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刚刚说，那花是丽兹姑姑从边境带回来的？姑姑为什么会去边境？”她还是绕回了刚才的话题。

  提提亚夫人小心翼翼地看了卡文迪许公爵一眼，在得到他的默许的眼神后，她定定神色道：“丽兹是边境人。”

  “边境人？”

  “对，”丽兹说，“就在库尔曼苏和亚美丹兰的交界处。”

  亚美丹兰。

  她知道这个国家。

  在小的时候，姑姑偶然提到过，亚美丹兰是失落的国度。

  “为什么说它失落？”她仰起头问。

  丽兹眼神似是有些怅然：“战争会改变很多东西，再强大的存在，最终也会变成偏安一隅的弱者。”

  幼小的她并不知道姑姑话里有话。

  现在听到他们这么说，她隐隐察觉到了丽兹姑姑不为人知的一面。

  至少她现在相信，姑姑绝不是什么普通人。

  她仍清楚地记得，那天在蔷薇谷遇到山妖，姑姑拿着那把弓弩对准它的时候，眼神是何等冰冷。

  姑姑，边境……莫非她是亚美丹兰人？

  “哼，”安德鲁冷笑，“那个女人真是麻烦的家伙！当初带它来，我看着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要不是公主……”

  要不是公主觉得有趣，执意留着，估计那时候这种蔷薇花早就被国王下令全部焚毁。

  很多时候，人们对未知的东西是好奇大于恐惧，然而在发觉到它的存在弊大于利时，就会想办法去毁掉它。

  贝芙安转头看了安德鲁一眼，碍于卡文迪许公爵在场，他悻悻地闭上了嘴巴。

  “丽兹姑姑，她是个什么样的人？”贝芙安忽然问。

  卡文迪许公爵站起来，把那株蔷薇拿在手里，“一个很普通，却又很奇怪的女人。”

  提提亚夫人接过话：“她看起来似乎很温驯，很顺从，可是她的眼睛里却偶尔发出锐利的光——她善于伪装，几乎让人以为她是个和顺卑微的侍女。”

  只是个和顺卑微的侍女么？

  能让尊贵的彼得王子为了她，毫不顾忌世人的目光，甚至在摔断了腿时……对了，彼得王子现在对丽兹是什么感觉？是恨，还是永不消逝的怀念？

  提提亚夫人似乎沉浸在了往事中：“我听说，她是个遗孤。”

  遗孤？

  “那时候，老将军出兵攻打亚美丹兰国时，不幸遭到了他们的埋伏。长期驻扎在边境的一个士兵不惜豁出性命，终于救出了老将军……那个士兵最后牺牲了，临死前求老将军照顾好他的妻女——她们就住在边境。”

  “……”

  “因为战争，那个女人死了，只剩下了一个小女孩，就是丽兹。”

  姑姑……

  贝芙安惊愕地捂住了嘴巴。

  没想到姑姑的过去竟然如此的惨痛。

  “不错，”卡文迪许公爵点头，“老将军自然是信守诺言。战争结束后，他把那个小女孩带回了王城，本来是打算收养她为义女，只是……造孽啊。”

  “发生了什么？”这次是伯特莱姆疑惑了。

  “我也是听老公爵偶然说起，”卡文迪许公爵说，“那时候我和丽兹也是差不多的年纪。”

  “……”

  “他的妻子是续弦，家世显赫，年轻貌美。奈何老将军在外征战数年，那位夫人一直未能有自己的孩子，而她自己和已故先夫人的孩子又不熟络。她自己没有孩子，看到老将军带了个孩子回来，便误以为那是他在外养的情妇所生的……一时想不开，就自尽了。”

  “啊？”众人惊愕，贝芙安说：“那女子……竟然那么刚烈？”

  “后来呢？”她继续问。

  “后来？”他陷入了对往事的回忆中，“老将军的族人都觉得丽兹不祥，老将军迫于压力，只好把她送进了宫里……做公主的侍婢。”

  做侍婢？

  贝芙安讶异：“老将军真是这么想的么？”

  康纳说：“我记得那时候，本来是打算收在老王后膝下抚养吧？”

  “能被老王后抚养，倒也真是抬举她了，”安德鲁满不在乎，“谁知道那天进宫的时候恰巧碰见公主殿下，殿下觉得她有趣，又年纪相仿，便吵着闹着要她陪伴在自己的身边。”

  “……”

  “老王后一思量，想着前段时间闹的沸沸扬扬的将军夫人自缢事件，觉得让她去当露辛达公主的侍女是避风头最好不过的了。于是从那以后，她成露辛达公主的贴身侍女。”

  这其中竟然有这样的过往。

  贝芙安看着卡文迪许公爵手里的蔷薇：“那为什么……蔷薇在居民房里生长。”

  “这也正是我要说的。”他说，“自丽兹带着你失踪后，城里那些奇怪的蔷薇几乎是在一夜之间全部枯萎死亡。可是现在它却出现了，那……”

  一切似乎指向一个方向！

  她或许没死？

  贝芙安瞪大双眼：“如果她还在，如果她还在……那我……”

  最后她说不出来了，大把的眼泪啪嗒啪嗒地流了下来。

  “……”提提亚夫人上前，无声地把她抱在怀里，轻轻拍着她的后背。

  “她要是真没死，那……”安德鲁有些后怕地看了一眼卡文迪许公爵，比尔一脸凝重：“国王陛下绝不会善罢甘休。”

  贝芙安似乎有些明白他们所说的了。

  异端。

  那天在酒楼，轩尼诗说丽兹姑姑是异端。

  一个心中不敬奉蒙卡莲娜女神，内心及其反叛的异类。

  没有一个统治者可以忍受自己所统治的子民不受自己思想的管控，人心一旦聚不拢，最终很有可能动摇国家的根基。

  可是，那是她的姑姑啊，那是抚养她长大，待她如亲生女儿的人。

  倘若她真的没死，贝芙安必定拼尽全力保护她。

  “她是否活着我们不知道，”康纳说，“不过这东西突然出现在房子里，实在不是什么好兆头。”

  “……”

  “如果它真的是凭空长出来的，”那才是真的可怕。”

  “会不会和山妖有关？”安德鲁说。

  “这段时间国王陛下已经下令严查城内居民了，确实没有发现什么可疑人群。”卡文迪许公爵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