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丹田里的灵气无法聚集之时，他就已经意识到了自己身上的问题，又何须这个人把话挑明了说。

  “别这么看着我，老夫也只是好奇而已。”司南斐眉峰微挑，拍了拍手站像是不经意般开口询问：“对了，你身上沾染的这魔气从何而来啊，总觉得莫名熟悉，可惜老夫许久不去外界，早就忘了从哪里遇到过。”

  岑渝懒得跟他废话，就没见过这么自来熟的。

  就算是憋闷了三百年，也不至于拉着一个病号叽叽歪歪的说得不停，也不考虑不考虑病号能不能撑得住。

  男人心里不满，自然是写在了脸上。司南斐看着他的反应也只是轻轻的笑了笑，他也没指望一个刚刚见面的人能够信任自己。

  司南斐想把岑渝给扶起来，去抓他的手，却被他不动声色的躲开。“那小子叫你师尊来着，你养了一个白眼狼徒弟，憋闷在心里可不好受，来，跟老夫说说。”

  岑渝面色不善的蹙起了眉头，“老人家，我才被徒弟捅了一剑，心里难受着呢，过会再跟你聊。”

  男人颇有些意外，他虽说自称老夫，但这身材样貌到底哪里像老人家了？别的不说，他对自己的样貌可是自信的很，乍然之间被称作老人家，还多多少少有些不习惯。

  “老人家？”

  岑渝理所应当的点了点头，心里默默的吐槽：

  被关在秘境里都三百多年的了，自己这才二十多，出于尊敬，叫声老人家也没错。更何况，他自己也是自称老夫的，怎么听他这话里的语气，还有些不乐意了。

  “有问题？”岑渝默默反问道。

  “......没有。”

  司南斐自讨了没趣，颇有些尴尬的摸了摸鼻子。转念一想，他可能还在难受的时候，需要自己待一会，也就准备转身离开。

  男人用眼睛的余光看到他的身影就要离开，连忙叫住了他：“老人家，想来你也应该知道了我的身体状况，或许在不久的将来，我也要堕魔了。”

  司南斐站住了脚步，顺便沉默了片刻：“修魔有什么不好，又不是说所有的魔修都是无恶不作的，也不知道你们这些所谓的正道是如何教你们的。魔者，一念之差误入邪道，不过就是比修仙者多了些执念罢了。”

  岑渝一脸的拘谨，呼吸声也瞬间加重：“我知道，只是外人不会这么想。”

  司南斐一听这话，立刻转过头来，细细将他打量了一番，“与你而言，堕魔也并非什么坏事。”

  在岑渝不解的注视之下，缓缓道出缘由。“绝情道，老夫虽说没接触过，但也听说过。绝情二字就是要摒弃所有的感情，你做不到。”

  男人说的是那样的笃定，引得岑渝也下意识的思考起来。就算是一个普通人，对于在自己身边朝夕相处的人也不可能没有半分的感情。

  绝情，真的做不到。

  “以你的悟性原本可以走的更远，当然，是在你摒弃所有感情的前提下。你体内的灵力正在流失，我想这应该不用老夫来提醒你。”

  岑渝感到一阵阵的后怕。

  面前这个男人虽说没展现出自己的实力，但仅凭借着灵气在自己的经脉里走了一遭，就能得出这么多的消息，那实力实在是让人不容小觑。

  “没错，我的灵力正在被削弱，但我一向认为那是我体内的魔气造成的。”

  司南斐细细的瞧着面前这男人的眉眼，吐出了一口气：“你的执念就是你的感情，魔气催化了你的感情，自然会让你的灵气退散。你若是连因果都弄不明白，白瞎了你这顶天的悟性了。”

  岑渝听他这么一说，倒也不怎么难受了。

  原本被系统逼着强行入魔，对自己而言是心里的一根刺。但若按照司南斐的说法，就算是步入魔，这周身的灵气也会消耗殆尽。

  到最后成为一个身无灵力的凡人，没有任何的自保之力。

  成为魔修，或许不是他的终点，而是重来一次的机会。

  ……

  廖柯燃刚一踏进晴云峰的大殿，就看见了眼睛通红的秦冰裴。

  男人缓缓的抬起头来，在看清来人的那一瞬间，强忍着哽咽把那哭腔给咽了下去：

  “廖师叔，你来了。”

