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久很久以前，一个长着大眼睛的小仙女，下凡来历劫。”

  “她在凡间周游四海，遍览山川，看尽人间风韵，饱阅世间沧桑。”

  “很多、很多年过去，她在凡间终于有点疲倦了，想要重回仙界。”

  “但她飞往仙界的坐骑，突然不见了。她找遍了天地山川，就是没找着。没有坐骑，她便没法子回到仙界，只得呆在凡间，一遍一遍地看春夏秋冬、世道轮回。很多、很多年过去，她的坐骑还是没出现，她，开始有点烦恼了。”

  “人间无聊，她想上天。”

  “有一天，她路过一个山庄，看见庄里养了一头麋鹿，她顿时兴奋起来。因为她的坐骑也是一头麋鹿，唯一不同地是，她的麋鹿还长了一双像天使一样的金色翅膀。庄里的这头麋鹿，就是一头普普通通的四不像，而且也不膘肥体壮，看着既不能跑更不能飞。”

  “但是，她没有失望，她在这头麋鹿上施展了一点仙术，想着让它也长一双翅膀出来。或许是在凡间太久，仙术蜕化，麋鹿非但没有长出翅膀，头上的犄角却给变没了。小仙女被自己的仙术吓了一跳，又连着施术了好几次，但次次都失败，这可怜的麋鹿啊，要么没了耳朵，要么多了个脑袋，要么少了两条腿……越着急，麋鹿就被变得越像妖怪。”

  “小仙女，沮丧无比。”

  “偷偷在一旁看小仙女施展仙术的庄主，被吓呆了。他看着自己花重金按揭贷款买来的超贵麋鹿，被变成了一头长着四个猪脑袋的大驴子，他又害怕、又心疼地哇哇哭了起来。”

  “他的哭声，惊到了小仙女。”

  “她走到他面前，弯腰看了看庄主的脸，发现这家伙长得很是俊朗，便笑着问他，为何要哭，是她长得像妖怪吗。”

  “庄主摇了摇头，说她长得很漂亮，也不像妖怪，但是她把他的麋鹿给弄没了，他还没付完购鹿款，这货的所有权还不完全属于他，他害怕麋鹿的前主人会来找他麻烦，到时他可能会被告得倾家荡产。”

  “小仙女笑了，衣袖一舞，变了一大堆金银珠宝出来，跟庄主说：你和你的鹿都被我买了，今天就都跟我走吧！鹿的前主人要来找麻烦，我保证会让他乖乖投降。”

  “小仙女话一说完，麋鹿的前主人便从天而降。庄主被吓尿了。”

  “因为，前主人卖鹿给他的时候，只是个普通的商人，但现在，这个人不仅拥有法力，而且后背上还长了一双巨大的金色翅膀。”

  “小仙女看到那双金色翅膀，顿时两眼发亮，那可是她坐骑的翅膀啊！”

  “她非常礼貌地仰起头对麋鹿的前主人说：这位大哥，麻烦把翅膀借我用一下，明天就归还！”

  “麋鹿的前主人高高俯视着她，不屑地说：就你这修为，给你对翅膀也不可能上天！还是老老实实地当个凡人吧！”

  “他说完，翅膀一扇，地上尘土飞扬，那头长着四个猪脑袋的大驴子，重新变回了一头麋鹿，而且身形还变得十分帅气威武。”

  “小仙女看着那头似曾相识的麋鹿，以及半空中那个傲娇男人后背上的金色翅膀，沉思了几秒，脸色瞬间严肃起来，浑身杀气笼罩。她手中变出一把锋利的宝剑，指着那男人说：你究竟是何方妖孽，竟敢毁我坐骑？！”

  “那男人哈哈大笑，收敛了翅膀，从半空中轻飘飘地落在地上，他老鹰一样锐利的目光看着小仙女，对她说：愚蠢的女人，我看你是在这人间活了太多年了，竟然连我都忘了。”

  “小仙女向前一步，宝剑架在男人的脖子上，严厉地说：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你究竟是何方妖孽！”

  “男人无所畏惧地向她靠近一步，神态暧昧地伸手撩了撩小仙女的长发，意味深长地笑着说：你找了我一万年，现在站在你面前，却认不出我了么？”

  “小仙女看着眼前这张平平无奇的男人面孔，心想，难道她的坐骑也成仙了？会人兽分离了？她手中的宝剑消失了，将手伸到了男人后背，摸了摸他的金色翅膀，手感十分地熟悉，顿时有点热泪盈眶。”

  “她问男人：你是我的小竹竹吗？”

  “男人皱眉看着她，摇了摇头，回答道，我不叫小竹竹。”

  “那你叫什么？小仙女问。”

  “我叫大竹竹。男人看了小仙女一眼，一万年了，我该长大了。”

  “小仙女喜极而泣，紧紧地拥抱住男人，大声哭着说，你赶紧带我回天上吧，我想家了。”

