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程郁青一直以为，温忻钰身为痴情于女主的男二，定是只钟情于聂清颜的。

  可她在那次温忻钰疯狂地对自己告白，说出一个一个心动的点时，甚至说出，“若没有他的真实想法，又怎会创造出一个我”来时，她才觉得细思极恐。

  这专门制造的傀儡只存着她与他的记忆，唯独抹去了聂清颜的记忆，那这傀儡……是不是真的就喜欢自己……

  而细想下来，在没有袁琛的日子里，只有这个傀儡在自己身边，朝夕相处之下，自己到底有没有动过情……

  或许并没有，但程郁青却是意识到，若是袁琛真的永远都不回来，她估计真的会和这假的温忻钰过一辈子。

  她意识到，她真的对那个傀儡产生依赖感。

  依赖，便是最可怕的。

  即使她拿他喜欢聂清颜为借口，可是恐怖的是，她真的依赖温忻钰。

  程郁青对曾经有这样的情感而感到内疚，见他觉得自己是第三者插足她与温忻钰，心中更是觉得一紧。

  她垂下眸来，心中十分内疚，保证道，“以后关于温忻钰的事，我再也不逗你了。”

  “若我碰到温忻钰，我一定把我与他的话一五一十地告诉你，不会让你嫉妒的。”

  袁琛一愣，终是抱紧了她，手轻抚着她的背，柔声答应道，“好，对待他的事我们都认真些。”

  *

  “醒了？”

  江浊送走司命后，进屋便见清颜整好衣着端坐着等着他，见他进屋，她勾唇一笑，点头，“同司命说什么了？”

  “……”江浊坐在她旁边，握住她的手，垂下眸来应道，“没什么。”

  清颜定定地看着他。

  沉默良久，清颜回握住他的手，淡淡道，“阿浊，你去吧。”

  愣了愣，“什么？”

  清颜垂下眸，笑了笑，“你与司命的话我都听见了。”

  “……”

  只不过是想等他开口说而已，结果他不愿同她说，也不愿去管那些事。

  可聂清颜却是不愿让他为了自己而不管万物众生。

  清颜紧紧握住他的手，眼神坚定，“阿浊，守护众生才是身为上神的使命，拘于小爱而舍弃大爱，并不是大丈夫的行为。”

  “我不愿你为了小爱而舍弃大爱，众生性命比我重要，你懂么？”

  “……”江浊垂下眸不语。

  她捧起他的脸，十分认真地跟他讲道，“你必须得回去，必须得阻止这场大战发生。”

  江浊铁青着脸，只觉喉咙干燥得很，音色沙哑，“那你呢？”

  “我自是在这等你。”她连自己的后路都准备好了，“我知你担心仙帝会抓我，不过，我的修为可比他还高，谁又能看清我这隐形之术？”

  江浊闻言，觉得此话有几番道理，可是……

  “万一他把这青岩山毁了该怎么办？”

  说到底，还是担心她的安全。

  聂清颜嘴角翘起，音色轻缓，似是在慢慢哄着他，“不会的，不会的……”

  他将头抵在她的肩头上，目光落在她衣裙上绣着的春桃，终是叹了声气，妥协道，“待外头的树开满春花，我便依你的话。”

  春花……

  清颜不禁红了眼眶，她与江浊只看过一次桃花，还是在皇宫的宴上看的，那日他们二人正式确认关系，如今再看时，却又是分别之时。

  她不知书中的结局会不会再次上演，但无论结局如何，她也必须让江浊阻止这场仙魔大战，若他阻止不了……

  看在自己的面子上，他们二人也定会停手的。

  清颜笑出声，也是做出让步，“好。”

  *

  仙帝恶意闯入仙魔边界，厮杀魔界小兵一事，如今已传到了魔君的耳中。

  众手下皆怨怨不平，多次向温忻钰说此事，搞得他最近几日头痛得很。

  他按了按太阳穴，看向袁毅，问道，“杀了多少？”

  “将近百余。”

  百余……温忻钰心想这江浊是真疯了，到底自己何处惹上了他？

  袁毅跪了下来，郑重道，“仙帝这样子，是故意想挑起战争来，殿下，我们不能坐以待毙啊。”