  廖柯燃走到了他的跟前，安慰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别人都说你高风亮节，能辨清正邪，但我想你心里应该也痛得很吧。”

  秦冰裴和廖柯燃并排坐在了地上，背后便是霜降殿的床榻。

  秦冰裴缓缓的把头低了下来，死死的沉默着，就连眼眸也无精打采的敛了起来。

  “廖师叔。”他哑着嗓子打断了他的话。

  不想回忆起那时自己所经历的细节，每当一闭上眼睛，师尊那时的眼神都历历在目。

  廖柯燃沉沉地吐出一口气，“青宴体内有魔气这件事情我知道，但他不是魔修。”

  他转过头来，死死盯着秦冰裴，看着他那原本英俊却因为这几天的焦虑而变得没什么血色的侧脸。“冰裴你告诉我，在那秘境之中，青宴究竟经历了什么。”

  秦冰裴面对着这样的诘问，根本就无法坦露心声。

  玄中寺的那帮人为了在修仙界中重占地位，都可以出卖自己的恩人，他不愿意相信任何人。哪怕这个人是与自己相识十几年的师叔。

  “冰裴，我知道你现在不相信任何人，但你得知道付长荣和林雅乔他们两个人根本就靠不住，除了你之外没有人可以给他正名了。”

  男人扭过了脸去，喉结上下动了动，心虚之时，连带着那手指微微蜷了蜷。

  廖柯燃察觉到了他这细微的举动，语气微重还带着些急切：“冰裴，我不知道是什么让你这么难以启齿，但他是你的师尊。”

  男人深知不能说出来，不能让师尊为自己的付出付之东流，只好将那痛心至极的感受压在心底。

  秦冰裴冷笑了一声，“他是魔修，那弥漫在空中的魔气正好说明了这一点，是他抵赖不得的。我知道师叔想要救他，但也得牢牢记着，您是青云山翠云峰的峰主。”

  廖柯燃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能说出这种话。

  他不可置信地摇了摇头，他相信自己的直觉，他能看得出这孩子身上的那种矛盾。

  虽然不知道他这么做的原因是什么，但想来是在他这里得不出任何结果了。

  “行。”男人深深的吐出了一口气，顺带着站起身来。“青宴果然是培养了一个好徒弟，只可惜我不在现场，说的话也没有人会听，没有人会信。”

  廖柯燃连头都不愿意回，径直朝门外走去。在即将踏出门槛之时，抬头望了望天。

  这天空灰白，虽说没什么云彩，但阴沉沉，一阵凉风恰时的吹过，只觉得一阵萧瑟。

  “你如今就坐着你师尊的位置，他对你的好，早就被你忘到脑后了。”

  说完这话，男人像是下定了决心似的迈了出去。偌大的霜降殿里空荡荡的，冷冷清清，秦冰裴瑟缩的往床角处靠了靠。

  谁能知道自己在说出那番话时心里在滴血，男人狠狠的攥起了拳头。想要咬紧牙关，却发现痛苦让他连这样如此简单的动作都做不到，只能颤抖着。

  他想要放声大哭，但心底里却一直有一个声音让自己坚强。

  去他妈的坚强。

  一拳又一拳，男人愤恨自己的无能，将拳头狠狠的砸在地上。

  廖柯燃临走之前说出的那番话，就像是将他的心活活的刨了出来。师尊对自己的好，自己又怎么可能忘。

  用了不小的力气锤击着地面，发出了咚咚的闷响。关节通红，却没有半点见血的迹象。

  男人就这样倚靠在床沿上，无声的哭泣着，什么人都不想见，他只知道他的师尊又一次因为自己而深受苦楚。

  师尊不是说他是这个世界的主角吗，还说自己走的是苦情路线，怎么这一路走来他自己顺顺当当，可是师尊却总是病痛缠身、倒霉至极！

  不是说自己身为主角有光环的吗？为什么连自己想要保护的人都护不住，甚至不配称之为一个男人。

  “怎么是你自己出来的？岑渝呢？”岑辰安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门前，他的胸口还上下起伏着，一看便知是急匆匆的跑来的。

