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栀和东方诺僵持着，随着时间的推移，宴会厅内的血蝙蝠越来越少。

  胡元带人从外面进来。

  他挥手打落一只血蝙蝠，快步走到东方诺身边，压低声音汇报：“老大，基地内监测不到吸血鬼的踪迹，还要打开‘灭’吗？”

  脸颊上火辣辣的痛意没有完全消失，东方诺脸上的肌肉抽动着，似在努力压制自己即将爆发的怒火。

  然而他只是沉默，大概两分钟，就在胡元以为自己得不到回答的时候，东方诺沉声道：“暂时不用。”

  他恢复了军团指挥官的沉静，道：“先把盘旋在基地里的血蝙蝠清理掉，检查有没有人受伤，及时处理伤患，东方遥没办法继续胜任征天军团第一队队长的职位，暂时让北堂妍代理，队伍里的事交给北堂妍处理——莉莉，帮你你一份文书通告。”

  他直接把第一大队交到了北堂妍手上。

  屠莉莉觉得不可思议，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评价上司的这个决定。

  北堂妍听到东方诺的话，冷冷瞥他一眼，轻嗤一声，转身走了。

  “姐姐。”北堂镜追着她一起往外走，“你听到东方诺说什么了吗？你说他是什么意思？”

  小女孩还没从东方遥遇袭的变故中回过神，此刻又被东方诺一席话迷惑到。

  “那家伙……”她想到一个可能，“不会是没了妹妹以后，又要和你重归于好吧？”

  “别胡说。”冷声呵斥过妹妹，北堂妍站在月光下，有些烦躁地点了根烟，含糊道，“你先回家，跟爸妈交代一下今晚的情况。”

  自从被东方诺拒婚以后，北堂青云和其夫人看东方家这位曾经的准女婿是怎么看怎么不顺眼，奈何对方握有兵权，不敢真的得罪，于是平时什么宴会聚会，只要东方诺出场，他们夫妻必然找借口推辞掉。

  今晚也不例外。

  北堂镜点点头：“我这就回去——姐，你去干嘛？”

  “我么？”女人夹着烟，抬头看了眼还在空中盘旋的血蝙蝠，勾起森冷的笑，“我去见见那个为兄长报仇的勇敢姑娘。”

  胡元说，那个小女孩没准备逃跑，捅了东方遥三刀后，她趁着混乱出了宴会厅，然后慢腾腾地在庄园里游荡。

  面对追上来的巡查队，也没有反抗，直接扔了匕首束手就擒。

  看来，在决定报仇之前，已经做好了必死的准备啊。

  ……

  马车飞驰在路上，车上，年轻的男人靠窗坐着，怀里圈着已经了无生气的爱人。

  她软软靠在他怀里，脸颊贴在他胸口，闭着眼睛，好似熟睡一般。

  洛失双手环在她腰上，侧脸看着窗外，看飞快倒退的景色和皎洁的月光，轻声道：“阿遥，你真是太不乖了。”

  她没有如往日里一样，红着脸反驳这句话。

  “不过没关系。”他低头，修长的手指勾起她的一缕黑发，递到唇边轻轻落下一个吻，满足地喟叹，“现在，你只能留在我身边了。”

  长眠的姑娘依然沉默着。

  发丝从他指尖滑落，他抱紧她冰冷的身体，眼底温柔的笑意渐深，柔声哄她：“这样也挺好——阿遥，我们一起回无人之境，以后，在我的身边，再也没有人可以伤害你。”

  他喃喃：“再也没有人，可以伤害你……”

  ……

  她刺死了那个女人。

  范菁菁坐在审讯室冰冷的审讯椅上，低着头，看着手腕上的镣铐发呆。

  她终于为哥哥报仇了。

  只是很可惜，她看不到另一个仇人痛苦的表情。

  不过，能亲手杀死害死哥哥的凶手之一，她也没什么遗憾。

  想到这里，女孩轻轻笑了声。

  她在庄园潜伏这么久，就是为了等这一天啊，已经，没有遗憾了。

  “你在笑什么？”冰冷的女声飘进耳朵，范菁菁抬头看过去。

  高挑的女人站在审讯室的门边，冷眼打量她。

  她有着生人勿进的疏离和森冷，看她的眼神也好像盯上猎物的毒蛇，阴森森的让人害怕。

  范菁菁记得这个女人——不久前在庄园外，他们有过一次偶遇。

  她也是那些人上人之一。

  “我叫北堂妍。”北堂妍从口袋里摸出烟盒，但考虑到里面坐着的是个未成年的小姑娘，她忍住烟瘾，“今晚你杀死的那个女人，是我的同事。”

  范菁菁眼睛瞬间亮了:“她死了？”

  北堂妍反问:“这不是正好如你的愿？”

  “……”女孩眼底的光倏然熄灭，她抿唇，哑声道，“你是来审问我的吗？”

  不等北堂妍回答，她自顾自说道:“我杀她是为了替我哥哥报仇，没有人指使我，也没有人协助我，从始至终只有我一个人——要杀要剐随你们。”

  她将所有的罪责揽到自己身上，避免殃及到无辜的人。

  北堂妍没有下令杀了她或是剐了她，她问道:“今天被你杀死的那个女人，你知道她是谁吗？”

  “知道，东方遥，那个杀死我哥哥的吸血鬼是她的恋人——作为上司，她眼睁睁看着异族杀死了她的下属！”

  “那你知不知道，那时的东方遥因为幼年遭受的诅咒失忆了。”

  范菁菁愣住。

  她细细思考对方话里的意思，握紧双手，哑声道:“你的意思是，她失忆了，所以我就不该恨她吗？！”

  失忆了又如何？昨晚那只吸血鬼来基地，她还是把对方放跑了啊！

  她是杀人凶手，这是无法改变的事实！

  “不，你应该恨她。你哥哥的确因为他们兄妹丢了性命。”北堂妍道，“我来这里，只是想告诉你，东方遥身上背负罪孽，但她并不是你以为的那种见死不救的恶人——作为征天军团第一队的队长，她用性命守护过这个基地和基地里生活的人。”

  虽然，在她幼年时，这个基地带给她的都是痛苦和绝望。

  “那有如何？那有如何！”不想听北堂妍继续说下去，范菁菁忿忿道，“你要怎么处置我随便你，不要妄图说些虚无缥缈的话来感动我——再给我一次机会，我还是会杀死她，为我哥哥报仇！”

  这就是答案，无论重复多少遍，都不会有任何改变。

  “我知道了。”北堂妍走到女孩身边，俯身解开她手上的镣铐，“你可以走了。”

  女人态度转变得猝不及防，范菁菁呆在位子上，没有立刻离开。

  “你，你这是什么意思？”小女孩红着眼睛，盯着女人冷漠的眸子，咬牙道，“你要放我走？”

  “是，我要放你走。”北堂妍道，“这是东方遥临死前给我的嘱托。”

  “……嘱托？”

  “她临死前没来得及说别的话，唯一的遗言就是让我们不要伤害你。”北堂妍随手把镣铐扔在桌子上，抬了抬下巴示意她，“走吧，恭喜你，大仇得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