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四章 翻案二
作者:甜糖暖阳      更新:2022-05-28 06:55      字数:4836
  “可有人证?”董立人此言一出哗然一片,廉亲王也变了脸色,反问:“本王亲口所诉你还要人证?是在怀疑本王做假证吗?”

  “不敢。”董立人答应,但满脸都是‘我才不信’的样子,把脾气暴躁的九王爷气得够呛,作势要去理论,被廉亲王一把拽住。

  廉亲王一向冷静,拽回了九王爷却看向胤禛,“臣弟百思不得其解,为什么忠心不二的耿鱼儿会被人收买作伪证?谁有那么大的本事?晚宴那晚又有谁早退?起火当口除了我还有谁不在水寰厅?”

  他看了我一眼,我脸色煞白,那晚我在水寰厅晕倒被带到了琉璃殿,莘夕哥哥同我一起。

  众人随着他的目光皆看过来,没等我们开口,廉亲王连忙说道:“自然不会是十三弟,那晚我和耿鱼儿在御花园逛圈的时候,还遇到去为七月妹妹找药的十三弟,我们可以互相做证,对吗?十三弟。”

  我讶然,难怪莘夕哥哥一看见耿鱼儿便说‘要设假局却找错了人’,他当真在御花园里看见过这两个人,廉亲王也不是省油的灯,知道要莘夕哥哥直接为他作证不可能,便反将一军,让莘夕哥哥不得不为他作证。

  谁知莘夕哥哥眉毛一挑,“八哥那晚是跟他在一起么?不好意思,臣弟还以为那晚陪在您身边的是位女子。”

  廉亲王急着为耿鱼儿撇清,没想那么多,顿时有些措手不及,胤礽却等不得了,“耿鱼儿原本就常做女子打扮,这有什么奇怪?”

  此话一出,不止廉亲王,就连在场看热闹的人都有些尴尬,文荣冷哼了一声,“乱七八糟。”

  饶是胤礽这种没脸没皮的人,脸也白一阵红一阵,要知道虽说官员狎妓成风,但他是皇族,不止好男风,还……

  “耿鱼儿的确好模样,难怪八爷也爱。”钱晋锡阴阳怪气,却俗到了底,一句话把透到极致的玻璃纸给捅破了。

  廉亲王脸色铁青,“你什么意思?耿鱼儿那晚……”

  “我懂的,”钱晋锡抱臂继续,“听说理亲王被先皇……禁足之后,耿鱼儿就在廉亲王府上行走,这么些年了,自然跟廉亲王更要亲近一些,您是这个意思吗?”

  廉亲王如鲠在喉,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钱晋锡这话问的巧妙,耿鱼儿是现成的嫌疑犯,他先前只想着为胤礽脱罪,便亲自出马贡献耿鱼儿的不在场证明,谁知一番言论下来,耿鱼儿倒成了他的心腹挚爱,好了,原本胤礽纵火理由还欠缺呢,现如今来了一个廉亲王,完全可以说他是为了争风吃醋才想杀人的。他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傻眼了。

  我顿时觉得以前都低看了钱晋锡,难怪这位一直不着调的大师兄能平步青云,年纪轻轻就做了九门提督,还是有点本事。

  谁知就这沉默的当口,一直不说话的耿鱼儿突然出声,略带哽咽的声线里藏着几分刚硬,却莫名的柔和可信,“鱼儿一直都是太子殿下的人……从未变节。”

  胤礽顿时炸了,一句忠心耿耿的表白却换来劈头盖脸的大骂,“你这个贱人,还不给我闭嘴!”

  看热闹的人个个都在心里忍不住摩挲下巴嘴角带笑。

  这下不用谁讲,嫌犯自己都承认了其主为谁,也承认了纵火一事,真是秃子头上的跳蚤,明摆着的。

  我却暗自疑惑,这耿鱼儿一句泣着血泪的表白听来让人动容,却字字带了杀意,他从头到尾一句话不说,却挑了这么个时候开口,正好解救了差点被自己搬的石头砸死的廉亲王,却间接指证了胤礽。

  “皇上,”胤礽慌了,“臣没有纵火的理由。”

  胤禛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那目光中有怜悯也有讥嘲,“人带来了么?”

  有近侍公公立马上前答:“就在殿外。”

  苏秀水看起来还好,她蒙着一层薄薄的面纱,看着眉眼像是化了个淡妆,所以甚至比那晚我在假的琉璃殿内见到的模样还好了些,手上的灼伤也结了疤,只是眼睛绯红,似乎一直在流泪。

  她走进来刚要伏跪,却出乎意料的被快走几步的胤禛两手扶了起来,胤禛声音沉着,却非常温和:“不用跪。”

  众人惊呆了,胤礽也好,廉亲王九王爷还有其他人,都被胤禛的这个动作惊地目瞪口呆,他们一直把矛头指向我,认为我才是那个被胤禛和莘夕哥哥肆意维护的纵火犯指使者,没想到刚出现的这个女人似乎更加大有来头。

  胤禛二话不说,直接解密,“二哥,你认识她吗?”

