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清颜叹了声气，她的确接受不过来，明明那么喜欢温忻钰，结果却是辜负了自己的一片真心，她怕江浊也会这样。

  所以，面对他，她总是会觉得有些愧疚，觉得自己只接受他的好，却又不接受他的心意。

  江浊终是温下眉眼，轻声问，“你是怕我会像温忻钰那样？”

  “……”

  见她沉默，他道，“我怎么可能？我可一点都不会吃你和温忻钰的醋。”

  “……”她说的是这事儿么？

  清颜无奈地摇了摇头，“我只是暂住你们府内，我也迟早要走的。”

  可江浊却也答道，“你去哪，我也跟着去哪。”

  “江浊，”聂清颜皱眉，有些为难地看着他，“你真没必要跟着我的。”

  他既然回来了，定是得住下来的，而不是只住些许时日便又远走高飞，这让他爹娘又怎么想？

  况且他爹娘年纪也这么大了，若是为了她而又出远门……

  她去游玩也定是会不愉快。

  江浊垂眸，似是认真地想了一会儿，最终小声反驳道，“那你也没必要走……”

  顿了一顿，如果没必要走，那她待在京城又能干什么呢？难道要一辈子束缚在京城里？

  聂清颜摇头，“京城不是我的家。”

  可仔细一想，除了万木堂，好像也没有自己的容身之处了。京城不是，万木堂也不是，那哪儿是她的家呢？

  他却定定地看着她，墨眸闪了闪，映着她的面孔，“若你愿意，以后这，也能是你的家。”

  “……”她更加为难了。

  朝夕相处下来，也不能说对江浊没意思，而是他身边有聂玲珑，她也不能完全相信他。

  若是他也同温忻钰一样，在自己交出真心后又给自己泼了盆冷水……

  淡漠地摇了摇头，“不用了。”

  闻言，江浊脸一沉，也未再说什么，只转身离开了。

  *

  程郁青一天逛下来，倒是收获了许多。不仅买了她爱吃的蜜饯和坚果，还买了几十斤猪肉和牛肉。

  这肉如果拿来熏或是晒，定能做出很好吃的腊肉！

  只可惜……

  她一向爱吃秋月堂的核桃酥，今日去瞧，却见秋月堂早已关了门，估计只有元宵才会开业了。

  呆呆地站在秋月堂门口很久，最终还是无奈地叹声离开。

  程郁青用杆子挑起篮子，费力地将猪肉悬挂在空中，却是始终挂不到那个钩上去。

  几次下来，弄得手都酸麻，她只好重新放了下来，双手叉着腰，无奈地看着那几篮子猪肉。

  温忻钰将其他年货提进厨房，看着对几篮猪肉无计于施的郁青，不禁勾唇一笑。

  四目相对，程郁青似是寻求到了救兵，便飞快跑到他身边帮他将坚果放在一处，随即赔笑道，“大人，这猪肉我挂不上。”

  挂不上还逞强，真是的。温忻钰无奈地摇了摇头，“我来吧。”

  他轻而易举地挂上钩子，随即拍了拍手，转头看她，道，“这种事你不用做，叫我帮忙就行。”

  “没事没事，我也闲着慌。”她摆了摆手。

  温忻钰走上前，忽而拉住她的手，见她掌心因刚才使力而变得通红，不禁眉头紧皱。

  她猛地抽开，却又被他重新拉了回去。

  有些尴尬地看着他，“大人……这，没事的。”

  “你看，就只是红了而已，都没擦破皮。”她慢慢抽开手，随即挠了挠头，“大人，还有什么需要的么？”

  他忽而垂下眸，见她如此愉悦心中更是觉得低落，新年她没有亲人朋友同她一起，就只有他们二人……

  眸光微闪，温忻钰抬眼看着她，问道，“再过几日就是新年，我们要不找荣娘和其他百姓来万木堂一起热闹热闹？”

  “……”他是担心自己过年会孤独么？程郁青抿着唇，良久也未思考出来。

  郁青抬起头，只道，“可别耽误别人家团圆了，我们二人也能搭伴一起过。”

  话虽说的轻快，却还是带着丝丝心酸。可她也不能再奢求什么，有个还能聊天搭话的温忻钰和旺财，也就足够了。

  可还是不禁红了眼，郁青垂眸，长睫隐藏暗暗情绪。

  温忻钰轻叹，二人哪有众人一起过年热闹？可是郁青既又不想，只好作罢，“那便两人一起过。”

