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律师，请教您一个问题。”

  “问吧。”

  出了法庭，尧璐璐上了宋倾城的车，乖巧地端坐在副驾驶，一脸谦虚地望着她。

  “庭审中，法官为什么要问原告律师，怎么通过得的司法考试？”

  “就这问题？”

  “嗯。”

  宋倾城颇为失望，她还以为这丫头要问她啥深奥的专业问题呢！法官当庭这般发问，本质就是吐槽该律师的专业水平太low。这潜台词，七岁小儿都能听得懂。尧璐璐这么问，她开始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请了个傻白甜助理。

  十字路口红灯前，她转头看了助理一眼，意味深长地回答了她的问题：“有时候，笨得太过分，容易人神共怒。”

  “啊？”

  尧璐璐一脸懵逼，她没明白这句话是说她自己还是说原告律师。

  宋倾城也不解疑答惑，直接给她安排庭后工作，草拟今日庭审的代理词以及参加庭审的感想，明天下班前完成。

  尧璐璐颇为忐忑地接下了这两项任务。她也不敢当面让老板给她相似案例的代理词模板，只能自个儿摸索，或者回律所找其他律师助理帮忙。

  回到律所，宋倾城带着尧璐璐一起去附近的粤菜馆吃饭。她点了两荤一素一汤，脆皮红烧乳鸽、白灼基围虾、田园小炒皇、冬虫草竹丝鸡汤，外加两碗白米饭。

  看到宋倾城熟练地用开水烫碗筷，尧璐璐也有模有样地学了起来。这种在外吃饭必须烫碗筷的广东仪式，西北姑娘尧璐璐一直无法理解。说杀菌吧，就烫那么几秒，根本没啥效果，说清洁吧，店家早已杀菌消毒，再烫多此一举。这仪式，最多也就是给当事人一个心安，实质用处毛都没。

  饭菜上来，宋倾城说了一声“开动”，便津津有味地大快朵颐起来。

  三菜一汤里，尧璐璐最爱乳鸽，又香又脆，皮焦肉嫩。她战斗力很强，四只乳鸽，她搞定了三只。其余的菜，基本上也是靠她解决掉。通过这一顿饭，她终于明白，为啥老板身材会这么苗条，胃口小，喜欢喝汤，克制力强，只吃七分饱。她就不同了，本着粒粒皆辛苦的道理，她绝不浪费桌上的一点粮食，必须光盘。

  宋倾城对这助理的胃口，很是欣赏。以后，有人陪她一起吃饭，那便可以尝遍各种好吃的，而且还不用担心浪费，着实是一大好处。

  饭后，午休。宋倾城将新买的午休折叠床给了尧璐璐，安排她去律所大会议室休息。大会议室，一到中午，都会变成律所女助理们的休息场所，各自携带着自个儿的折叠床，聚众吹水，聚众睡觉。

  尧璐璐来到大会议室时，里面已经由十几个女助理占了位，作为新人，她有些拘谨，微笑着朝看她的人打了招呼，然后找了角落一个位置，摊开了床位，在手机上刷了二十道法考题目，便准备躺下休息。

  她旁边的短发姑娘突然问她：“你是宋律师新招的助理吧？”

  她点了点头：“嗯，我叫尧璐璐，你叫我璐璐就行。”

  “欢迎来正晖！”短发姑娘爽快地说：“我叫安水水，胡静怡律师的助理，也刚来半个月，和你一样，是个新人，以后你就叫我Andy吧！”

  遇到这个热情的同事，尧璐璐心情愉悦，开心地说：“我觉得水水更洋气，我叫你水水，好不好？”

  “啊哈哈哈……也行！”安水水尬笑了几下，应允后即躺下，戴上鹿角眼罩，睡姿笔直地进入午休状态。

  尧璐璐环顾偌大的会议室一圈，都是女生，有几个聚成一团，熟络亲密地说着悄悄话，有的沉迷地玩着手机，有的认认真真地看书做笔记，有的已经安然入睡，有的还站在窗边看风景，有的在床上打坐练瑜伽……一幅律所午休女子图鉴，一览无余。