  胤礽狐疑地不愿意开口,生怕中计。

  胤禛对他的反应极为鄙夷,嘴角挂着若有若无的笑,“她是皇阿玛和兰静姑母的女儿,大清和和硕特的长公主,我们的妹妹呀。”

  一石激起千层浪,几乎是本能,在场的人瞬时把目光投向了我,又像箭一样刺回姐姐身上。

  胤礽动动嘴唇却什么也没说出来,反而是廉亲王开了口:“皇上也不必为了救人脱罪,就诋毁皇阿玛和姑母的名声吧!”

  胤禛笑了,“叱咤边西的静公主是如何来到中原,如何成了祖母的义女边西公主,虽然史书略了这一笔,但坦坦言谈天下皆知,人人传为佳话,皇阿玛和姑母都已故去,情义却永远都在,怎能说诋毁二字?”

  他这一番话振振有词,把廉亲王说的无法反驳,直到跪在他身后的礼部尚书赵玉恒问了一句‘可有证据?’这才反应过来似的盯着胤禛:“皇族血统不容胡来,皇上别被人骗了。”

  说这话的同时还不忘拿眼睛觑我,我看他一眼,从怀里摸出一个两指粗大小的明黄锦袋,“康熙六十一年冬月十二日晚,先皇在养心殿召见过我,这便是那晚他老人家亲手交给我的。”或者说,亲手换给我的,记忆扑朔着回到去年冬日,我站在寒风凛冽的大殿门口,拽着这个小小的锦袋,思了又想,皇上到底是用我的不甘换了胤禛的未来,还是用胤禛的未来换了我的不甘?都是至亲骨肉,却临终一瞬,仍无法逃离机巧掣肘。可我那时候哪里想得到姐姐还活着,那当初换的就不是我的不甘,而是姐姐的未来,早知如此,我又怎会立于寒风中半宿,为值不值得而费尽了心思?

  “冬月十二日!?”赵玉恒惊道,满脸疑虑:“先皇逝世前一夜?”

  “正是,”我点头,“你们信也好,不信也罢,总不能说这是我伪造的吧?”

  胤禛深深地看我一眼,纡尊降贵地亲自从我手中拿走了锦袋,当初我说能证实苏秀水的身份,却没有说怎么证实,我曾为了让他相信那块玉佩已经被先皇取走了,告诉过他先皇临终前召见过我,正因如此,才使得他那一眸神色难尽,要知道先皇可以给我这个锦袋,也可以给我其他东西,万一某天我突然拿出一份先皇亲笔写的遗旨篡了他的皇位也不无可能啊。

  我被他一眼看的浑身冰冷。

  莘夕哥哥冰凉的指尖突然触到了我的手心,我回头看去,他表情柔和,黑亮的眼眸似有千言万语,却只说了一句话:“怎么没跟我说?”

  我突然觉得有些喘不过气来,我没有想过要在这种情况下让莘夕哥哥知道玉佩被我给换掉了,我不想让他认为我把我们离开的机会给放弃了,我妥协的只是先皇垂垂老矣的一生末尾,并不是我们的感情,我怕他误解。

  “你不信我?”他声音很轻,却没有责备,只有一丝无奈,我却害怕了。“哥哥……”我喊了一声,因为恐惧而颤抖的声音几乎没有发出来……。

  “那个贱人说什么就是什么吗?!”廉亲王没忍住,朝我开火:“当年乾清宫的事情还不够丢大清的脸么?竟然让这种人重新站在这儿?哼!真是世风日下……”

  “你再说一句!?”莘夕哥哥抬起手来指着廉亲王的眉心,一字一句道:“再骂一句,我现在就不顾大清的脸面直接撕豁你的嘴。”

  “十三!”廉亲王怒斥,“你昏了头了,竟然维护这种货……”他没说完就被莘夕哥哥一把拽住了领口,因为过于用力,他几乎被提了起来,顿时窒息得满面通红。

  莘夕哥哥沉声道,“我爱新觉罗胤祥今儿把话搁这儿,以后谁再敢嚼七月的舌头,我就让他永远没有舌头!”

