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场一片混乱，岑渝这句不合时宜的话也没能给压抑的环境带来一丝解脱。

  纵使是举着那地龙的身躯抵挡了这一次的猛攻，那雷劫所附带的冲击波依旧是给了两个人不少的打击。

  秦冰裴佝偻着身子，强忍着身上的不适转过头来，在看清岑渝身上那被雷劈过的痕迹时，霎时间红了眼，心里的悸动连带着嘴角也扯出了一个挣扎的弧度。

  还未等他二人缓过劲来，林雅乔和付长荣便冲了过来。

  “你二人如何了？还能不能动？”

  林雅乔一时之间也不敢去触碰他们，以免造成二次伤害。

  岑渝自认为承受能力还行，就是单纯的腿麻了，看着林雅乔朝着自己的方向走了过来，便立刻开口阻止：“烦请林姑娘去照看以下我那徒弟，本尊这里无碍。”

  倒也不是说不需要人帮忙，只是林雅乔一旦凑到了自己的跟前来，付长荣就一定会找秦冰裴的麻烦，倒不如把这烦心事揽到自己这里。

  秦冰裴原本看着付长荣心里也在打鼓，毕竟师尊曾在心里把所有的底都交了一个遍，他自然也是知道面前这个男人就是将自己身染魔气的事给说出去的。

  【杀了他，就不会有人知道你是魔族的事情了。】

  秦冰裴猛地抬起头来，却又意识到自己的反应实在是太大，连忙又将头垂了下来。这道声音就像是来自地狱的诱惑，他不得不承认，方才的自己确实是在见到付长荣的那一刻生出了这样的心思。

  【小子，老夫被困这么多年，终于有一个能够听到老夫声音的了，你是魔族。】

  秦冰裴半垂着眼眸，一声不吭。

  【你这小子是不是担心他们知道你的身份所以才不肯开口同老夫说话，你放心，只要老夫动动手指，他们就会灰飞烟灭，没有人会知道你的身份。承认你的身份吧，老夫传授你绝世功力。】

  秦冰裴伸出手来看了看手指上沾染的焦痕，又再次将视线转到了付长荣的身上，目光变得极其冷漠。仿佛在他的眼里，付长荣只是一个冷冰冰的、毫无气息的物品。

  付长荣也察觉到了什么，那是一种被蟒蛇盯上的眼神。

  秦冰裴已是元婴期的修者，若是他想做些什么，于付长荣而言必然是逃不过的。就算身边还有另一个元婴期的修者，却还是秦冰裴的师尊，必然不会站到自己的身边。

  他的额头上冒出了冷汗，原本是想分杯羹，但没想到来到这的时候一切都结束了。现在秦冰裴又突破了元婴期，青云山的地位再次拔高，怕是整个修仙界的地位将会重新洗牌。

  在这个时候，就算秦冰裴真的对自己下手了，想来也是没有人会为自己讨回公道的。

  这世道原本就是强者为尊。

  秦冰裴的内心被一股子恶念缠袭着，目光只是微微一顿，却看到了那个男人。

  岑渝那狭长的眼位染着红晕，方才替自己担的那一击很疼吧，师尊是最怕疼的，但每一次都挡在自己的身前。

  【小子，你对那个人抱有的想法只有他看不出来，只要你肯接受你的身份，那个人，老夫帮你搞定。】

  秦冰裴终于有了反应，“怎么搞定。”

  已经到他身边的林雅乔有些怔愣，下意识的开口问道：“秦峰主，你在跟谁说话？”

  秦冰裴方才的语气有些急躁，想要迫切的知道答案，自然对林雅乔的问题自动忽略。

  【你看你这小子，给你绝世功力你没兴趣，当你搞定那那个人你倒是来劲了。】这声音中透漏着调侃，但更多的还是激动。

  这一步叫稳稳拿捏、精准打击。

  但依旧很气，自己手中握着的这绝世功力怎么就比不上那一个小元婴了呢。

  【老夫察觉到你体内有两课金丹，这样的情况，你是老夫见到的第二个。】

  秦冰裴来了精神，眉梢微挑：“敢问前辈...另一个人，是什么样的？”