  “男人皱眉说，他觉得人间挺好，天上无聊，做仙人也没意思，还不如做个凡人，致富经商，繁衍后代，看人间趣事，更有意思。”

  “小仙女哭唧唧地说，她都在这人间呆了几万年了，太烦了，她要回仙界修炼去。”

  “男人说，在人间也是修炼，在仙界也是修炼，天上地下都是修炼，那还不如人间修炼来得脚踏实地。”

  “小仙女生气了。她手中变出了一条粗绳索，二话不说就将绳索一头套在了男人脖子上，一头套在了麋鹿脖子上，并施展了她最新修炼的仙术，将男人和麋鹿合二为一了。”

  “她的坐骑回来了。”

  “她轻轻一跃，坐在了长着金翅膀的麋鹿后背上，拍了拍它的脖子，春风得意地说：老娘要上天，岂是你一头飞天鹿可以阻挡的！”

  “飞天鹿张开双翅，载着小仙女向仙界飞去。那个帅帅的庄主，望着天上他们变得越来越小的影子，一屁股坐在地上，捶胸顿足地哭了起来，一边哭一边喊，神仙打架，赔了鹿又丢了银子，他这韭菜被割得太惨啦！”

  坐在病床边上的宋倾城，轻轻地合上她的故事小本本，抬眸看向病床上的唐东泽，幽幽地叹了一口气，“唉，你说，为啥被割的，总是韭菜呢？”

  一如既往地，她没有听到他的任何回应。她伸手，温柔地抚摸着他温热的脸颊。

  “你猜猜，小仙女最后，是不是真的飞回了仙界？”

  “或者是，不甘被驯的飞天鹿，飞到大海上方，将她抛落大海，让她被鲨鱼大妖怪给吃了呢？”

  “你今天醒来，我便告诉你答案。”

  “好啦，故事讲到这儿，我回律所了。”

  打针换药的护士推着小推车进来了。

  宋倾城看着护士给唐东泽打完针换完药，她才拎包离开。

  她走后没多久，昏迷了一个多月的唐东泽，终于有了动静。

  他醒了。

  正晖律所，前台大厅，吵吵闹闹地围聚了一堆人，这一堆人里，有律师，有助理，有行政人员，有当事人，也有当事人朋友，更有来劝导秩序的物业保安。

  “你们要赔偿我的损失！一百二十多万！一分都不会少！”

  “谢先生，法院没做保全，是因为你没有按时交保全费！我当时已经多次提醒你了！”

  “提醒就算了吗！我把案子交给你们，不是让你们提醒的！是让你们帮我把钱要回来的！”

  “谢先生，你别激动，这事我们坐下来好好商——”

  “商量个屁！那个老赖已经把钱全部卷跑了！官司就算赢了也拿不到一分钱！”

  “就是！没得商量了！因为你们的不专业导致我们的损失，你们今天就必须全部赔偿！我老公的钱也不是天上掉下来的！”

  “谢太太，请注意一下言辞，这件事的是非过错，都可以查证，请不要乱下结论！”

  “呦呵，你只不过是一个小助理，凭什么以这种口气跟我讲话！叫你老板出来！”

  “有事说事，请不要动手！”

  “我推了你一下怎么啦！你还想推回我吗？！”

  “你、你不要太过分！”

  “我就推你怎么了！构成故意伤害了吗？你没办好事情，还有脸在这跟我们理论呢！”

  “不是我的错！是你老公的错！”

  “胡说八道！我没错！都是你的错！”

  “就是，我们家会缺那五千块的保全费吗？！”

  ……

  宋倾城一出电梯，看到被围堵在人群中心的尧璐璐，被一个身材壮硕浑身名牌穿着的长发女人推了肩膀一掌，便立即大步利落地奔了过去。

  她挤进了人群，将被人气得眼泪花花的尧璐璐护在了身后。她冷静地将闹事者看了一圈，是她的委托当事人——谢天翔，一个民间借贷纠纷的原告。其他三个，一个是他的新婚老婆战雪雪，另外两个是他朋友。他们不仅态度凶横，而且还高举着手机在某平台上直播现场画面。

  宋倾城看向谢天翔，语气温和地说：“谢先生，有什么事，请到会议室聊。大庭广众，除了将事情闹僵之外，并不能有效解决问题。”

  谢天翔似乎对宋倾城的出现有点意外，他看着她那张含着淡淡笑意的美丽面孔，刚才蛮横的神色收敛了不少，干咳了几声，“那、那你想怎么解决？”

  宋倾城看了身后委屈巴巴的尧璐璐一眼，转头对谢天翔微笑着说：“这事发突然，我还不了解前因后果。璐璐是我助理，她如果办案有过错，那也是我来承担，所以，作为争议的双方，我觉得，我们坐下聊会比站着这里更能讲清楚。”

