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我中毒啦
作者:甜糖暖阳      更新:2022-05-28 06:50      字数:4387
  七月初七是谦府接驾的日子,天刚亮,谦府便空前绝后的热闹起来,我还在梦里就被萨梅从床上撵了起来,回廊里张灯结彩,焚香挂红,仆从丫鬟们熙熙攘攘,洒水扫尘,我捧着一盒萨梅塞过来的水晶糕站在乱作一团的院子里发怔,昨晚窝在床上傻乐了一夜,现在困得睁不开眼睛,却又无落脚之处,我打了个哈欠,抱着一盒水晶糕往外走去,没想到场面更为壮观,湖边捞水草、洒鱼籽的人来人往,湖面一尘不染,湖边苔藓全无,花厅里摆花挂匾,就连听风亭里的素白帘帐都被换成了鹅黄丝绸。

  杜自芳带着一帮人风风火火地从我身边走过,叫嚷着要去清扫外面的大街,我被逼得退到路边,突然觉得自己百无一用,攀着石山往上走了一段,寻了个碍不着人的地方盘腿坐下,翻出一块水晶糕来吃了几口,还是挺困,左右看看,这儿是处凹进石头里的平地,躺下来不把腿伸直的话也够了,况且不会有人过来,心动不如行动,我把身上随意披着的薄袍脱下来盖在身上,再往食盒上一靠,好咧,现成的湛蓝天空,清清湖水,闲情逸致心坦荡,不问冬春与夏秋……

  我是被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给吵醒的,阳光直剌剌地把脸晒得发烫,我伸了个懒腰,这石头硬是硬了点,但好歹睡饱了。

  “人证丢了,不了了之,皇上就是不想再追究的意思。”

  “凭什么?难不成他督监河工一场,就可以功过相抵。”

  “此次安徽的事的确做的不错……”

  “你到底是哪边的人?”

  这两个声音离我越来越近,今天府里人多不想让人觉得我听人墙角,刚想起身咳个嗽提醒一下啥的,就发现盖在身上的袍子不见了!

  我愣了一下就慌起来,早上我是直接从床上被赶出来的,除了那件薄袍,里面只穿了睡觉的轻纱,薄如蝉翼还带透明的那种。

  “嘘!”那两个声音突然停了,“……有人。”

  我闪进了旁边的山石后面,听见那两人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就在我头顶上方。

  “挺香,”这声音听来就让人觉得不舒服,“是个女人吧。”

  带着点轻佻的笑意。

  竟然碰上两个色狼?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倒霉透顶了!

  我无处可退,再往后就是悬空的一块石头,紧靠着湖水,这不看不要紧,一看我简直想跳湖,我的薄袍竟然被风吹到水里去了!淡粉色的袍子铺在水面上,像朵开繁了的荷花。

  “太子爷,小心苔藓滑脚。”

  我惊地屏住呼吸,来人竟然是从未谋面的当今太子!

  “哟,你瞧,”太子的声音黏黏腻腻的让人不舒服,此时故意压低了一些更是显得一肚子坏水,“衣服都脱了往湖里扔,这是有多着急?”

  “爷,咱们还是走吧,这是尚书府,皇上也快到了,不宜……”那人话没说完,只听太子冷笑道:“都说这谦府质而不俚白水鉴心,怎也有这藏污纳垢之事,户部尚书不是护着老四吗?本太子今儿就拿它个把柄在手。”

  说着便下了山石来,这位太子来者不善,我慌地无处可躲,一咬牙豁出去了,侧过身子便攀着岩石往下爬,一只脚够到了下面的石头,另一只脚却悬空了,这真真的是上山容易下山难,要我翻墙都没那么痛苦,因为我看不到下面的情形全凭猜测,攀着石头的双手痛地发白。

  “出来吧!”太子一声呼喝,惊地我直接松了双手,整个人朝下坠去,幸得我还有一只脚踩的实,掉落下去的时候正好揪住一把长在石头里的树根,堪堪站稳了。

  可没等我拍着胸口叹息一声感谢神,就对上了十三阿哥诧异的目光,看样子他正好从听风亭下来,而这里刚好是石阶拐弯的一处空地。

  天哪,我无法形容当时自己是想快速飞升还是遁地逃走!明明才底气十足的跟人家表完白,设想了一百种让他重新认识我的方法,或妩媚或活泼或女侠,万万没想到会**着披头散发的从天而降在他面前,这跟我想象中差得也太远了吧。完了,十三阿哥一辈子都不可能喜欢我了。电光火石间,我已在心里哭了一湖水的眼泪。

  他只看了我一眼便移开了目光,清冷的眉间略有几分波澜,“你做什么?”

