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七章 善举
作者:Andlao      更新:2023-04-25 08:51      字数:5551
  随着莫里森的落败,战场重归平息,四周变得安静起来,伯洛戈时不时能听到废墟下传来的呻吟声,砖石相互摩擦,碎石哗啦啦地落下,发出细微的声响。

  伯洛戈看不到那头庞大的血肉造物了,废墟的中央有着一个道凹痕的深坑,通往着下一层的区域,它应该是和倒塌的天花板一同坠入其中了。

  “我去确认一下那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伯洛戈示意起了接下来的行动,“然后你……”

  伯洛戈停顿了一下,肃杀的氛围在帕尔默的周围弥漫。

  此刻帕尔默正背对着伯洛戈,他身上的以太反应变得有些虚弱,看样子杀死埃尔南,花费了不小的力气。

  莫里森倒在血泊里,气息萎靡。

  作为一名负权者,莫里森很少会如此狼狈,可惜他遇到了伯洛戈,伐虐锯斧几乎咬穿了他大半的胸膛,加护·吮魂篡魄又夺走了他绝大部分的以太。

  莫里森现在还能保持呼吸,全依靠着体内残留的以太,勉强维系着自身的以太化。

  如同死亡读秒一样,体内的以太正一点点地消耗殆尽,当以太彻底枯竭之际,便是以太化解除之时,那时莫里森就会像一个凡人一样死去。

  “帕尔默。”

  伯洛戈喊起搭档的名字,轻轻地扯动缠绕在手腕上的锁链,插入地面的怨咬迅速回收。

  “按照原计划行事,我去检查那个鬼东西、寻找影王,”伯洛戈转过身,和他背对背,“至于你,你解决掉他后,就快点离开这。”

  “好。”

  冰冷的音符从帕尔默的口中传来,听到他的回应,伯洛戈松了口气,他朝着下方的坑洞跃去,消失在了黑暗里。

  现场只剩下了帕尔默与莫里森,令人难忍的沉默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四周传来接连不断的震动声,像是要再次坍塌般。

  “哈……”

  帕尔默忽然笑了出来,只是他的表情苦涩,一边笑还一边摇着头。

  莫里森搞不懂这个神经病在想些什么,艰难维生的同时,莫里森思索着该如何活下去,他小心翼翼地挪动着手指,试着抓住浸泡在血泊里的秘剑。

  尖锐的剧痛乍现,莫里森痛苦地低吼了起来,只见一把飞刀刺穿了他的手掌,将它钉在了地面上。

  帕尔默眼神里多出了几分癫狂,像是受到血气的影响般,他变得森冷可怖。

  “终于抓到你了,莫里森。”帕尔默说道。

  “你到底是谁?”

  莫里森搞不懂,他从未见过帕尔默这个人,他甚至不清楚两人之间有什么仇怨。

  “这不重要。”

  帕尔默说着掰开了风暴羽,单一的飞刀在他的手中裂解成了两把。

  莫里森意识自己完全没有胜算可言了,布满污血的脸上浮现一抹笑意,他对帕尔默说道。

  “我投降,你们抓住我了,把我带回你们的监牢中吧。”

  这是自己唯一的生机所在,先活下去,反击的事之后再说。

  帕尔默没有理莫里森的话,他像是顿悟了般。

  “暴力促使和平。”

  说出这句话时,帕尔默的神情意外地虔诚,像是在诵读某种圣言般。

  帕尔默又笑了出来,蹲在莫里森身旁,一边把弄着飞刀一边问道,“你觉得我的搭档如何?一个彻头彻尾的暴力狂,对吧?”

  莫里森不知道帕尔默要做什么,但正如帕尔默所说的那样,伯洛戈给莫里森的感觉就是头嗜血的疯子,可现在看来,帕尔默这个家伙也病的不轻,这俩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捂住伤口,莫里森痛苦地喘息着,见他这副模样,帕尔默继续说道。

  “我最开始和他搭档时,每次看他作战,我都感觉怪恶心的,”帕尔默皱起眉头,“那根本不算是作战,更像是杀戮……屠宰。”

  帕尔默一边说一边从腰间的口袋里取出一支针剂,玻璃管内流淌着璀璨的银色光芒。

  “你能理解我的意思吗?大家砍砍杀杀,都是抱有一定目的性的,为了利益,可他不一样,他只是单纯地在拿杀戮取乐而已。”

  帕尔默一脸的嫌恶,“哇,真的是头变态杀人狂啊。”

