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会再次和宁栀撞见，男人的目光在宁栀身上停留一顺，转移到她身后。

  宁栀清楚地看到，他漆黑的瞳孔瞬间缩紧，脚步的肌肉也陡然紧绷——从见到她这个“故人”的惊讶，转变为见到鬼一样的惊恐。

  很快，宁栀为他的惊恐找到了答案。

  “三……三少……”

  男人哆哆嗦嗦地，挤出几个字。

  三少？宁栀回头看向沉默的少年。

  0003是他在紫微军团的代号，这人口中的“三少”想必就是他。

  不过，被乖巧的大猫吓成这样，这男人胆子比鸡还小呢。

  ……

  被宁栀称为“故人”的男人名叫千忘，是暮云基地地下城的跑腿人老大，主要负责在外收购各种“商品”来补足地下城的仓库。

  上次冷小小绑架宁栀，联系的也是他。

  是的，那个被宁栀摔在地上用刀比着脖子威胁合作的倒霉蛋，就是他。

  再见宁栀，千忘只觉得倒霉又无奈，在心里把冷小小那个蠢货问候了一百遍。

  骂完冷小小以后，他看着宁栀的眼神里带了些谄媚，说话态度也是卑躬屈膝、低微到了尘埃。

  倒不是他怕宁栀，而是宁栀身边跟了一个瘟神。

  沈慕祁，紫微军团的王牌杀手，“杀人鬼”的名号在地下城广为流传，他曾亲眼见过这个看起来澄澈干净的少年在生死台上云淡风轻地拧断对手脖子的画面。

  那场决斗局因为结束得太快，直到一方倒下后许久，看台上都是一片鸦雀无声。

  少年没有在意其他人，接过同伴递上来的手帕，慢条斯理地擦过手，然后把手帕随手扔在了尸体身上，跃下生死台扬长而去。

  那次被他杀死的对手，是他们大老板喂养了很多年的杀手锏，少年的举动无疑狠狠在大老板脸上打了一巴掌。

  在他印象里，那几日大老板进出地下城的时候，脸色都阴沉得可以滴水，简直比暮云基地冬日堆积着阴云的天空还要令人窒息。

  按照大老板睚眦必报的性子，他本以为少年会下场凄惨，只是没想到再次见面时，他已经成了紫微军团的王牌……

  沈慕祁这个人，也一跃成为和南方比肩而立的，紫微军团的代表。

  他怎么会在这里？还和宁珏的妹妹在一起……难道南方和宁珏之间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跑腿人在心里泛着嘀咕，面对这个传说里杀人不眨眼的小魔头，又担忧自己能不能活着回到暮云基地。

  宁栀看他脸色时阴时晴，不知道他在思考什么，也懒得去猜。

  她干脆敲了敲桌子，倾身看着男人，问道：“冷小小来这里，是为了见你？”

  有沈慕祁在，千忘不敢撒谎，忙点点头：“是。”

  “她没有问你我的事么？”上次的绑架事件中，是这人配合自己演了一出戏。

  冷小小是个人精，再见他肯定会多方面打探。

  “问了。”

  “你怎么回答的？”

  “我说我把你交给了下面的人带回暮云基地，谁知道半路上被宁珏的人拦截了。”

  这个回答还算聪明。

  宁栀颔首，又问：“她信了吗？”

  “应该……信了。”男人始终低着头，不敢正眼看宁栀和沈慕祁，“她说上次是我没处理好，所以这次需要我配合她做一件事，就当还她人情。”

  “不对啊。”宁栀道，“你上次说，你花了10万银币从冷小小手里买我——钱你付了，人搞丢了，怎么看都是你比较吃亏，结果最后反而是你欠她人情？”

  宁栀一语道出其中的关键，男人紧绷的身体越发的僵硬。

  他没有立刻回答宁栀的问题。

  看来其中还有什么她不清楚的事，宁栀愈发兴致盎然。

  “不能说？”

  双腿交叠着，宁栀斜倚在沙发上，一举一动懒洋洋的，却给人一种无言的压迫感。

  “不说的话，我就只有请你去猎人军团的审讯室坐坐了。”

  “这……”男人终于抬眼，看看宁栀，又看向沈慕祁，“三少……”

  “你看他没用。”宁栀敲了敲桌面，轻笑道，“他在空月基地，尚且依靠于我，你指望他救你？做梦。”

  女人直截了当地截断了他的退路，男人却摇摇头：“我并不指望三少救我。”

  杀人鬼怎么可能救人呢？指望沈慕祁大发善心，不如指望明天的太阳从西边升起来。

  他咬了下嘴唇，似在心里下了某个决定：“如果我告诉你们我知道的事，三少能保证让我平安离开空月吗？”

  沈慕祁一直没有说话。

  他微微阖着双眸，像打盹的大猫。

  听到男人提出条件，他抬手掩唇打了个哈欠，漆黑的眸中毫无睡意，似落了星河，清亮灿然。

  “你以为我不知道？”无视了男人的提议，沈慕祁的语调没有起伏，冷冷淡淡地道出了对方的秘密，“你的货物从何而来，以什么方式运到暮云基地……你以为自己做的很完美么？”

  千忘呆住。

  他不知道沈慕祁何时到达空月基地，他认为自己做事一向谨慎，没有任何地方留有把柄，那沈慕祁是从何处调查到他身上的？

  宁栀聪颖，转念明白沈慕祁话里的意思。

  无名的怒火倏然燃起，她舔了下后槽牙，思考着要不要把人牙打掉。

  她很想这么做，可是现在还不行。

  这人暂时还有利用价值。

  “所以说，”在开口时，宁栀的声音因为愤怒而微哑，“你从空月基地买了女孩，送到地下城？”

  “不是买。”沈慕祁纠正她的说法，“是掳。”

  轻轻握住宁栀的手，安抚性地拍了拍，沈慕祁看着男人，抬了抬下巴，轻描淡写地把地下城肮脏的交易方式扔到了台面上。

  “你在空月基地的贫民区寻找合适的猎物，找到以后会用各种下贱的手法把人带出空月基地——贫民区偶尔失踪一两个女人非常正常，所以没有引起什么骚乱。可是仅仅只凭你一个人处理这种事还是会有麻烦，毕竟这里是空月，不是暮云——你需要一个合作对象。”

  “……”

  “我想，空月基地刚好有可以和你合作的人，对吗？”

  少年说话不紧不慢，清冷悠然，可男人还是忍不住牙关颤颤，干巴巴应了：“是。”

  “你的合作者，是冷禅。”沈慕祁道，“只不过冷小小不知道从哪里知道你和她父亲之间的关系，于是找到你，要求你替她办事。”

  “……是。”

  “我很好奇，你给了他什么承诺，能让那家伙替你承担这么大的风险。”

  “……大老板每年会给他……五百万金币……”

  五百万……金币？宁栀忽然觉得钱不是钱、金也不是金了。

  “你们老板可真是大方。”沈慕祁轻飘飘扔下一句话，再次把千忘砸得一哆嗦。

  不想和这种人多呆一秒钟，宁栀单刀直入，道：“现在你的命握在我手里，和上次一样，跑腿人，要不要跟我合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