  【就是老夫我啊。】

  还不等秦冰裴再去询问几句，就察觉到体内的魔气再次涌动。

  刚刚踏足元婴期，体内的灵力充沛至极，还未能完全掌控的情况下，及其容易出现灵力泄露的情况。而现在的秦冰裴就处于这样一个尴尬的档口。

  林雅乔察觉到身边出现了丝丝的魔气，虽说空气中的也还存在，但现在表现出来的比方才的更加浓郁。她颇为震惊的看着眼前的这个人，她能感受得到，那魔气就是从他的身上散发出来的。

  她想要转身而逃，但她做不到，脚底就像是灌了铅，那样的沉重。

  岑渝自然也是同样察觉了出来，一瞬之间，他看清了付长荣那收缩的瞳孔。他知道，眼前的这个男人也察觉到了。

  付长荣看着岑渝那虚弱的眼神，再转过头去盯着秦冰裴。那丝丝缕缕的魔气就在那里盘旋着，这样优秀的人，这样把自己的努力踩在脚底的人，竟然是魔族！

  哈哈哈哈，是魔族！

  岑渝看着他那逐渐癫狂的眼神，撑着胳膊坐起身来。他觉得此时的自己异常的冷静，再也没有比现在更加冷静的时刻了。

  男人的薄唇抿成了一条直线，就像是没有丝毫的情绪，偏过头来朝着秦冰裴的方向看了一眼，那眼里蕴藏着一种说不清的眷恋。

  许是眷恋着修仙世界，又或许是眷恋着自己养大的这个孩子。

  秦冰裴的眼睛紧紧的闭着，他正竭尽全力的抵御那魔气的的侵蚀，他知道，他不能再被那魔气侵占了心神，师尊不喜欢他那个样子。

  男人看着他养大的孩子，嘴角漾起了一个微微的弧度。

  “小朋友，你是不是正在怀疑呢。”

  岑渝的一句话把付长荣的思绪给拉了回来，他略有不解的看着岑渝，不明白他说的究竟是什么意思。

  下一秒，他的神色大变。

  冲突的魔气直冲他的天灵盖，收到了强烈冲击的付长荣连忙后退了几步，面做惊恐状的看着面前这个男人，喃喃道：“是你！”

  岑渝的嘴角微微上扬，用了自己平生最好的演技，把自己武装成了一个反派。

  半年前那恶龙体内的魔丹冲进体内的魔气刚好可以给秦冰裴做一个掩护，这魔气原本就是不能根除的，再体内也只会让修为一次又一次的降低，还不如用在正途上，权当把自己当做裴哥的金手指吧。

  系统：【宿主你是不是疯了，你知不知道这样做你将面临着什么，是整个修仙派的唾弃，你永远都翻不了身了！】

  “我知道。”男人没有丝毫的迟疑。

  男人又将视线转到了付长荣的身上，“是我。”

  “是我不收你为徒；是我故意将你看不起的人收归门下；是我给他淬炼筋骨，让他修为远高于你；是我揭破了你的秘密，让你在你的宗门无法立足；是我修为下降后修了魔，才重登巅峰；是我故意不去救你们，让你们被白泽所伤；是我想要独吞这传世珍宝，才让你们全都撤离。”

  付长荣眼睛都不眨一下的看着面前这个男人，他震惊到了极点。

  “你该不会以为我那徒弟身染魔气吧，”男人狞笑了几声，才低下头来：“你看到的，都是本座想让你看到的，不过看在你要死的份上，我让你死个明白。”

  面前这个人竟是这样轻易的扯下了自己伪善的面具，他竟然真的敢这么做，难道只是为了赌自己不会说出去，还是...不能说出去。

  “我从不担心你把这些说出去，因为你没机会了。”

  话音才落，他就将实现转到了秦冰裴的身上。

  男人才刚刚清醒了过来，便察觉到了空气中的魔气，心脏猛地提到了嗓子眼里，但下一秒，却看到了林雅乔眼里的同情。

  “这些年，你受苦了，跟了一个这样的师尊。”

  秦冰裴震惊的抬起了头来，眉头紧蹙，明明每一个字他都听的格外清晰，怎么连在一起就搞不懂他是何意。

  岑渝：【我需要短暂的控制秦冰裴的心绪，要耗费多少经验值。】

  系统：【你已经替他顶了罪，你....】

  岑渝没跟他废话，只是再次重复了一遍自己的问题。

  系统：【不需要耗费经验值，只是有系统惩罚罢了。】

  “是什么。”