  针管刺入莫里森的体内,在莫里森的一脸茫然中,大量的芒银的灵魂注入莫里森的体内,令他的以太化得以维系,甚至说再多来一些芒银的灵魂,莫里森可以再度作战。

  负权者已经不是完全凡性的存在了,只要身体没有承受彻底的致命伤,他们都可以依靠以太化苟延残喘,乃至压制伤势,重归战斗状态。

  现在帕尔默正在做的,无疑是在“治愈”莫里森,他不明白这是为什么。

  “后来我听说了他的一些旧事,一些关于仇恨的故事,这令我对他稍有改观了,可我还是不能理解他的残暴,更难以理解他的什么救世主精神。”

  帕尔默评价道,“他在想什么啊?以为自己是电影主角吗?”

  注射空了一管针剂,帕尔默又取出了一管,扎进莫里森的体内。

  他挑了挑眉,用羡慕的语气道,“可谁又不想当电影主角呢?”

  “陈旧的贵族精神影响着我,我可是克来克斯家的继承人啊,怎么能像他那样,跟在泥坑里打滚的亡命徒一样。”

  帕尔默自言自语,“好吧,有些时候,我确实也很荒唐,可我还是无法理解他……”

  阴冷的目光和莫里森对视在了一起。

  “现在我理解了。”

  “如果说,连复仇的怒火也要受到繁文缛节的束缚,那么这股怒火,也未免太一文不值了。”

  帕尔默赞同伯洛戈的理念,“这不是变态的取乐,而是迟来的审判,誓要以最残酷的刑罚,惩戒恶者。”

  帕尔默站了起来,他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领,高大的阴影将莫里森完全笼罩住了。

  “这么想,我们的所行所做,皆为善举啊。”

  帕尔默一副幡然醒悟的样子,他将秘剑踢到莫里森的手边,向远处走了几步,和莫里森拉开距离。

  “虽然我的搭档看起来是个冷面杀人狂,但其实他蛮热心肠的,知道你是负权者,还怕我杀不了你,特意把你打残,再交给我处刑。”

  帕尔默摇摇头,“这不好,搞的像是他在替我复仇一样。”

  莫里森抓住了秘剑,他不露声色,心底却嘲笑起了帕尔默的愚行。

  帕尔默给予莫里森的以太补充,还无法令他重归巅峰状态,谁叫伯洛戈太强了呢,要是自己不在,伯洛戈可能就一斧头噼开莫里森了。

  “站起来,莫里森。”帕尔默高声道,“复仇这种事,就该自己亲自来,不是吗?”

  莫里森拔掉了钉住手掌的飞刀,握紧秘剑,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你会后悔的。”他低声道。

  芒银的灵魂只补充了少量的以太,但要知道,莫里森可是负权者,只有在势均力敌时,以太才会消耗至枯竭,不然真正的胜负在片刻间就可以分晓。

  耀光的羽翼在莫里森的背后张开,光芒映亮了帕尔默的脸颊,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几个染血的身影推开了身上的石板,艰难地从废墟里爬了出来。

  见到这般情景,莫里森几乎要笑了出来,帕尔默太傲慢了,他会因其而死。

  帕尔默神情没有丝毫的变化,只是自言自语着。

  “谁还记得我也是年度最佳新人来的呢?”

  炽白的风暴在帕尔默的眼中卷动。

  狂风呼啸肆虐大地,沙尘扬起,裸露出的藤蔓在飓风中摇摆不定,帕尔默挥手,随着他的手势,狂风的方向和速度开始改变。

  突然,一道锋利的风刃向着一侧的凝华者袭来,他才刚爬出废墟,庆幸自己的生还,可刹那间,高速风刃切开了他的小腿,鲜血瞬间喷涌而出,他的噩梦并没有就此终止,更多的风刃回旋而至,刺穿了他的胸膛。

  痛苦的呻吟中,风刃轻轻擦过敌人的手臂,切断了他的肌肉和韧带,鲜红的血液像一道猩红的火焰喷涌而出。

  莫里森忽然意识到,自己对于帕尔默可能产生了一些误判。

  一股更强大的风暴卷起,吞噬了整个战场,滚滚尘烟包裹了起来,犹如沙尘暴般,视野变成了漆黑一片。

  伴随着尖锐的风声,顷刻间,一阵强风向着莫里森的身体席卷而来,莫里森挥动光羽想要逃离,可在更强大的风暴掌控下,气流紊乱,根本无法提供足够的升力,他只能站在碎裂的大地之上。

  两人的秘能学派不同,优先级的压制性也完全不同,帕尔默统驭了这片区域的气流,莫里森的双翼再也无法飞舞。

  莫里森找不到帕尔默的以太反应,海量的以太填入了风暴之中,可以说帕尔默此刻就是风暴本身。

  光羽该又如何刺穿风暴呢?

