穹苍湛蓝，一丝风声也没有。

  九月站在石门前，抬头仰望，见偌大一片天空，唯有眼前这大道高悬于顶，似穹苍里劈开的裂隙，于朦胧的光雾中，铺展而上，不知通往何处。

  而这大道虽长，却不似方才的甬道可以两车并行，相反，只能容许一人登上，且两侧并无护栏，路面由一段段灰色的石阶铺设而成，上面流动着莹莹光泽，材质有点像玉石。

  若是细看，可以发现石阶上，依稀刻着一些奇怪的文字，方才所见的那些耀眼的金光，正是从这些文字里散发出来的。

  望着眼前这登天石阶，九月不禁暗自惊叹，同时心里闪过一个不好的念头，她转头望向缓缓而来的绿影，狐疑道：“你不会是要我走上去吧？”

  不出所料，少女点了点头：“登上此石阶，魂体便能得到淬炼和滋养，于修炼有极大的益处。”

  这番机缘对于寻常人来说，是不可想象的。但对九月，却没有多大反应。

  她虽然从仅有的记忆里得知，这是一个强者为尊的世界，以修炼来提升实力。却不知道这淬炼魂体，对修炼有什么作用。

  少女见九月低眉不语，进一步解释道：“这石阶中蕴含着一股天地之力，通过石阶的试炼，你的魂体会比之前强大数倍，日后的修炼速度也会比常人更快。这可是难得的机缘。”

  提升修炼速度么？

  若真能如此，确实是个难得的机会。

  想起方才在阵法中，被那巨像压制的情形，她不由得握紧了拳头。

  然而就在那一瞬，她感觉到了一种迫人的威压，从远处贯穿而来，令人心魂颤动，身体竟不自觉地想要后退，好在此时，她及时稳住了心神。

  九月目光一凝，看向前方，神色忽然变得凝重起来，只见石阶的尽头，那些氤氲的雾气里，出现了一个模糊的轮廓。

  “那里是什么地方？”九月问道。

  少女顺着九月的目光望去，神色却有些茫然，她努力回想着往事，却发觉得记忆里到处是荒芜的废墟，唯有一个声音隐隐从脑中传来，声音洪亮，似一阵钟声。

  九月见少女盯着远处，看了许久，一副神情恍惚的样子，正要开口询问，蓦地，少女的眼眸突然一亮：“哦，我想起来了，那里原是一处道台。”

  “道台？”九月不解，“做什么用的？”

  “大战之前，此地曾是一处上古修炼场，是有一个古老的隐世家族所创，那道台之上有一口木钟，据闻开启木钟之人，便能获得一个机缘。”少女解释。

  “什么机缘？”九月有些好奇。

  少女却摇摇头，说道：“古往今来，所谓机缘大都是指某种传承，无非也是宝器、功法一类的。”

  九月听闻，暗自沉思着，正想问如何开启木钟，却听少女在一旁补充：“不过那地方有禁制，以你聚气初期的修为，是无法进入的。”

  聚气初期？我什么时候有了这种修为？

  九月在脑中反复回想，她此刻的记忆，还停留在重生后的那场大雨中。她只记得醒来时，发现自己除了容貌变年轻之外，无论是身体，还是内力功夫，都发生了巨变。

  她越想，越觉得脑袋发疼，便不再继续，顺着少女的话问道：“依你所言，如何才能破除禁制？需要什么修为？”

  “那道台的四周布满了异火，若非炼魂中期者，靠近皆会被焚烧殆尽。至于禁制如何破除，就不得而知了。”少女说道。

  炼魂中期么？九月看着那些石阶，面露思索之色。

  然而此时，一个念头从脑中闪过，她立刻眼睛一亮：“你方才说这石阶试炼，可提升修炼速度，怎么个提升法？”

  “石阶跨至三十阶，便可到达聚气中期。三十阶之后，每走十阶，便会上升一个等级，分别是聚气后期，巅峰和圆满......”少女正解释着，顿时愕然，眸中闪过一丝惊讶，“你打算登那道台？”

  要说自己完全对这个机缘不心动，那一定是假的。她眼下急需这个世界的功法辅助修炼。就算没有功法，有一两件宝器傍身也不错。这也是她如此痛快地，答应帮她救人的原因。

  见九月不语，少女再次提醒：“即便通过石阶试炼，修为达到了炼魂，以你如今这副魂体，没等靠近三丈，就被那些异火烧成虚无了。”

  这话若是寻常人听了，断然是不敢再有尝试的念头，可九月却只是想了想，说道：“你的意思是，想进秘境，还必须得靠原身？”