  他双眉深锁，询问道：“江浊就没有阻止他？”

  “臣听消息说，玉君自修成归来便只回过宫中一次，之后便再也未回到仙界去，甚至仙帝讨好似的将聂玲珑关进牢中教训来讨好玉君，玉君也压根不知道此事。”

  “是么？”温忻钰本以为是江浊是为了他抢了清颜故意要挑起风波，没想到，却是仙帝。

  他单挑起眉，“仙帝又是犯什么病？”

  “臣，不知。”袁毅低下头。

  温忻钰自是知晓他不知，淡淡瞥了他一眼，只吩咐道，“那便多派些小将去镇守，以防哪日仙界那趁人之危。”

  他瞥下眸，想起上次的悲剧，“可千万不能像上次那样了。”

  如今他们已有宝物防身，虽是温忻辰侥幸获得，但也终将收入魔界囊中，也自是成为魔界的护身符。

  “对了，”想起之前听到其他下人说袁毅不接受儿媳一事，温忻钰不禁问道，“我听说，你可不接受郁青啊……”

  袁毅惶恐，连忙跪了下来，“殿下，这消息可从何传来？臣……臣……”

  见袁毅如此，温忻钰便猜中自己听的是正确的了，他轻咳两声，认真道，“郁青虽是人，但也是不死之身，自是能同袁琛一样活得长久，其余的……”

  “本君都能容纳凡人待在我们魔界，袁相又怎么不能容纳呢……”

  袁毅抬袖擦了擦汗，只微微作揖，承认道，“殿下臣只不过是想试探那姑娘对琛儿的心意，并未不接受那姑娘。

  “听夫人说琛儿十分爱她，可若是我儿没有得到同样的爱，我自是为我儿惋惜，所以，只不过是跟夫人做的一场戏罢。”

  原是这样？

  温忻钰终是摆了摆手，“行罢行罢，只是到时候别伤害人家小姑娘就是了。”

  他垂下眸鞠礼道，“是。”

  *

  可是，袁毅回去后却是又跟袁琛大吵一架。

  他说，“你不喜欢郁青，为何又要让魔界上下都知道呢？这到底是丢你的脸还是丢我的脸？”

  他说，“郁青到底怎么招惹你了？”

  他说，“她救了我的命。”

  他说，“父亲，我就是要她。”

  还未等自己开口，便见一粉裙少女跑了进来，小鹿眼惶恐地眨了眨，拉住袁琛，“别说了。”

  袁毅垂下眸，静等着她来发话。

  她先是跟自己行了个礼，“阿琛气在头上，待会他气消了我带他来见您。”

  说罢，便拉着他的手往前走，可是，他却是压根不动。

  郁青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嘶了声，拖拉硬拽地把他拉出了门外。

  袁毅目光追随下去，却是只能瞧见她的背影，而自己的儿子却是收拾得服服帖帖，垂下眸来半句都不敢顶嘴。

  有一瞬仿佛瞧见了自己与明氏，袁琛与自己一样，总觉得自己有理，即使是错的也不低头，可是，却是在夫人面前服服帖帖……

  可是，他却仍是未看出，那个小姑娘到底有多爱琛儿。

  “我知晓你生气，可是这也不是你爹爹的错呀，你说对吧？”她环着胸打量着他，见他委屈地撇嘴，她便伸手拉住他的手晃了晃。

  略带撒娇的语气哄他，“好了好了，我知晓你为我说话还听我一顿训会觉得委屈，可是这事的确对我并没有什么影响，你也不能就这样跟你爹爹闹掰吧？”

  见他不说话，郁青更是柔声哄他，“行了行了，你少气些，待会一句话也别说，听我说就成。”

  “不行。”袁琛立马回绝，“若是他骂你欺你甚至还打你，我还要坐以待毙？”

  郁青一愣，而后点了点头，“阿琛，是我要说服你爹，不是你要说服你爹。”

  “是我要告诉他我是有多爱你，我要告诉他我离不开你，我要告诉他无论如何我也不会离开你。”

  她笑得灿烂，甚至压根就不把那些当回事，“所以我若是爹爹被打被骂就吓跑了的话，那岂不是压根证明不了么？”

