卫朴道,“他说,若是别人倒罢了,但你是孟逸的儿子,你一定得知道真相。”

  难道他知道当年害爹爹的人是谁?孟离心中一紧。

  “其实我也问过他,毕竟义父这辈子过得太过郁郁。”卫朴笑了笑,“但他不愿告诉我。他说此事与我无关,义父死得安心便足矣,我不该再被前事所困。我觉得他说得对!”

  “难道他就不怕我被前事所困?”孟离不解,“只因为我是孟逸的儿子?”

  “不是,他说因为你已在局中,唯有真相能解你出局。”卫朴安慰地拍拍他肩膀。

  孟离无奈,心中仍是不解,根据之前自己所知,易经略是与爹爹往来最少的人,为何他反而能知道真相?

  真相究竟又是什么?

  回蜀中的路上,想着回去后便能与孟离一起在家中过年,白盈玉便暗暗欢喜,一路上只问孟离蜀中过年有何风俗,又问些家中情形,还未到蜀中,她的脑中便已经将家的模样勾画出了大概,愈发期待。

  为免她忐忑不安,关于易经略之事,孟离对白盈玉说得很模糊。她仅仅知道易尚文是孟逸故人,在京城与孟离错过。

  行了几日,待进了蜀地,道路愈发难行,加上有些地方结了冰,马蹄连连打滑,马膝摔得青紫,弄得白盈玉心疼不已,恨不得自己下车去牵着马走。孟离便命车夫慢行再慢行,时不时再歇歇,这样一来,一天行十里不到,比走路倒还慢些。

  “这样下去,过年前都不一定能到得了家。”白盈玉弯着腰喂小玉肉脯,后者在车中闷了几日,对肉脯兴趣大减,故而矜持了许多,摆出一副爱理不理、可吃可不吃的模样。

  孟离道:“你心疼马,就只能这么走了。何况,在哪里过年不都挺好的么?”

  “说的也是。”白盈玉抿嘴微笑,只要两人在一块,在哪里都一样。

  这日行到黄昏时分,附近却无客栈,无处落脚。车夫探了探路,寻到不远处有间破庙,便将马车驶了过去。

  待到了庙门前,才看见早已有另外一辆马车停在那里,想是已有人在其中。不知庙中是何人,不敢贸然进去,车夫有些踌躇,便隔了帘子问孟离意思。

  “既然是寺庙,自然可进。”孟离向来是不惧人的,淡淡地道。

  白盈玉掀帘看了看说道:“人家先来,礼不可废,还是先问一声才好。”

  车夫答应了,正要进庙去,却见庙中出来一位年轻人,朝他们鞠礼道:“我家先生请诸位进庙歇歇脚。”

  车夫奇道:“你家先生认得我们?”

  “不认得。”

  “那为何……”

  “先生说,雪天难行,来此处定是有不便,应该请进来歇歇脚烤烤火。”

  “多谢你家先生!”车夫喜道,忙转身来请孟离、白盈玉下车,同进庙去。

  “这个年轻人功夫不弱。”车内,孟离朝白盈玉低低道。

  “你怎么知道?”

  “从脚步声、说话声都听得出来。”

  白盈玉咬咬嘴唇:“那怎么办?我们还进庙去么?”

  “当然要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