  少女闻言，沉默了片刻，点点头：“这石阶试炼，也是百年难遇的稀有资源，你大可不必为了所谓的传承，冒这个险。”

  自古以来，跨阶越级并非易事，想从聚气巅峰至圆满者，不仅需要大量的灵力资源，还需要极强的天赋之力，何况这数百年来，登上七十阶的都寥寥可数，何况是百阶之后的道台。

  “我想试试看。”九月此刻目光坚毅，她若是决定要做一件事，十头牛也拉不回来。

  她笑了笑，说道：“实在不行，再退回来便是了。”

  见九月如此执着，少女知道一时半会儿这么劝说也无用，微微一叹：“石阶试炼，只有半炷香的时间，届时无论你的修为如何，都必须退回来，否则荒境的裂隙一旦重合，那巨像的攻击落下，我也无力救你了。”

  “好。”九月点了点头，神色越发冷峻，她深呼了一口气，缓缓朝着石阶走去。

  少女看着远处，只见前方白雾弥漫，莹光流转，而那个少年长发高束，白衣飘舞，虽然身形单薄，却有一种超越年龄的强大气场，一时竟令她有些发怔。

  禹荒山，一片月色无法照见的阴暗之地，传来一声鸟兽的嘶鸣，声音里竟带着一股强劲的灵魂之力，将四周的草木震得稀碎，连潭底的巨鳄闻之，皆亡命逃走。

  然而，随着鸣叫声变得越来越弱，前方的雾气渐散，一座圆形的石坛一阵古怪的吟诵声传了出来。

  雾气吹散，前方的洞穴传来一股血腥味，此时血迹斑斑，四处堆满了野兽的尸体，其中尽数都被摘了头颅，唯独角落里吊挂的一个巨石笼里，一对雪白的翅膀起伏颤动着，尚存一丝微弱的气息。

  几个人盘膝围坐在地上，口中念着晦涩的长句，像是一种古怪的咒语，四周顿时爆发出一股强烈的波动，如同怒海的滔天巨浪，令人生畏。

  “起。”其中一个人面无表情地说着。

  这时，空荡荡的洞穴中央，升起一个四方的池子，看上去约三丈有余，一股灼热的气息蒸腾而上，里面竟然全是沸腾的岩浆。

  “开。”那人说完，伸手一指，地上的那些尸体立刻狂涌起来，纷纷滚入池中。

  石笼里的巨鸟发出一声长鸣，也落进了池子里，四周顿时血肉四溅，场面十分血腥，随着那些尸体的血肉相互交融，池子里散发出一股诡异的气息。

  就在这时，一个毛骨悚然的声音从黑暗中传来。

  一双猩红的眼珠子从石壁上显现出来，竟是一具骷髅，头颅和四肢被铁链锁着，上面带着沉重的镣铐，口中发出“桀桀”怪笑声。

  只见枷锁的铁链移动着，将骷髅带到那血池上方，整个池子立刻沸腾起来，浓稠的血浆翻涌而出，缠绕着骷髅，在半空中形成一个血球，将其吞没。

  那骷髅发出一声厉叫，四肢在血球里狰狞地扭动着，原本的白骨竟生出一层血肉来，四周顿生一股黑气。

  此时，一处营帐外，一老道站在帐外，抬眸看着眼前的禹荒山。只见山风徐徐，并无什么特别，唯有那月色，看上去似隐隐笼罩着一层红雾。

  正在打盹的小童，揉了揉眼，从睡梦中醒来，见远处站着一人，赶忙躬身施礼：“师父。”

  “下去休息吧。”老道挥了挥衣袖，示意小童退下，而后向帐中走去。营帐内，正闭目打坐的老者缓缓睁开眼，问道：“何事？”

  紫金真人眉头深锁，说道：“师叔，我觉得此事有些蹊跷。”

  “你是说鬼蜥？”老者问。

  紫金真人点点头：“不久前，我受焚音谷谷主之托，调查女弟子失踪一事，发现此事与那巫元老怪有所联系。”

  “那个死了的散修？”老者问道。

  “正是。我从巫元老怪的尸体，发现了残留的一丝黑气，与焚音谷的一名弟子身上，是同一种。”

  紫金真人讲到此处，略作停顿，想了想，又继续说道：“若是我没有猜错，那些鬼蜥身上的黑气恐怕是......魔气。”

  老者虽没有说话，但听到“魔气”二字时，神色逐渐变得凝重起来。

  一阵狂风从洞穴上空吹过，带来一片遮天的乌云，林中顿时无比黑暗，一只黑色的狼狗模样的巨兽走了出来。

  这一刻，一个身影从黑暗里缓缓走来，一袭白衣胜雪，宛如谪仙临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