  见她沉默良久，他不禁提起道，“灯笼也买来了，可要去挂挂？灯笼可是比猪肉好挂多了……”

  这一对比，终是让郁青破涕为笑，她小声应道，“好啊，灯笼我肯定是挂得上的。”

  ……

  可是程郁青还是高估了自己，猪肉是重到挂不起来，而灯笼却是要挂在高高的屋檐下，任她怎样踮起脚尖，都够不上那个高度。

  还是后来，温忻钰拿楼梯过来，爬上去才将灯笼给挂好。

  摇摇坠坠的，郁青皱起眉，连忙抓住木梯，抬起头大声道，“大人，你可小心些。”

  动作一顿，挂灯笼的少年垂头看着她，眼眸如漾漾春水，倒映着她的面孔。

  他勾唇，“你将另一串灯笼也递给我。”

  “哦好。”一手撑着木梯不让其摇晃，另一手费劲地往前伸。

  将灯笼往上伸，温忻钰见此便拿起杆子往上一勾，轻而易举地挂在空中。

  身子早已冻得僵硬，挂好灯笼后郁青呼了一口热气，想暖暖手，又是一阵冷风灌进她的身体，扫去了仅存的一点温热。

  好冷。

  此时，温忻钰已下了木梯，看她冻红的脸不禁蹙起了眉，“你快些进屋，咋还这傻站着？”

  “这不是怕这木梯倒了，把你给摔了啊。”郁青直率道。

  他伸手戴上她的帽子，将她裹得严严实实的，忽的眼前一片黑暗，害得郁青立马伸出手来瞎摸。

  他抿唇憋住笑意，随即抓住她的手腕往房内走去。

  “诶！”程郁青仰起头，这才看清楚来，这房间是聂清颜的房间。

  门一打开，风吹起门边风铃叮当作响，她愣是看了那风铃许久也未回过神来。

  记得之前她明知是江浊送给聂清颜的风铃，还故意向她要，结果她二话不说就给自己了……

  那还是端午的事，如今已是新年了……

  之前在清茶阁几个人包粽子是多热闹啊，如今却只剩她一人了。

  程郁青耷拉着头，听着清脆的风铃声，心绪更是缭乱。

  她不适地按了按太阳穴，旁边之人不知何时走到了她的面前，用手背贴了贴她的额。

  额头传来微微的热度，温忻钰不禁皱起了眉，刚才在冷风下吹得太久，如今倒是发了低烧。

  温忻钰蹲下身子，眉头紧蹙地看着她，“会晕么？”

  晕倒是不会非常晕，就是有些迟钝反应不过来罢了。

  郁青松开手，对他笑了笑，“大人，我只是听不惯这声音，闹人罢了。”

  不仅闹得心烦意乱，越是看它一眼，便越回忆起与聂清颜一起的片段，叫人心绞着疼。

  闻言，温忻钰便将风铃给取了下来放在桌上，随之转身递了杯热水给她，“待会我送你到房间睡吧，这堆着许多东西，闷得慌。”

  郁青这才抬起眼，看着房间周围，这才发现里面堆满了今日刚买的年货。忽而无奈笑了声，没想到她的房间不但没有好好放着，反而搁置成了仓库……

  她问，“你当真不知这是谁的房间了？”

  温忻钰愣了愣，想了半天也没想出来。这既不是郁青的也不是他自己的，那还能是谁的？

  “谁的？”

  程郁青缓缓垂下头，只道，“没谁的，有故人在这住过罢了。”

  有故人？万木堂又何时来过故人？他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

  他顿了顿，随即也未想太多。只道，“走罢，我带你回去休息。”说罢便又重新为她戴上帽子。

  *

  这一发低烧，便足足睡到了除夕。

  最近几日痴睡得很，睡完了就吃，吃完了就继续躺在床上睡。几日温忻钰都悉心在她旁边照料，可是病情也还没好转。

  怎么了这是？郁青自己也觉得奇奇怪怪，不就是吹了点冷风么，怎么能躺好几日？

  只觉有人将她扶起，小心翼翼地喂药给她，她只张开口来，味蕾也早已没了知觉，那药除了闻着刺鼻了些，喝起来完全就像白开水。

  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便见自己小鸟依人地躺在温忻钰怀里，而他眼眸温润，举止也细微地为她喝药。