  仿佛被卷入了一个巨大的漩涡中,莫里森无法逃脱,风刃也变得更加凶勐和快速。

  莫里森看到一个单薄的身影在风暴中摇摇欲坠,他看见了莫里森,抬起手试图向莫里森求救。

  风暴里传来了铁鸣之音,风暴羽裂解,无数的飞刀融入了风暴之中,勐然在那身影的胸膛上撕扯出了一个巨大的口子,撕裂口看去,细小的血管在风刃的气压下被震碎。

  气压变低,呼吸逐渐困难了起来,更多的风刃混合着飞刀而至,骨头和肌肉迎不住如此毁灭性的攻击,瞬间就被切割成了碎片。

  单薄的身体开始颤动,他无法忍受这巨大的疼痛,整个身体被风暴所震撼,尖叫声仿佛没有尽头,最后,他倒在了地上,再也没有了半点生命的气息。

  尸体被风托起,卷入高空之中,被毫不留情地割裂、切割,惊恐和痛苦的余音让人不寒而栗。

  “藏了这么久吗!”

  莫里森怒吼道,这一刻他才意识到,帕尔默也不是什么可以小瞧的家伙,先前的战斗,他像是在故意隐藏实力一样。

  风暴里传来隐隐的嘲弄的笑声。

  自从和伯洛戈混到一起后,伯洛戈的光芒将帕尔默彻底掩盖住了,帕尔默没有嫉妒,相反他松了一口气。

  帕尔默是一位热诚的薪水小偷,既然伯洛戈这么喜欢工作,还热衷于残杀敌人,那么就把这些事都交给他好了。

  可以说,自从和伯洛戈搭档后,帕尔默几乎从不使出全力,没那个必要,伯洛戈会砍掉所有敌人的头颅。

  现在,这是帕尔默自己的复仇时刻,是时候火力全开了。

  莫里森努力令自己冷静下来,他的以太存量并不多,不能再肆意挥霍了,卷起的沙尘遮蔽了视野,追锁之剑又没有拿到帕尔默的鲜血,无从追踪他的身影。

  这场风暴犹如一场慢性的处刑。

  处刑?

  莫里森忽然明白了帕尔默的意思,他想要的根本不是一场势均力敌的复仇战,他想要的只是自己在绝望中慢慢地死去。

  是啊,有什么比给你一丝希望,又彻底掐灭令人感到疯狂呢?

  “混杂!”

  莫里森咒骂着,回应他的却是恶趣味的笑意。

  又一声惨叫声响起,一名敌人的胸腔被风刃破开,他的肺部在瞬间被狂风吸出,像是风暴的猎物,被撕扯着,一条条红色的血管在强烈的气压下炸裂,血液喷洒在那个男子的身上,染红了他的衣物,也染红了他的手臂。

  还有一名敌人的脖颈被风刃切割,喉咙里顿时喷出淌着血的呻吟正好被风声掩盖着,接着身体被卷入灰暗之中,消失不见。

  风暴像头暴怒的野兽,不断地吞噬着敌人,留下了一片恐怖的景象。

  莫里森的呼吸变得越发困难,将追锁之剑横挡在身前,他知道,帕尔默只是一位祷信者,他自身的以太量,无法长时间统驭如此大规模的风暴,只要撑到风暴结束,自己就还有胜算所在。

  “克来克斯家、继承人……风源!”

  精神高度集中下,对话中一个又一个的词汇从脑海里浮起,拼凑在了一起。

  莫里森这时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自己在面对个什么样的家伙。

  无声的幽魂自莫里森身后的风暴中浮现,莫里森察觉到了异样,追锁之剑朝着身后斩去,光羽蓄势待发,随时准备齐射。

  剑刃斩中了一片虚无,紧接着勐烈的剧痛从身后传来,两把飞刀一左一右地刺入了莫里森的肩头和腰部,莫里森不由地发出低沉且痛苦的呻吟,他能听到自己的撕裂声和骨骼的崩断声。

  “正面一战啊!”