  袁琛轻叹了声，终是妥协下来。

  见他们二人对话结束，袁毅眉梢一挑，倒是想看看她要说出些什么来。

  她先是对自己鞠了一礼，赔罪道，“刚才阿琛因我同您吵架，是我的错。我先向袁老赔个罪。”

  袁毅只盯着她，没有说话。

  她抬起头，小鹿眼定定地看着他，极其坚定道，“但若是袁老要我与阿琛分离，我是绝对不会答应的。”

  她垂下眸，慢条斯理地讲道，“袁老，我知晓您觉得我是人，配不上您儿子。况且，我也并未给袁琛带来什么好处，并没有任何的价值，所以，您的心情我也理解。”

  像是心中早已将自己要说的话打好了草稿，咬字清晰，也格外流畅，“之前小女也想过，若您真介意的话，小女也可以离开魔界，离开袁琛；可是现在小女想明白了，小女就算是死，也不会与袁琛分开的。”

  就算是死也不会分开？袁毅听到这句话时倒是有些诧异，只听郁青继续道，“我与他早已是共进退共存亡，若您现在看不惯，我也会尽力让您满意。”

  之前她说会离开，如今却是改变了主意说死都不会分开，尽量让自己满意，又是因为什么让她改变了主意？

  为了套她的话，袁毅只好将茶杯丢在地上，怒道，“糊涂！”

  郁青吓得身子一抖，但语气却是格外平静，“您觉得我是在顶撞您的话，小女先在此跟你道个歉。可小女与阿琛是真心相爱，袁老真的忍心让自己的儿子去娶一个不爱的女子，并逼得自己儿子的心上人离开么？”

  她抬起头，硬堆出笑容来，“我相信您是不会的。”

  “……”

  跪着的旁边便是那茶杯的碎片，只要她稍稍一挪，碎片就会刺进她的大腿里。旁边的袁琛早已攥紧了拳头，估计下一秒就要带她走。

  袁毅深呼一口气，戏谑地看着她，“你当真就代表得了我？”

  她举起手来向他行了个礼，眼眸中清澈带着坚定，压根就不畏惧，反而十分有底气地说道，“我代表不了您，可我是真爱阿琛。”

  要不是那发抖得不行的身子暴露了她，他估计就要真以为这小姑娘不怕他。

  袁毅不禁冷笑一声，“爱？谁都能说爱这个字，心中又真的爱么？”

  闻言，郁青垂下眸，“你要这样想我也没办法。”

  这句渣男语录倒是十分有用处，郁青自己也没想到这句话竟然会用到袁毅身上……

  谁知，他却不计较，反而转移了话题，甚至语气也比刚才好了些，“你当真，救了琛儿的命？”

  提着的心也渐渐缓了下来，她点了点头，“是。”

  “为何？”

  压根没有带一丝犹豫，反而就像是平常聊天般，“因为没有袁琛，我也活不下去。”

  因为没有袁琛，我也活不下去。

  没有他，也活不下去……

  听到这句话时，袁毅心中终是有了底，柔下声来问，“何时的事？”

  愣了半晌，郁青如实回道，“阿琛被走火成魔的大人，也就是你们的殿下打了两掌，毒火攻了心，我便去取了后处雪山的灵芝草。”

  被殿下打了两掌……？

  不对，殿下又何时走火入魔过？何况，殿下与袁琛本就亲如兄弟，又怎会互相攻击？

  还未等自己发问，郁青便道，“准确的来说，是殿下的分身。此事说来话长，不过也不必再谈。”

  都危急他儿性命了，怎不必再谈？

  袁毅看向袁琛，皱眉道，“怎么回事？”

  可是，他的儿子正因刚才自己凶了他夫人，如今正跟自己呕着气呢。

  袁琛别过头压根就没正眼瞧他，藏在袖中的手紧握成拳，若是自己再强硬下去，估计他与儿子便是真要决裂了。

  只见袁琛冷眼看着他，声音也没有刚才的怒意，反而冷意非常，“说了再多你也不会信，那还要说些什么？”

  若不是郁青说让他听着她讲，他有可能早在袁毅开口前便带着郁青走。

  带着郁青回清茶阁，与这魔界撇开半点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