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二十四，南方的小年夜。大都市里忙忙碌碌的人们并不怎么关注这个主题为扫尘祭灶的传统节日。年轻人在这一天的节日仪式感更加是可有可无，更有甚者不会记得这个日子是小年。

  一大家子吃完晚饭后，唐东泽和宋倾城陪着柳悦芸回到了医院。老人家很注重小年夜的仪式感，不管医嘱如何，也要闹着回家和老伴儿叶远程一起吃晚饭，一起拜拜灶神。

  祭灶在民间有几千年历史了，灶神信仰是老百姓对“衣食有余”梦想的追求。农村里的厨房灶台上一般都会有个小香炉，供奉着灶君神位，逢年过节都会点香烧蜡，以作拜祭。每到小年，家家户户都要开始搞大扫除，从里到外从上到下都会洗洗刷刷，将一年里累积的尘垢清扫得干干净净。

  宋倾城小时候，冬天最喜欢的事情，除了过年，就是小年搞卫生。在老妈的指挥下，她和弟弟宋辰峰两人负责在院子里洗家具，看着所有家具洗净晾在院子里晒太阳的那种成就感，还有坐在院子美滋滋地吃着老妈煮的花生汤圆，就是那时最大的快乐。

  小年过后第二天，唐东泽就陪着宋倾城去了律所，收拾了一整箱案件带回了九榕台的书房，在脑袋伤口绷带没摘下之前，她都准备在家办公。她只在医院里呆了两天，除了检查伤口换药去一下，她都不会久留。幸好到了年底，很多委托人和意向客户也开始放长假，都不想大过年的搞啥诉争纠纷，有啥鸡毛事儿留着年后再打官司。因而，她也闲暇了不少。

  尧璐璐搞完手中活儿后，便向宋倾城请了假，说趁着除夕来临前，去男朋友家玩几天，要是他爸妈满意她就准备在那儿过年，年后就准备领证。年轻人的爱情总是冲动而又热烈，这才几个月，小姑娘便要奔向婚姻未来了。这美女助理对婚姻义无反顾的勇气，让宋倾城自愧不如。

  关朝阳老家和宋倾城一个地方，都在本省内，半天的车程便可到达，因而他也不着急回去。趁着空档时间，他将宋倾城的所有公司类的客户都拜访了一遍，并做了一份新老客户反馈及新年服务需求及标准的报告交到她手上。看了那份报告，宋倾城再次对关朝阳的能力刮目相看。这人不仅专业能力十分强，对于客户需求和市场变化的掌握和洞悉都十分精准，确实是一位十分得力的合伙搭档。

  腊月二十六，距离除夕还有四天，宋倾城仍没有确定回家过年的日子。她妈每天雷打不动地给她信息催她早点回家，她搪塞的理由，也是每天斗智斗勇地不重复。

  这天，吃完晚饭，唐东泽一手牵着唐宋的狗绳，一手牵着宋倾城的手，两人一狗在小区花园里散步。

  “那宝宝现在取名字了吧？”

  “取了。夏重新。小名森森。”

  “涅槃重生，改过自新？”

  “对。”

  “还在保温箱里没出来吧？”

  “嗯，早产了两个月，出来才四斤。”

  “小森森，救了我一命。可惜，妈妈有了犯罪记录，长大以后要当官可就难喽。”

  宋倾城神情幽幽地轻叹了一口气。那晚，要不是这小娃娃早早地破壳而出，她这条命肯定被他那当时情智疯魔了的妈妈一刀了结了。

  吴言依举刀要杀她的这个情节，在公安做受害人笔录时，宋倾城没有如实陈述。虽然她当时绝望恐惧至极，但事后考虑到吴言依作案未遂，且事情起因也与唐东泽处理股权纠纷时的手段不当也有关联，同为女人，她多少有点同情她，再加上那早产的小娃娃，她更加是于心不忍，不想这娃娃的妈真被判了实刑，在监狱里呆个十年八年。

  “傻妞，别操心他们家的事了。谅解书我们也出了，仁至义尽了。到时法院该怎么判就怎么判，犯了事儿还想不付出点代价？”

  唐东泽搂住自家傻女人的小肩膀，神情犀利冷淡地说道。

  他从不认为自己让夏帅斌出局的方法有什么错。当时，投资人进入东帅智能做公司尽职调查前，他便请了王劲和几个审计师，对东帅智能先做了一遍全面的内部尽调。这个内部尽调结果显示，夏帅斌这两年瞒着他和向骏智，利用自己在外以小三小四名义设立的五家公司与东帅智能开展合作，虚构采购交易，并与财务沆瀣一气做假账，让东帅智能损失了两千多万元。

  他当时看到这结果时，内心很是崩溃。他不敢相信，自己信任敬仰多年的大师兄，不仅出轨，还为了满足小三小四的贪欲，利用另外两股东对他的信任，想方设法地将公司钱财往外挖。不仅如此，在半年前三个股东出现明显的经营分歧之前，夏帅斌就以他的一些亲戚名义设立了两家与东帅智能同等经营范围的公司，挖了好几个东帅智能的技术骨干和重要客户，开始明里暗里地和东帅智能开展竞争性业务。

  这种吃里扒外的背叛，是唐东泽完全无法容忍的。当天晚上，他就联合向骏智，将在三亚度假的夏帅斌骗了回来，并在公司总裁会议室里和他彻底摊牌。

  “我现在给你三条路。”

  “第一，你净身出户，全部股权退回来，职务全免，你过往的所作所为，一笔勾销。”

  “第二，你三天内将亏空公司的所有钱款连本带息全部还回，外头设立的公司无条件转入东帅旗下，你现有股权，我按原值收购。”

  “第三，我们法庭相见，你，身败名裂，家财没收，牢底坐穿。”

  “是和是战，你自己看着办。兄弟一场，别说我没给你选择。”

  唐东泽神情冷漠地把话撩在那儿时，夏帅斌已经有点蒙了。他完全没预料到，事情败露得会如此之快。

  他后悔低估了这个师弟的能耐和手段。他一直以为，这个师弟只是个靠着父辈余荫吃着资本红利人傻钱多的富二代。但他错了。这个人之所以在他们面前展现出傻，是因为此前他都将他们当成了自己人，才会对他们无条件信任。

  “你怎么查到柳曦杨晴她们两人的？”

  夏帅斌签完协议后，苦笑着问唐东泽。这两女人，和他在四年前一次酒会上认识，到现在，已经整整跟了他四年了。他背着吴言依，在本市某个豪华小区里给她们分别安了家，两人也先后给他生了一个孩子。

  “哼，贪婪的猴子，永远都会丢了手中西瓜。”

  唐东泽冷眼望着神情颓败的夏帅斌，内心极其复杂难过。这个，他曾经视为兄长无限信任的男人，曾经和他一起豪言壮志要将公司做成世界五百强的男人，如今，要彻底与他分道扬镳了。

  这男人落寞地离开东帅时，转身对他恳求道：“我有一个要求，希望你能答应我。”

  “你说。”

  “不要将她们和我的事，告诉依依。她大着肚子，我怕她受不了。”

  “好。”

  “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