  这这这这不守妇德！

  程郁青猛地起身，撑着厚重的脑袋，故作自然地问道，“大人何时了？”

  “别坐起来，躺一躺。”说罢他便拿起枕头来给她靠着。

  先是怔然，反正也不躺在温忻钰身上好像也没什么，想到此才放心地躺了回去。

  “今日除夕。”

  ！！什么？她竟然睡到了除夕！

  烦躁地揉了揉眉，没想到自己头一次过年竟然是在睡梦中度过的……

  “可要出去看看？”

  一听要出去，郁青顿时眼睛亮了起来，点头如捣蒜，“要！”

  他淡淡一笑，“那就要乖乖听话，可别再着凉了。”

  “好！”她可不敢再不多穿衣服了，要是再着凉，可不得睡到元宵？

  可是……

  也没必要把她裹得跟粽子一样吧……

  程郁青懊恼，爬楼梯爬得满头大汗，怨怨地看着前面的温忻钰，也不知道为什么他说的出去玩是去爬阁楼……

  阁楼什么人都没有，有什么好玩的？

  待爬上顶楼已入了夜，皎洁的月光照在他们二人身上，似是镀了一层微弱的光边。

  郁青手撑着膝盖大口大口地喘着气，随即问道，“大人，你是带我来赏月的？”

  温忻钰沉默不语，只背手而立望着那轮皎洁明月。

  “大人？”

  “咻！”“砰！”忽而几束彩色的光芒向上而升，绽放朵朵繁花，火星稀稀疏疏窜向四周，五彩斑斓，姹紫嫣红

  她指着眼前的天空，兴奋道，“烟花诶！”

  眸中流光溢彩，却是倒映出她的面容，“喜欢吗？”

  “这么好看的烟花，自然是喜欢。”郁青趴在栏杆上，仔细欣赏着满天繁花。

  忽而意识到温忻钰又为何特意带自己来阁楼，原是准备了烟花给她……

  “大人，难道这些……”

  他微挑着眉，只淡淡道，“郁青，新年快乐！”

  最后一束烟花绽放，随即转瞬即逝，四周忽而又恢复了宁静，也让他听得一清二楚。

  “大人你也是，新年快乐。”

  温忻钰不禁唇角上扬，从袖中掏出一盒子递予她。

  郁青皱眉问，“这是什么？”

  “打开看看。”

  打开一看，才发现这是自己在买年货那日心心念念的核桃酥。

  她心中一惊，随即欣喜地看向温忻钰，“秋月堂的核桃酥！这核桃酥很难买的，大人你是怎么买到的啊？”

  温忻钰瞥下眸，只道，“我见上次买年货，你格外懊悔没有买到，所以便求老板娘，让她帮你做几盒。”

  其实是老板娘突然回来，他有次上街正好撞见秋月堂开门，便多买了几盒而已。

  不过，见她如此感动的眼神，觉得自己这样说也没什么错。

  见到核桃酥，笑便止也止不住，“谢谢大人！”

  眼眸含笑，如秋波盈盈，心跳不禁漏了一拍，他慌乱地瞥下眸去，“天气凉，先进去吧。”

  郁青却摇了摇头，语气还带着撒娇的意味，“我想再看看烟花。”

  顿时红了耳根，此刻的温忻钰只想着，若是自己再不下去的话，恐怕就会被她发现自己脸红了……

  他轻咳几声，妥协道，“也罢，我下去帮你再拿件衣服去。”

  “……”还未回应，温忻钰便转身往下走去。

  待他走后，程郁青的眼眸也渐渐暗了下来，她摸着玉坠，望着远处被云遮盖着的半月，忽而说道，“袁琛，新年快乐。”

  只是很可惜，他没陪自己过年。

  她曾幻想过，袁琛陪自己过年会是一种什么样的情景……他们会在清茶阁比谁喝的酒更多，然后互相调侃对方，最后喝得醉醺，伴着楼下客人们举杯欢笑的声音，在梦境中睡去。

  可惜，永远都不会有这一日。

  ……

  身在另一处的少年，盯着面前幻像中的女子，不禁勾唇一笑。

  原来小姑娘，还记着他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