  “这……”谢天翔犹豫了，他目光转移到了自家老婆身上。

  “还有什么好聊的！”战雪雪一把将畏畏缩缩的谢天翔拉到身后，气场强大地俯视宋倾城，“你就是那个姓宋的律师，对吧？我老公的案子，是不是你负责办的？”

  “对。”宋倾城仰头望着这个身形个头均壮硕于她的女人，不卑不吭地问：“您想怎么解决这事？”

  战雪雪双手叉腰，霸气十足地说：“我们刚才已经说过了！你们的过错导致我老公的一百二十万追不来了，这个损失，必须是你们律所赔！你们律所不赔你也就得赔！你不赔你的助理也得赔！”

  宋倾城微微一笑，语气轻缓地说：“不好意思，谢太太，恐怕您的诉求，今天满足不了。首先，在这个事情的过错方还没完全认定以及你们的损失数额还未确定之前，还谈不上赔偿的问题。第二，假若是我助理的过错导致保全没及时做上，那也不代表到时执行不到被告的财产来偿还谢先生的一百二十万债权。第三，假若真的执行不到款项，那么对于谢先生的损失赔偿，也会有律师执业险对谢先生进行赔偿。因此，在是非过错还未明确时，您现在就要求我们今天向谢先生支付一百二十万，这恐怕非常不妥当。”

  战雪雪被宋倾城的一席话绕得有点晕，一挥手大声问：“有什么不妥当？！”

  宋倾城指了指战雪雪身旁高举着手机朝她们录像的两个男人，眼神清亮犀利地看着她：“你们带着这两位，未经我们同意，拿着手机在我们办公场所，随意地录音录像还在社交平台上现场直播，这不仅侵犯了我们的肖像权，也损害了我们律所的名誉。如果这件事的过错方在你们，那么，你们今天的行为，对我们造成的损失，我们也会保留索赔的权利。”

  “好哇！律师赖皮了！仗着学过法律就欺负普通老百姓是吗？！”

  战雪雪大圆脸神色一变，两眼怒瞪着宋倾城，“我告诉你，我还偏不信了，你们今天不赔钱，我和我老公今天就坐你们律所不走了！”

  说完，谁也没预想到，她会伸手去拽尧璐璐的胳膊，她一边拽一边说：“这妞办事不利，她也别想走！”

  “你放开我！”

  尧璐璐一边护着肚子，一边用力地将战雪雪的手甩开，但甩开几秒又被她蛮横地抓住，还凶横地拽着她往外拖。

  宋倾城两步上前，想要把尧璐璐拉回自己身后，但战雪雪这女人力气大得很，生拉硬扯又怕伤到尧璐璐和她肚子里的孩子，只得转头看向手足无措的谢天翔：“谢先生，你快劝劝你老婆！璐璐怀着孩子！要是伤了她，你也脱不了关系！”

  谢天翔为难地看着自家老婆，还没开口就被她一眼瞪了回去，他只得闭嘴装哑巴，怂怂地躲在一旁看热闹。

  “再怎么样，也不能欺负一个孕妇！快放手！”

  “这么泼，一定是他们自己的过错！”

  “谢先生，你快劝劝你太太，让她松手！一不留神要是摔倒，那可就是要出大事的！”

  “……”

  律所的人和物业保安纷纷向前劝说，这下更把战雪雪惹怒了，她气哼哼地叫嚣：“好哇，你们律所仗着人多势众欺负我，是吧？！什么金牌大律所，我看就是黑店！宰人律师费还不干活的黑店！”

  她瞥了尧璐璐的肚子一眼，冷哼一声：“怀孕了有什么了不起！哪个女人不会生孩子！”

  话音一落，她松手抬掌，用力地往尧璐璐肩膀上往后推了一下。

  尧璐璐一下重心不稳，往后摔去，律所众人赶紧上前接住，这才没摔倒在地，但也把她惊吓得脸色苍白，冷汗直下。

  宋倾城看着自家助理被欺负得战战兢兢，心中火气直冒，不想讲理了，转身就抓住战雪雪的胳膊，语气冷厉地说：“你，立刻，向她道歉！”

  “哼，你赔我一百二十万，我马上道歉。”

  战雪雪嚣张地冷笑了一下，伸手作势要推宋倾城，但却被她灵敏地闪躲，并被她迅速地反手一巴掌打在了左脸上。

  这下，除了宋倾城之外，现场所有人都懵逼了。谁也没想到，一个看起来柔柔弱弱斯斯文文的漂亮女律师会大庭广众地打人。

  “你、你竟然敢打我！”

  战雪雪摸着自己被打得辣疼的脸颊，指着宋倾城怒目圆瞪。

  “不好意思，我是正当防卫。”

  宋倾城指了指拿着手机的两个男人，笑着耸了耸肩，随即云淡风轻地从包里拿出纸巾，擦了擦刚打人的那只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