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女生的话题转到沈慕祁身上，互相质疑对方的审美。

  小七听她们絮絮叨叨，眼见聂苍苍被宁栀怼得哑口无言，只能双手捂着耳朵：“我不听我不听！”

  小七：“……”

  说不过宁栀，聂苍苍又把注意力转移到小七身上：“小七，你还没说你喜欢的那个女孩到底是什么样子呢？宁栀刚一直给我喂狗粮，我好难过，你快说出你的暗恋史让我开心开心。”

  真是无赖。小七无奈道：“你都说了是暗恋史，有什么好说的？”

  “你说啊，我也在暗恋呢，你说出来我给你参考参考~”

  “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小七叹了口气，简短地说道，“我家里出了点麻烦，有段时间我和父母关系闹得很僵，一次争吵以后，我一个人跑去后山发泄，阴差阳错就认识了那姑娘……”

  聂苍苍嗯嗯点头：“然后呢？”

  “然后，她说服同伴把我带回家，短暂地收留了我一段时间，让我不至于流落荒野，成为异族的盘中餐。”

  “哇哦，救命之恩呐。”聂苍苍追问，“然后呢然后呢？”

  “在她家呆了几天以后，我就回家了。”小七道，“等我再见到她时，她已经不认识我了……”

  聂苍苍：“……”

  少年声音低落，聂苍苍跟着心下一阵难过，艰难地爬起身摸摸他的脑袋：“哎，小可怜，实在不行咱换一个人——天下之大，没必要在一棵树上吊死，你还年轻呢。”

  没有躲开她的手，小七难得一脸认真：“不，她是很好的姑娘，是我会一直喜欢的人。”

  “你才多大，就‘一直喜欢’啦？”聂苍苍没把他的话放在心上，“人生路还长呢，骚年！”

  沉默听小七讲故事的宁栀忽然开口：“小七，你的家在哪里？”

  三人中，聂苍苍醉成死狗，小七微醺，唯有宁栀是绝对清醒的。

  她清醒地从小七的话里听出了些别样的意思。

  少年却似没听出她的试探：“在很遥远的地方。”

  宁栀意味深长地瞅着少年，问：“你真的只是闻君先生的故人？”

  “是啊，故人。”少年重复了一遍，“只是故人……”

  宁栀颔首，低头喝酒，不吱声了。

  不懂这两人在打什么哑谜，聂苍苍歪歪斜斜地靠在少年身上，嘟囔：“我懂你，救命之恩，那是要以身相许的……”

  她闻到了少年身上淡淡的幽香，是她送他的向日葵娃娃散发出的香味。

  “我记得我第一次见到先生，也是在这样的夜晚，那年的香草长得特别好，我快饿死了，偷了叔叔家的一块饼，被他们追着打得好惨……”

  即使幼年的很多记忆已经模糊，但她始终忘不掉那晚落在身上的拳脚所带来的沉闷的痛楚——那种全身的骨头、五脏六腑都要裂开的痛。

  她用手护着头，蜷缩在地上，耳边是长辈们骂骂咧咧的声音。

  “看在你爸是我亲哥哥的份上养着你，你倒好，跑我家来偷东西！看我今天不打死你个没良心的小畜生！”

  你没有养过我。

  那是我的家，是父母去世前，我生活的地方。

  心里有两个声音不停地叫嚣，她紧紧咬着嘴唇，任凭那些拳脚落在身上，一声不吭。

  打得累了，男人停下动作，抹了把额头上的汗。

  看地上奄奄一息的小女孩，还有她紧紧拽在手里的饼，站在一旁看戏的吃瓜群众忍不住笑道:“老三，你真的养她了吗？你看她拽着那个饼，跟没吃过饭的饿狗一样。”

  “就是，你占了她爸妈的房子，可别虐待你小侄女啊，会遭报应的。”

  “哈哈哈，快别说了，再说他连你一起揍。”

  “……”

  其实那些人并不是同情她，也没想过为她出头，他们只是看热闹不嫌事大，拼命在旁边煽风点火罢了。

  她心里清楚地知道这一点。

  耳边是陌生而不怀好意的笑声，她用力把自己蜷缩起来，只有这样，才能稍微缓解自己身上的痛意。

  听到嘲笑，男人更气了，骂骂咧咧回了两句，抬脚踹掉她捏在手里的饼。

  “让你偷东西！饿不死你！小畜生！”

  本就染了灰尘和鲜血的饼在地上滚了几下，滚进了路边的垃圾堆，被在垃圾堆里寻找吃食的流浪狗叼走。

  她勉强睁开眼睛，视线被鲜血模糊，只能看到朦胧不清的影子。

  好不容易偷到的饼被狗叼走了。

  就像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紧绷的心弦噼啪一声断裂。

  她用力握紧拳头，在围观群众嘻嘻哈哈的笑声中，用仅有的力气翻了个身，抱住男人的腿，狠狠一口咬了下去。

  男人吓了一跳，脱口一句脏话:“艹！”

  事情突发变故，围观群众乐了。

  “哎哟喂！她还咬人呢！哈哈哈哈！”

  “老三你真没用啊，竟然被个小孩子吓出狗叫啧啧！”

  “……”

  孩子没什么力气，又隔着裤子，其实咬得不疼，但因了周围的嘲笑，男人一张脸阵红阵白，只觉得丢脸丢到家。

  恼羞成怒，他干脆抬脚往小女孩脊背踩下去。

  他心里清楚，自己这一脚下去，这个拖油瓶不死也得残，在贫民区，残了也就离死不远了，只不过还要拖着动弹不得的身体遭几天罪。

  看着恨不得咬死他的小侄女，他脑子里生出一个恶毒的想法。

  别打死了，让她活着，活成一个残废，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只有这样，她才会知道，她一开始能活下来，是他看在血缘的份上，给她的恩德。

  男人那一脚终究没有落在小女孩身上。

  迎面一股力量袭来，瞬间把男人击飞出去，狠狠撞在路边的栏杆上。

  他健硕的身体不受控制的翻滚着，把铁栏杆撞翻，又在地上滚了两圈才勉强停下。

  围观群众的议论声戛然而止。

  他们看了看地上生死不明的男人，又看向不知何时出现在视野里的年轻男人。

  年轻的祭司大人一身玄色长衫，踩着月光，走到衣衫破烂的小女孩身边。

  他有着和这个贫民区格格不入的气质，沐浴在月光下的身影修长而挺拔，面上看不出什么表情，漆黑的眸中却流露出一丝悲悯和叹息。

  像故事里提到过的从九霄天宫下凡的神仙。

  小女孩呆呆看着出现在身边的人，忘记了身上的痛楚，脑中只有一个想法。

  她没有做过坏事，所以死了会到天上去的吧，这是天上的神仙来接她了，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