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通人，挣钱多不容易。”

  沉默许久的唐晓芙，突然发声了。她怔怔地望着外卖小哥头盔上的竹蜻蜓。

  她给王云宇换衣服时，发现他兜里也有一个这样的竹蜻蜓。

  王云宇用唐晓芙的手机给他老大打了个电话，老大之前说会在港口派船接应他。

  如今距离港口还有十五公里，车程仅有二十分钟，也不知老大安排好没。

  他从“女友们”那淘来的六七十万现金也藏在港口某废旧集装箱堆里，他还得去取出来一起带走。

  老大的电话，嘟嘟嘟了许久，一直无人接听。他神色凝重起来，隐隐约约预感到了一丝不妙。

  他转头看了两眼后座上的宋倾城，眼神锐利地盯着她：“你男朋友是不是报警了？”

  宋倾城耸了耸肩，“我一直被你们控制，他远在天边，报没报警，我怎么知道？”

  王云宇皱眉问唐晓芙：“你在他手下干活这么久，以你对他的了解，他会不会报警？”

  唐晓芙转过脸，与他冷冽的目光对视几秒，才回神过来，犹豫着说：“他，他其实对挺多女孩都蛮好，人是善良的，对朋友也很大方，顾及到人命，我想他应该不会报警吧？”

  绿灯亮起。外卖小哥的小电动，一溜烟儿功夫便骑得老远。

  王云宇久久没踩油门，在红灯亮起前几秒，他将车开过了十字路口，停到了路边，打起了双闪。

  他神情焦躁不安，连续打老大的电话，始终无人接听，打其他同伙的电话，也无人接听，给他们发短信也无人回复。

  他开始有点慌。老大从未置他于不顾，他预感一定是出了事情！

  王云宇的预感很正确。

  在他第一次打电话给老大的前十分钟，警方在他们约定碰面的港口某艘豪华游艇里，突袭抓捕了一个境外诈骗团伙。这个团伙的头儿，就是他的老大。

  他转头看向车后座眼皮打架昏昏欲睡的宋倾城，迟疑了几秒，开口问：“如果我和晓芙现在去自首，会判几年？”

  宋倾城听到这话，瞬间睁开了双眼，精神抖擞地将身体凑过去，兴奋地提供免费解答：“如果你们现在去自首，单从你两的绑架行为来看，可以减轻从轻处罚，目前并未造成被勒索者的金钱损失，也未对人质造成人身伤害，属于绑架未遂，投案自首后坦白交代，如果再能跟公安交代其他犯罪行为或提供其他同案犯罪线索，搞个立功，加上我给你两出个谅解书，就绑架罪来说，你两量刑加起来不会超过十年，在牢里好好表现，申请减点刑，合计七八年也就出来了！”

  王云宇仿佛看到了光亮，但看到神情慌乱的唐晓芙，他又动摇了，继续追问：“我还诈骗了很多钱！这又会判多久？！”

  “诈骗了多少？”

  “单是在境内，就有三百多万。”

  “……”宋倾城愣了两秒，随即机敏回应：“如果能积极退赃，供出主犯，取得受害人谅解，加上你不是累犯，量刑上会从宽考虑，最多不会超过10年。”

  “十年，八年，十八年……”王云宇神情呆滞地算着，突然傻笑起来，“哈哈哈……我特么就算是逃亡一辈子，也不要去牢里蹲十八年！！”

  宋倾城急了，瞪着他吼：“你傻吗！十八年出来后又是一条好汉！清清白白重新开始！比起担惊受怕的逃命日子，有什么不好！况且，现在到处都是监控去哪儿都要刷脸验身份，你能逃到哪儿去？！法网恢恢疏而不漏！帅哥，你还年轻！回头才是岸！！”

  王云宇被她吼得一愣一愣的。他纵然老奸巨猾骗术高超，但终究年纪不超三十，还是个大小伙，况且二十岁出道，一直都在老大的庇护下狐假虎威，真遇到事儿，他难免左右摇摆无法决断。

  “云宇！你别听她胡说八道！”

  唐晓芙看到王云宇起了退缩之意，突然爆发了，她双眼通红地盯着他：“我为了你，把父母和事业全抛弃了！你现在要去自首吗？要去坐牢吗？你说过要带我一起浪迹天涯！一起四海为家！一起寻找诗和远方！你现在是想反悔了吗？！你不爱我了吗？！”

  王云宇被她喊醒了，神情却是很不耐烦，他粗暴地说：“老子爱你的身体，爱你的钱，唯独没爱你的心！你到今天这步，都是自己蠢！别特么把锅扣我头上！”

  “啪！”

  “啪！”

  两个耳光狠狠地扇在了王云宇脸上！唐晓芙心痛至极，歇斯底里地诅咒他：“你不得好死！！”

  王云宇从未被女人打过，他又痛又气，二话不说就跟唐晓芙撕打起来，扯头发，扒衣服，又掐又踢，打得热火朝天，不相上下。

  他没想到，唐晓芙看起来柔弱，打架战斗力会那么强！居然能活生生地将他耳朵给咬掉一块！

  宋倾城心中早有准备，趁着他两敌我不分时，用牙咬开绑在手上的胶带，并迅速地扯掉脚上的捆绳，又趁唐晓芙掐住王云宇脖子时，伸手拿了车钥匙，立即跳下车，像个兔子一样飞速跑离二十米，然后用力摁了一下车钥匙，将车门给锁死！

  余光瞥见宋倾城跑远的王云宇这时才反应过来，猛地一用力将唐晓芙推开！

  唐晓芙的头被狠狠地撞到车窗上，痛得眼前一阵眩晕，加之情绪激动，她挣扎了一会儿，居然晕死过去了！

  王云宇哪里会管她！他现在被逼疯了，只想将宋倾城抓回来，至少还有条件跟警方谈！但车里没有车钥匙感应，根本无法打开车门！自动天窗也无法打开！他和唐晓芙就这样被死死地锁在了车里！

  他眼睁睁地看着宋倾城越跑越远，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远处法院大门里。他急得眼睛都红了，但却无可奈何，左右寻找敲玻璃的救命锤，也没能找到，他犹如一只困兽，气急败坏地敲打着天窗，拍打方向盘。

  没过几分钟，他听到了刺耳响亮的警车声音，他从后视镜里看见，十字路口前，四辆警车并排而来！

  一瞬间，他全身无力，瘫倒了座位上。那种幼年偷家里钱被当众抓包的末路压迫感，再次降临到了他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