  没等我回答,头顶就传来了太子的声音:“人在下面。”

  我大惊失色,他微微拧眉,拽着我的手将我拉入上一层石阶的角落里,那是一堵石头堆砌起来的窄墙,正好挡住太子或上或下的视线,我们刚靠上石墙,太子的头就从我跳下来的那个地方伸了出来东张西望。

  我不敢呼吸,好一会儿才听十三阿哥说:“你总是让人惊喜万分。”

  我偏头看了一眼,发现太子不见了,这才松了口气拍拍胸脯,“吓死我了,你那个太子哥哥是不是有毛病?听他那口气好像要在我们谦府捉奸似的。”

  他站在我身侧,也靠着石墙,夕阳西下,烈焰余晖晒在湖面上,把山石的倒映染得多姿多彩,“穿上。”

  我这才从惊慌中回过神来,一想到方才狼狈不堪的样子,赶忙接过他脱下的袍子裹在身上,嗫喏道:“求你一件事。”

  “说。”

  “你能不能忘了刚才……”

  “不能。”没等我说完他就毫不留情地回答,我嘴一撇,差点要哭了,“那你是不是再也不会喜欢我了?”

  他看着我笑了,用手在我鼻尖刮了一下,“小丫头,你的脑袋到底是怎么长的?”

  “什么呀?”我哽咽。

  他低笑,“一般不是应该问,你看到什么了?你不准看,你给我忘了……之类的话么?”

  我讷讷地想了想,“虽然这纱衣薄了点,但天也快黑了,你应该没看到吧?”

  他忍不住笑起来。

  “你真看到了呀?”我急了,“这不是真实的我,我平时没这么邋遢的,是刚在那上面睡了一觉……”

  话没说完,他‘嘘’了一声,瞬时转身挡在我身前将我拥入怀里,我愣了一下,随后激动地浑身发抖,这么近的距离嗅着他的体香,听着他的心跳,我竟然有些慌乱,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我马上就知道是什么意思了,因为听到了刚才那个黏腻的声音就在下一级台阶。

  “哟,这不是十三弟么?”太子一副偶然撞见的模样,仿佛刚才像个乌龟王八蛋一样探头探脑的人不是他。

  十三阿哥把我圈紧了,还不动声色地将风帽揽起戴在我头上,然后微微侧头,“我还以为这儿很清净。”

  这话说得特别无礼,但似乎十三阿哥对谁都这样,所以太子爷习惯了,并不生气,“我也以为十三弟清心寡欲不近女色呢。”

  说着很好奇地偏头作势要看我。

  十三阿哥这回理都没理,揽在我腰上的手略一收紧便将我俩贴的严丝合缝,再微微低头,鼻子嘴巴都轻轻地往我脸上蹭过,于对方看来,这是无比亲昵的动作了。

  他比我高一个脑袋,我又戴着风帽,任太子如何好奇也无法能看清我的容貌,除非他冲上来直截了当地戳破。

  可他是太子,哪能做这种事,就算好奇的要死,也只能忍住往回走,还不忘大大方方地留话:“就不打扰十三弟享用美人儿了。”

  我心跳如擂,脑袋‘嗡嗡’直叫,脸上烧得都可以烤鸡蛋了。

  “以后出门要穿好衣服,”他松了揽在我腰上的手,略退一步,声音有几分哑,“你是女孩子,外面很危险。”

  我呆呆地看着他,眼睛里水光流转似有千言万语,到了最后却只说出:“你的袍子借我穿穿。”

  我真想打死自己!

  他笑了笑,“不借也得借,因为……”他低下头在我耳边轻声道:“刚才好像看得挺清楚。”

  我脸红透了,“你欺负我?”