  他的声音冷静却坚定,惊地众人都说不出话来。

  每次看到莘夕哥哥维护我,我都高兴又心疼,这个时候还掺了些紧张,他压低声音的一句‘你不信我?’差点把我眼泪给说出来了,可此刻又不是解释的好时机。

  “赵玉恒,”胤禛举起从我这儿拿走的锦袋,“你在礼部近二十年,皇阿玛的书信礼札看过无数,想必一眼就能辨真假。”

  赵玉恒是朝中老臣,以前的太子党,一直奉行正统礼则,反对先皇废储,因为人正直而出名,他刚才硬着头皮顶撞了胤禛,没想到胤禛不但不记仇,反而转身就把鉴别锦袋真假的重任交给了自己,颇有些意外,更多的是震惊,他颤巍巍的接过锦袋,有些尴尬,所以补了一句:“就算老臣眼拙,老臣的老师庆文侯也……”,话没说完,锦袋拆了半个,刚抽出淡黄色的短笺尾巴来便脸色一怔,低头一动不动地细看半晌,缓缓抬头,颤着嘴唇道:“此物万不会是假的!”

  廉亲王一听火冒三丈,“你他妈一整张纸都没看完,就敢贸然开口!”

  赵玉恒怔忪半晌,缓缓说道:“先皇有一枚私章,当年为了作画托老臣请匠心堂的创堂堂主,时年九十二的胡匠心所刻,胡匠心眼花昏头,把讳‘烨’的‘华’边下面多刻了一横,众人以为胡老爷子有暗解,不敢提醒,交到先皇手中时,先皇觉得疑惑还问及老臣。后来胡老爷子知道这事,先是骂了弟子们一通,而后亲写告罪书,坦言自己眼花垂老,先皇得知后不但没有斥责胡匠心,反而对这枚印章更加看重,因为这字错漏,便没再用过……”所有人都跟着赵玉恒陷入了遥远的回忆中,他轻叹:“这枚印章先皇只用过两次,一次在托老臣转给胡匠心的‘罪已恕’上用过,一次给陪都行宫的敏贵妃娘娘写信用过,看来这是第三次吧。”

  众人听的目瞪口呆,赵玉恒又补了一句,“当年给敏贵妃娘娘写那封信的时候正是三十年前,倒是跟这位姑娘的年纪相仿……老臣一直奇怪为何先皇要收起那枚印章,却偏偏给行宫写信的时候用?如今看来,这印章又用在了证实姑娘身世的遗诏上,也就说得过去了。”看来,先皇当年去往陪都行宫的信不是给敏贵妃娘娘,只是托她转交给当时在那儿秘密待产的阿妈,一枚错章用不在正经地方,但先皇偏偏喜欢,就用在了与正当情浓的阿妈来往的信笺上,最后一次用在了他们的女儿身上。

  赵玉恒的故事讲完,竟然没人反驳,他的身份特殊,又是胤礽这边的人,想必谁也反驳不了,只能选择相信。

  胤礽却突然于静谧的空气中吼了一句,“她是不是皇族遗脉跟今日这事儿有关系么?她烧我府邸杀我孩儿,当日我是拦着她认亲了还是挡着她攀贵了?”

  “因为她还有一个身份,”一直不吭声的苏秀水突然看着胤礽的背影沙哑开口,有两个胆子小的宫女都被她嗓子里的撕裂声吓的捂了捂嘴。

  胤礽狐疑回头,苏秀水就当着他的面把面纱摘了下来,别看她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胤礽似乎冷静的不行,其实她摘面纱的手一直在颤抖,可想而知她用了多少力气才不至于在这个畜生面前失控。一张布满疤痕的脸庞似乎让接连受刺激的众人惊讶不起来了,只是微微皱皱眉或者摇摇头而已,但却让胤礽动了动嘴唇,像是被遥远的记忆牵动了神经,但还没撞开那道门,他喃喃道:“你到底是谁?”

  “她……就是当年在子鱼庄被你侮辱残杀的哑女苏秀水,”钱晋锡没忍住,一句冷冷清清的话差点把胤礽吓得直接往后跌倒在地,不知道是苏秀水还活着的消息更震惊,还是他曾侮辱自己亲生妹妹的事情更可怕!

  “你……你胡说八道,那女的早死了!而且那女的是哑的,这人会讲话!”他突然捂住自己的嘴巴,用看地狱来客的目光盯着苏秀水,使劲摇头,仿佛摇头就能把说错的话收回去。

  “是吗?”莘夕哥哥咬牙开口:“当年二哥不是说你不认识什么哑女,哑女被害这些事情都是沈天生做的吗?”

  哥哥的声音清冷中透着寒光,声线里刚硬的味道像一柄带刺的宝剑划过空气,让听者没来由地悚然,更让胤礽血红的眼睛差点就瞪出了眼眶。

  “不不不,我没有……我没有……”胤礽连忙摇头。已经有人开始窃窃私语,“原来是这样!难怪要纵火呢!”

  “隐忍十年才蓄力复仇,这女子怪不得流着皇族的血。”

  “听说当年边西公主就厉害得很,果然……”

  “哎,没想到现在反倒被人陷害……”

  廉亲王脸色特别难看,一副输了上半场却还有下半场的执着模样,“谁要说就站出来,别畏畏缩缩嘀嘀咕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