  【堕魔。】

  男人第一次感受到了什么叫做代价，第一次感受到了什么叫做世界线的不可打破，终归是有一个人要堕魔的。

  二选一的问题而已。

  岑渝的眼底划过了一抹笑意，这小子还是第一个能让他这么豁得出去的人，既然想保护，那多保护他一点又有何妨。

  男人往前迈出了一步，手中聚集起了灵力，为了不暴露实情，还要调动丹田内的魔气朝手心里涌动。这样对于灵力的消耗极其巨大，但幸好有着系统的加持，才能一直撑着他如此强大的内耗。

  岑渝站直了身子，那挺阔的身躯纵使被那杂乱的衣衫包裹着，依旧能展现出原有的、吸引人的一面。只可惜，这些在那面目可怖的脸的衬托下，显得更加骇人。

  付长荣抵不住这样的压力，猛地往后逃窜。但这一切都被岑渝看在了眼里，他将手中聚集的灵力打了过去，正中那男人的脊椎。

  付长荣恐慌的回过头来，看着渐渐靠近的岑渝。男人也在此刻开始操控秦冰裴的心绪，岑渝在心里苦笑，操控别人的心智来打自己这种事情，怕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吧。

  秦冰裴霎时间就发现了自己身上的不对劲，他不受控制的召唤出了谷雨剑的分身，径直朝着岑渝的方向攻了过去，嘴里还说着他打死也不可能说出口的话：

  “师尊，不，岑渝！你竟然违背师门堕魔，你可知罪！”

  岑渝装作愤恨的模样，再次动手凝聚灵力，转身就吵着秦冰裴的面门攻去，虽说手上的动作狠厉，但却真的没用多少功力。

  虽说秦冰裴的思绪和动作被控制，担眼神里的震惊是无法掩盖的。岑渝不敢用眼神去直视他，他不想看到遍布眼底的绝望。

  “秦冰裴，你天资过人，流水一样的资源法器都朝你奔袭而去，凭什么！你的出现，将我这个所谓的天才打击的体无完肤。当了这么多年的合格师尊，我也是忍够了！”

  听到这里的付长荣和林雅乔也是满脸的震惊，听到这个消息的他们，今天还能活着出去吗？

  “岑青宴，你醒醒吧。”秦冰裴说出口的话也是同样的狠厉，沉默片刻后，扬起了手中的剑刃。“正邪不两立，你既做得出来，就别怪我容不下你。”

  男人拼尽了全力，想要控制住自己的心神，终于他的动作有一瞬间的停顿，落在付长荣的眼睛里却以为是他心软了。

  “秦冰裴，他如今身受重伤，只要你杀了他，他的一切就都是你的，包括那地龙的妖珠！他现在不是你的师尊，他是魔族！”

  岑渝听到这话，真是有一种想要把他给削死的冲动。

  要不是因为还得需要他出去帮自家徒弟做个见证，他一定把这人留下来作伴。

  秦冰裴在如何挣扎，也无法抵御系统的操控，终究还是提剑而起。

  岑渝连躲都没躲，谷雨剑没入了他的胸腔。

  男人终于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嘴角扬起了释然的笑。“冰裴，为师只能帮你到这里了，把所有的罪责都推到我身上，别让为师做无用功。”

  秦冰裴的双手颤抖着，他终于摆脱了控制。

  痛心、不甘、悔恨，全都充斥在眼眸之中。

  “师尊，都是我不好...是我，是我不好，我不该。”男人慌乱的解释着，甚至不知道自己究竟在说些什么。

  付长荣扑到了他们的跟前，恶狠狠的看着岑渝，又转过头来看向秦冰裴：“秦峰主果然高风亮节、绝不偏袒徇私。”

  再一低头看到了秦冰裴拿颤抖着的手，狠狠的攥了上去，朝着岑渝的胸膛猛地踹了一脚，谷雨剑霎时间被拔出，溅了秦冰裴一脸的血。

  付长荣看着这一幕痛快的冷笑了一声：“岑仙师，这是我最后一次这么叫你，你为你做的一切付出代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