  她瞧着那认真看书做笔记的姑娘，心想自己也要努力一点，不然日后跟人交流起来，丢了老板的脸，那可不好，便又坐起来，打开APP，继续刷题练手……

  下午上班，老板没有安排新的任务给她，她便专一地琢磨上午开庭的那个案件。

  和老板沉默地共处一室一起工作，尧璐璐心里压力有点大。毕竟认识不到两天。但她老板似乎并不管她。这位年纪轻轻的宋律师，干起活儿来，真是十分忘我，坐定之后，可以对着电脑，专心致志地连续审查合同起草法律意见，一连几个小时都一动不动。甚至，连她推门去洗手间，她也没抬眼看她一下。

  如此认真工作的姿态，让尧璐璐既敬佩又畏惧。她在家呆了两年，没纪律惯了，如今出来工作，老板又是个做事追求高效专业的人，她真怕自己一不留神就被她给开了。危机感促使她不由得加快了研究案卷细节的节奏。

  “宋律师，我去给您冲一杯咖啡吧？”

  看到宋倾城笔直的身姿终于松懈下来，见她略显疲惫地闭上了眼睛，尧璐璐忙停下手中的卷宗，讨好地将她的空杯子端起，准备去茶水间。

  “好。谢谢。”宋倾城睁开眼睛，眸光里含着丝丝笑意，点了点头。

  “那您稍等一会儿。”难得被需要，尧璐璐屁颠颠地跑去了茶水间。

  刚到茶水间门口，她就听到了里面传来几个女孩的笑声，还听到她们提到自己老板的名字，好奇心让她将步子停留，立在门口，想听听她们在聊什么。

  “水水，胡律师说得是真的吗？她真的要帮别人起诉宋律师的男朋友啊？”

  “对！”

  “可据我了解，宋律师男朋友的公司可是我们律所的顾问单位呢！这样起诉他，不会违背利益冲突原则么？”

  “不会！宋律师男朋友又不是我们律所的客户，只是公司而已，主体方面不存在冲突。”

  “哦……那委托人是谁？我听说宋律师男朋友是个有钱仔还是个大帅哥，惹上啥事了？”

  “有因必有果啊。大概就因为是个高富帅，惹了不少桃花债。告他的人，是他的前前女友。”

  “啊？这么狗血？”

  “对，不过这委托人，也有点执念，提出的诉求居然是索要青春损失费两百万，精神损失费一百万。”

  “这……不好打赢吧？”

  “基本没赢的可能。”

  “那胡律师还接？不白忙活吗？”

  “当事人也不是想打赢，她就是想通过诉讼教训一下这花心前男友，把他形象搞坏，让他在圈内不好做人。”

  “这姑娘心挺狠呐！”

  “额……我们不是当事人，不好评判。”

  “那，宋律师知道这事吗？”

  “目测还不知道。听说她跟他闹别扭了，准备分手呢！”

  “呦，你这小道消息怎么这么多？”

  “嘿嘿，圈子小嘛……”

  “诶，这不是璐璐吗？”

  几个聊天的姑娘，突然瞧见尧璐璐走了进来，脸上都不约而同地露出了尴尬的笑容。

  尧璐璐装作啥也没听见没看见，若无其事地朝她们微笑了一下，然后便默不作声地给自家老板泡咖啡。迅速地冲好，迅速地跑回了办公室。

  见她神色慌乱，端过来的咖啡也溢出了杯沿，宋倾城问道：“怎么了？”

  尧璐璐脸红着，犹豫再三，脱口而出：“胡静怡律师要起诉您男朋友！”

  宋倾城微微愣了一下，回忆起之前董妍菲说的话，她心中顿时了然。这偏执的姑娘，真是言出必行，不计成本都要玩真的。

  她若无其事地坐下，慢悠悠地喝咖啡，脑子里却在想唐东泽。她已经差不多两个星期，没跟他联系。他也一样，没有搭理她。自从上海那次墓园见面后，两人似乎都在彼此的世界里销声匿迹。成年人的倔强和决绝，有时候就是这么干脆利落，冷酷无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