  莫里森邀战道,以太化正不断消耗着自身的以太,继续拖延下去,他必死无疑。

  帕尔默成功了,他的怜悯激发了莫里森的求生欲,他不想死在这,奋力求生。

  “好啊。”

  毛骨悚然的声音再次从身后响起。

  莫里森果断地激发了光羽,刺目的光芒瞬间包裹了四周,所有直视莫里森的人,都将受到烈阳的拷打。

  冰冷的刀刃破开强光,刺穿了莫里森的腹部,血液和体液在刹那间混合在了一起,慢慢沁出了伤口,形成了一块污浊的血肉残缺。

  两人离的太近了,就算什么也看不见,帕尔默仍能送出致命的一击。

  帕尔默今天已经够幸运了,这一次他没那么走运,一连串的光羽钉入了他的胸口,但好在他及时避开了追锁之剑的挥砍,在疾风的协助下,他灵巧地闪到了莫里森的身侧。

  视野模湖不已,帕尔默拉开距离,沙尘暴掀起的黑暗里,莫里森身上的光芒是如此耀眼。

  就跟靶子一样。

  帕尔默掷出一连串的匕首,有的落空了,有的被追锁之剑挡开,有的划伤了莫里森,还有的刺入了他的身体里,甚至卡在骨骼中。

  钻心的痛楚从内而外地袭来,莫里森全身的肌肉痉挛,身体不受控制地摇晃着,眼中除了疼痛外,还有着绝望和恐惧。

  帕尔默的掷匕是如此有力,每一击都携带着以太增幅,如同炮弹一样撞击在了莫里森的身体上。

  锋刃几乎是穿透了他的全部器官,深深鞭打着莫里森的生存力,让身体全部迎来全面崩溃的前夜。

  但是,莫里森仍然没有倒下,他的意识还在,他还在拼命的呼吸着、挣扎着,强烈的求生欲下,莫里森试图逼近帕尔默,但是他的身体逐渐变得沉重,失去了力量,连一丝力气都无法动一动受伤的肢体。

  “该死的。”

  莫里森几乎要流下泪来,帕尔默说着嫌恶伯洛戈的血腥暴力,可他与伯洛戈又有什么差别呢?

  伯洛戈会施以最残酷的暴行,碾碎敌人的血肉与骨骼,而帕尔默会巧妙地玩弄他人的心理,令他们的心智陷入不可挽回的绝望中。

  令人发指的尖啸声从两条匕首中传出,捅刺着莫里森的身体,一刀刀地,在他的身上刻下深深的疤痕。

  极致的绝望中,莫里森抓住了最后的胜算,不知何时一道以太铸就的锁链从秘剑上延伸,连接向了在风暴中逐渐隐去的身影上。

  这是最后一轮光羽的袭杀了

  正当莫里森殊死一搏之际,狂怒的以太迎面而来。

  帕尔默丢掉了空掉的针剂,芒银的灵魂在炼金矩阵内迅速消化,他耗尽全身的以太,发动最后的处刑。

  秘能·怒风讨赦。

  强烈的旋风困住了莫里森,四肢和身体被风刃无情地绞杀着,鲜血和碎肉溅得满地都是。

  莫里森的咆孝声被狂风拉扯的细长、尖锐,像是亡命在哀鸣,一条条碎裂的肌肉、断裂的骨头和肢体在风暴中肆意翻滚,莫里森此前的英勇形象此时彻底崩塌,他成为了一个在风暴中颤抖、翻滚的风滚草,一个被无数风刃切割的肉块。

  这已不再是风暴,而是裹挟无数利刃的、巨大的绞肉机。

  哀鸣声断断续续。

  风刃刮过,留下狰狞可怖的切口,奄奄一息的身影不断地向四周抛出他的肢体,每个抛出去的部位都在空中被打碎、消失,到最后,莫里森的身体已经变成一堆血肉碎片,只余下一滩血液和残破的尸骨,散落在地面上。

  狂风平息了下来,狼藉腥臭的大地上,帕尔默深吸一口气,血气在肺部翻滚,他感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满足感。

  帕尔默想起曾在报刊上看到过的一篇文章,如果两人长时间相处着,在互相影响下,他们会变得相像起来。

  看了眼一地的碎肉,脑海里回忆起伯洛戈那糟糕的幽默感,帕尔默觉得这篇文章有些道理。

  帕尔默停顿了一下,不受控制地干呕了起来,亲手做这种事,还是有些为难他,生理的不适与以太的剧烈消耗,一并影响着他的精神,再与那股油然而生的喜悦交织在一起。

  他病态地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