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秋睁开眼睛。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在他的怀里，不知何时，出现了一只黑猫，蜷缩着尾巴。一封黑色的信出现在桌面上。

  刚才在梦中，他梦见自己仿佛一只鱼，穿梭在莲花池中，听得佛音淼淼，见得皓腕如雪。

  纳秋拆开黑色的信。

  里面只有廖廖数行，但他瞬间变了脸色。

  他立刻起身，向双阳区中心出发。

  ***

  “爸爸。”苏式微打开门，闻到一股浓郁的酒气。那酒气就像是在空气中洒满了浓重的雾滴，让一切变得瞬间潮湿起来。

  走廊的灯带着温馨的黄光，苏琛站在灯下，整个人的轮廓都显得柔和。

  但是他的表情——他的表情——如此地陌生而恐怖。

  他整个人就像是冰原上的独狼，两团杀戮的火焰在眼眶中熊熊燃烧。

  “式微。”

  苏琛用那种低沉而喑哑的声音呼唤她的名字。接着，猛然之间，他伸出手来，掐向她的脖子。

  一时之间，情景翻转，式微的眼前如电影一般，浮现出诸多幻像。

  那虚幻的身影似乎是位僧人，恍然之间和苏琛重叠，待式微重新缓过神，她的五指已经插进了父亲的胸口，指尖粘糊、滑腻而温暖，而她的脖颈也被父亲铁钳般禁锢住，整个身体抵在门框，被直接提起来。

  她吓了一跳，条件反射似的将手松开，血液溅在墙壁上，气味腥甜。

  “唔——”

  这换来的并不是父亲的怜悯，而是颈间更紧的桎梏。如铁钳一般粗糙而冷硬的五指，更深地攥紧，像要在她的脖颈上戳出洞来一般。

  ——不——这不是父亲。

  苏式微含着泪，不断地垂死喘息着，垂眼看向苏琛。那陌生的神情，那冰冷的杀意，这不是父亲……怎么回事……幻象是怎么回事……

  她又想起关于‘灵’的情报，父亲，是被附身了吗？

  “爸爸……不……不要……”

  她呢喃着，一阵阵的缺氧已经让她眼前空白，她的神智也似乎要去到那无极的深渊。

  苏琛似乎被唤回了一点神智，眼睛中浮动着一丝动摇和挣扎。

  曾几何时……也是此情此景……

  那时，她无助地乞求着他，过往的记忆潮湿而鲜活地溯回，所以，他松了手……然后……记忆被一片血腥覆盖，心脏疼痛无比，他的心，被掏出来了……

  苏琛动摇了一瞬的目光重新变得沈静而冷酷，他更用力地握住式微纤细的脖颈，将她牢牢地摁在门框上，任她踢动着双腿，用沾着粘稠血液的双手，近乎无意识掰动着他钢铁般地桎梏。

  杀了她。终结这因果。

  这几个字就像佛家真言，字字闪亮，悬浮在周围的空间，占据了他全部的思想。

  就在这时，他忽然对上了一双漂亮的琥珀色眼睛。

  ——外面是下雨了吗？那睫毛上闪着水样的光。

  在失去意识之前，苏琛只记得那双眼睛。

  ***

  深夜，雨又下起来了。刚开始还是细的，小的，轻的，很快就变成了豆大的雨滴，再接着就变成弥漫天际的大雨。

  “唔……”

  苏式微是在雨声中醒来的。她的喉咙火烧火燎，当她发声时，自己都被自己吓一跳。

  她扯掉覆身的柔软毛毯，观察着周身的空间。这是一间温馨的小屋，但应该是许久不曾使用了，她用手指轻轻一抹，床头覆盖着一层薄灰。

  式微身上还穿着睡衣——在家中的睡衣，这是一件浅黄色的丝绸的连体裤，此时，睡衣有些潮湿，上面沾着数滴暗红色的血点。

  这让式微再次回想起那不寒而栗的时刻——她的父亲，不，不是她的父亲，而是某个占据她父亲身体的怪物，想要杀了她。

  一种强烈的悲怆袭击了她。接着，是少有的不安。

  那么，现在是怎么回事？她又是如何得救的？是父亲……夺回了属于自己的意识吗？

  ——不。如果是那样，她应该在自己的家中醒来，而不是在这陌生的房间。

  式微赤脚走到窗边，外面下着大雨，也没有灯，她看不清楚外面的情况。

  接着，她走向书桌，拿起上面自己的手机，再扭开门把手：呈现在她眼中的是宽敞的客厅。客厅的地毯上有着湿漉漉的痕迹，从大门口一直通向刚才她所处的房间，然后又从她所在的房间通向开放式厨房，又再次回到对面的房间。

  因为开放式厨房并没有铺着同样的地毯，所以无法分辨留下脚印的人，究竟在那里如何徘徊。

  是有人……救了自己，并在雨中将自己带到这里吗？

  是谁……？

  苏式微攥紧手机，转向对面的房间，轻轻的敲了敲门。

  没有回应。除了狂躁的雨声，是死寂一般的沉静。

  式微只好转移方向，走向开放式餐厅和厨房。这片空间与客厅共享。一如式微所料，所有的餐具和厨具都蒙上了一层灰。她打开冰箱，里面也是空空如也。

  在开放式区域的最末端，有着一扇门。

  那个人……是也到过这里吗？

  式微一边想着一边打开门。映入眼里的景象让她倒吸了一口气。

  这间应该是盥洗室。地板上到处溅着水，但因为掺了血的原因，水带着淡淡的红色。而水池和镜子上也还带着未冲刷干净的血迹。

  苏式微蹙起了眉。是在池中吐血了吗？

  她重新回到客厅，再次敲起对面的门。依然没有响应。

  外面的大雨依然在下着，混合着天地之间呼啸的风声。从客厅的窗户望出去，也是一团黑色的夜。

  在离开与探明真相之间，苏式微选择了后者。

  她相信，救他的人，没有恶意。而她，必须知道那是谁。

  对了，或许，钥匙……

  她在房间转了一圈，果然，房间的主人并没有来及将钥匙收起来。她从客厅的收纳箱里，找到了一串钥匙。

  在那间紧闭的房门前，她一个一个地试着钥匙，直到最后一只钥匙，她成功地插进了锁孔。式微转动着钥匙，随着“嗒”的一声，门动了。

  抿了抿唇，缓慢地抬起手，她停顿了片刻，终于还是推开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