  “不愿意?”

  我想了想,好像这样比不理我要好一点,便不吭声了。

  “我要走了,你继续发呆?”他说。

  他白皙的脸庞侧过去,在余晖之下竟能看到一层细细的绒毛,我拽住他的胳膊,然后像是脑子短路一般竟然踮起脚尖摸了摸他的脸,没好意思看他的眼睛就飞也似地逃走了。

  直到回到临水小筑,被萨梅边唠叨边换了见驾的衣服,我都臊得厉害,好像全身上下被他搂过的地方都酥酥麻麻的,又后悔竟然胆大包天去摸人家,丢尽了我边西人的脸面。

  “萨梅,我是中毒了吗?”我呆呆地问。

  “啥?”萨梅忙着帮我系盘扣,急得满头大汗,“我只知道你再不回来我得中毒了!”

  上次去宫里见驾为客,穿的是满服,这次在府里接驾为主,穿了和硕特礼服,礼服较为繁复,盘扣颇多,红纹腰带上还得系铃,为了七珠金铃的事情萨梅又生了一回气,所以这会儿且不高兴着呢。

  我闭上嘴不惹她,毕竟七珠金铃的事情是我的错,耽误到御驾都快进府了才回来换衣服也是我的错。

  可遇上十三阿哥是大福啊,我暗暗好笑,他说‘你是女孩子,外面很危险’的样子可真好看,睫毛可真长,眼眸可真亮,还有,我揉了揉发烫的手,他的脸可真滑……

  “公主,老爷来了。”萨梅把我从胡思乱想中唤醒。

  我一惊,差点没反应过来老爷是谁。

  院中一尘不染,金色的暮光俯瞰着大地,在梅树淀绿的叶子上铺了一层光,斑驳的树影下是一顶崭新的帐篷。

  阿爸站在帐篷前,目送几个仆从离开。

  我盯着帐篷上下左右地看,这哪是我那顶被雨水淋得没了形状的帐篷?这可新了!透着重纱篷盖布的味道,防雨防风,春暖夏凉,在和硕特这可是皇室才能用的贵重材料!不仅如此,门帘卷边处的藏纹竟是用金线绣的,做工整齐,均匀对称,阔气了很多。内饰淡雅,角落里支着一盏形似少女的宫灯,地上铺了厚厚的貂毛毯子……

  “喜欢吗?”阿爸穿着一袭深青色汉装,瘦削挺拔就像一棵青松,说话的时候总是带着慈爱的笑容。

  我没有说话,喜欢吗?自然是喜欢的,可要我欢欣雀跃像普通人家的孩子一样冲上去拥抱慈爱的父母吗?我做不到。

  他有些尴尬,清了清嗓子:“你那顶坏了,我和你额娘商量了一下,决定送你一顶新的,正好当作生辰贺礼。”

  不感动是假的,可因为亲生父亲知道我的生辰而感动的想流泪这件事反而令我觉得悲哀,“谢谢阿爸……阿玛。”

  “没事没事,”他忙道,“不习惯的话叫阿爸也可以。”

  “可以吗?”我故意狡黠一笑,“你跟她商量过了?”

  阿爸顿时有些尴尬,“她?”

  “就是你的夫人。”

  “月儿……”

  “不习惯的话叫我七月就可以,”我笑,“只有阿尼才会叫我月儿。”

  阿爸更加无地自容,我一眼就看出他是那种特别不会与人针锋相对的人,就连对下人都从不说一句重话。在和阿妈的相处过程中,一定时时都在退让,他肯定没有想到,有一天会从边西接回来一个同样要他处处退让的女儿吧。

  我在悲哀的基础上又加了一层心痛,好没意思。

  “你额娘身体不好,对你寄予厚望,你别怪她。”

  “不会啊,”我有些过分,“她生我一场,我得报答,还想着给她找大夫呢。”

  “找大夫?”阿爸顿时惊诧,“你额娘又发病了?”

  我没说话,他已回头把外面的杜自芳叫了进来,急急地问阿妈之前发病的情况,边说边加快脚步离开了,朝茉园的方向而去。

  我看着他在夕阳下的背影,呢喃自语,“什么样的感情才会让一个男人这样惦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