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机衙门这两日晚上灯火通明，将原来的厢房和杂物间尽数腾了出来，一个考场摆上十五张桌子，间隔开来，整整摆了八个考场，一百多号人同时参加复试，其中大半是直接免去初试的官宦之女。

  从民间选拔出来的大多是商贾之女，虽说制度上有一视同仁之意，但平民和商贾之女的考场明显偏后，在仓促收拾出来的杂货间里。

  蓝於就在最后一个考场的杂货间，屋子简陋四面透风，好在是夏天，透风反而凉爽，只要不赶上下雨，不过两个时辰的作答时间，简陋些也无妨。

  孙岳善率兵在考场外巡视，一个考场配两名士兵监考，一个京畿司的士兵，配一个京机衙门的衙役。

  内侍府的选拔张允敬没有参与其中，用京畿衙门的人也是经过慎重考虑的。这样安排，裴厉没有发表任何意见，许是对裴九儿信心十足。

  主审官和两位副审坐在主厅里喝茶，所有考生准备就绪后，一道明皇的诏令由落梅亲自送来，是陈暮雨拟定的题目。

  此次考试与科举制度的不同之处在于，没有规定的范围，不仅仅局限在四书五经治国之道上，考的是应变能力和写文章的功底，诏令的题目由长公主亲自拟定，各个考场现场封卷，三位评审在选出最后的人选之前，吃住都在京畿衙门，杜绝了一切作弊的可能。

  陈暮雨给出的题目与朝局无关，而是一句佛语：不可说。

  题目只有三个字，什么都没有限定，也什么都限定了，没有动笔之前，心中有千万句话想说，动笔之后却久久无法落笔，千言万语毫无头绪。简单的三个字，意境却美妙无穷，让原本猜测的题目毫无用武之地。

  二王和三位评审官的表情一样，一头雾水，但不同的是三位评审官看到这个题目的失火眼睛一亮，不可说包含了太多东西，天行无常，大道无言，了悟之后的不可言表，以及当今天下的的大势，既不可说，也说不清楚。

  “发布下去吧。”

  落英居士捻着胡须，吩咐一声自有等候的衙役将明皇的诏令颁布下去，唯一的一点就是，看到这个题目不会觉得很难，但想写出好文章却是没有一定的功底无法轻易做到。

  拿到题目，准备好笔墨纸砚，考试就正式开始了。一时间，京畿衙门的院子里只能听到整齐的脚步声在外面巡逻。

  落英居士在陈公和管义之的陪同下巡视了一周，回到准备好的厢房里，未来两天，二王将陪同三位评审官守在这里，直到得出最终的结果。

  裴厉和桑桂两人眼中都是志在必得的锐意，虽说两人不对付，但他们只是负责的督视是否有作弊行为，并不参与评选，除了蕴含着火药味儿视线偶尔交汇之外，也算是难得的和平共处。

  宫里陈暮雨摇着折扇看着玉淑离执笔练字，对她给出的题目十分不解，龙飞凤舞的字迹浑然天成，只一炷香的功夫便抄了一篇经文。

  “许是最近经书读得多了，便想出这么一个题目来。以免题目太过传统，被朝臣们十猜九中，提前备好名家们的文章，到时候难以宣出合适的人选来。”

  放下纸笔，吹干墨迹，把抄好的经书折叠起来，范围广才能评出优秀的作品，换位思考一下，这是好事。

  “你说什么都是有道理的，我只要跟着你走就好了。”

  陈暮雨不是太懂，旁人以为题目是她出的，将功劳算在她身上，应该庆幸她不是贪慕虚荣的人，而玉淑离更不在意名声。

  无形之中的威压已生，陈国的局势会渐渐明朗的，二王把控朝政……很快将成为历史。

  陈暮雨隐隐有种感觉，不远的将来，天下将重新划分。既然没有野心，不如踏实做好本分。

  “王爷，最后一批守军已经离开边境，严罗暗中联系桑桂的书信被属下拦截。”

  穆落将书信递给穆邵凌，穆邵凌接过来并不急于打开来看，而是吩咐道：“通知高广宇，让他想办法把贺风彦手中的兵权拿到手。”

  贺风彦手中有八千人，京畿司中，桑桂真正信任的人一直都是贺风彦，高广宇手中的五千人马加上贺风彦手中的八千人，若能想办法策反孙纪……虽说只有两千巡卫，至少拿下了近卫军的一半兵权，剩下的几个将领不足为惧。

  加上孙岳善的两万镇北军，对付桑桂平定内乱绰绰有余。

  “是，属下这就传信给高广宇。”

  撕开信封，纸上并非文字，即使到了如今的地步，严罗依旧谨慎的处处不留任何痕迹，信纸上只有一只春花，微向东方摆动。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孙纪能在近卫军统领的位置上坐稳，一靠军功和桑桂的信任，二来，靠的也是圆滑的脾气秉性，中庸之道，确实是生存之道。但在乱世中，此路不可行！

  或许该去会会这位新上任的京畿司都尉了。

  近来朝臣的目光都在声势浩大的内侍府选拔上，一开始存了试探之心的朝臣在看到颁布出来的法令时，眼前一亮，若自家女儿有出息，被选拔进内侍府，相当于男儿进入朝堂，是光宗耀祖的好机会！

  凡是有女儿的家庭无不欢喜，而没有女儿的官员则是扼腕长叹。

  还有些人，虽然置身其中，却能将一切都看破，只是嘴上不说心中不想，过着自己低调隐忍的生活，正如考试的题目，不可说，说不得。

  孙纪按时点卯，按时上朝，从不发表自己的意见，从不站出来彰显自己的存在，恨不得所有人都忘记他，将一切都看明白并烂在心里，麻木自己，逃避现实。

  当初桑桂瞧上他的圆滑识时务，委以重任的同时又不放心，安插了数道眼线，他心里明白，面上却不动声色。彼此间早没有了信任，却还能相安无事地共存下去，不得不说，孙纪也是一个人物。

  京畿司成立之后，陈暮雨为他赐了府邸，他就过着老婆孩子热炕头的生活，每日三点一线，早起上朝，白日里坐镇京畿司，晚上回府，没有任何应酬。

  都尉府的守卫比起皇宫来说松懈的紧，穆邵凌轻而易举的摸到书房外面，书房里孙纪哼着小曲，显然心情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