  青云山上上下下正处在混乱当中呢，谁也没有时间、没有功夫来照看这个小孩子。

  看着面前这个男人一脸颓废的样子，岑辰安赶忙上前迈了两步。这事情的发展跟之前商量好的不一样啊，当时是盘算着两个人都能出来，哪怕是受点惩罚也无所谓。

  怎么就只出来了秦冰裴一个人呢？

  岑辰安一时着急，也忘了他笔下的秦冰裴是个怎样的性子，毕竟这个世界可就岑渝这一个老乡，若是被封在那秘境之中五年，那后果是想都不敢想的。

  更何况，秦冰裴能在那里活下来，全然是因为有主角光环，可是岑渝他没有。

  秦冰裴缓缓地抬起头来，目光中满是暮色。

  “你怎么会来这里，对了，你不是创造了这个世界吗，你一定知道怎么把师尊救回来。”

  岑辰安原本满是愁容，但在听到他这句话的一瞬间，猛然后退了几步。秦冰裴他怎么什么都知道，究竟是谁跟他说的？难道这个世界还有另外的穿书者吗？

  秦冰裴懒得跟他废话，他也不知道自己对面前这个人有着怎样的心思，毕竟他是创造者。

  不过按照师尊所讲的原作中的发展情形来看，他仿佛是强行给自己加了许多虐点，对于一个让自己经受了那么多苦难的人，自然是没什么好感。

  但奈何自己名义上还是他的师尊，岑渝也让自己对他多加照拂。

  “你……你怎么？”

  秦冰裴像是抓住了最后的稻草，眼眸中闪着精光，就像是一匹在丛林里行走多日、未进水食的恶狼。

  “知道太多对你没什么好处，你是我师尊交代我要护住的人，我自然会对你照顾两分，但也得让我看到你的价值。”

  岑辰安那短小的身子像是在一瞬间被定住，怎么也不听自己的使唤了。

  这样的秦冰裴他从未见过，或许是他以往在岑渝面前隐藏的太好，竟是把他忘记了他是自己所创造出来的反派主角。

  没了岑渝的秦冰裴就如同是那脱了缰绳的狮子，没有人能够禁锢着他的行动，就如同是一个定时炸弹。

  还是威力极大的定时炸弹。

  岑辰安颤颤巍巍地开口道：“你想知道什么。”

  秦冰裴的喉结上下动了动，艰涩的开口道：“临去秘境之前，师尊去找过你几次，对你说了什么。”

  世界线在秦冰裴没有被关进密境的那一刻，已经崩得一塌糊涂。纵使是原作的作者都没有办法力挽狂澜，将他们扯回到正轨。

  更何况他现在还被如此步步紧逼，自然是要卖出消息保命用。

  “按照原有剧情，你应该会在秘境中待五年，臭名昭著。你体内一正一邪两颗金丹就注定了你修魔亦或者是修仙都可，一念之差而已。以你的资质，无论是休息哪样都可踏及巅峰，既然早晚都会走上一样的路，岑渝不想让你背负上千古骂名。”

  秦冰裴下意识的张了张嘴，却什么话都没能开口吐出来。

  “想要入魔也没那么简单，必须有所执念。你这辈子也没受过多大的苦，岑渝便想从这里入手，但差阳错的，还是让你体内的魔气涌了出来。”

  “师尊是想让我修仙，而非修魔吗？”

  岑辰安只是看了他一眼，便立刻收回了眼神：“他替你修了魔，你总该在这仙道上替他走下去吧。”

  秦冰裴先是有一瞬间的怔愣，紧接着便坚定地摇了摇头。“不，本尊什么都不要，本尊只要你把我的事情揪出来！这样的话，我要亲口听到师尊对我说。”

  “秘境一旦关闭，是不可能打开的，从来就没有过凭借自身灵力打开秘境的设定，纵使你是主角也改变不了。”

  秦冰裴猛的回过头来，“秘境之中凶兽如此之多，师尊他怎么熬得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