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妖族，从来不靠谁的【赏赐】活着！”

  听到这里，白鹿妖圣口鼻喷出白气，猛地从跪坐姿态站了起来。

  唰唰唰！

  刀枪剑戟、斧钺钩叉，乃至种种符箓、飞剑、法宝，都指向了白鹿妖圣。

  “老祖，您安分一点。”

  白鹿妖后又是觉得丢脸，又是觉得无奈，忙上前搀扶住白鹿妖圣，还不得不向周围负责警戒保卫的人众，连连点头致歉。

  这是在长安城旁、洛水南侧的一块平原上，

  以大宗师野西河为首的三百余玩家，一边清理河道，一边警惕着包围圈中的三人，

  准确来说，是两人、一妖。

  这妖，便是刚刚从星空外返回蓝星的白鹿妖圣，乃是白鹿一族的老祖。

  长安城所座落的这座【白鹿原】，本就是以它的名号来命名留念。

  世间妖圣不少，能得到命名纪念的，却不多。

  白鹿妖圣，本身也是个传奇。

  “哼，我也就是顾忌着你，不然，早把这些人给扬了咯！”

  白鹿妖圣气咻咻，对着洛河中冒出的龙头怒瞪回去，“孽龙，看什么看！”

  龙王敖丰懒得搭理它，呼吸一口初春的美好空气，又一头扎进了河里。

  【清理洛河：还山而归的白鹿妖圣，带回来星空中的岩石族、水族生物，它们的体型微小，却会对蓝星的生态造成致命的影响，请及时完成清理，奖励大量功德】

  白鹿妖圣自天外回返蓝星，身上却带来了不少【外来物种】，

  大的已经被消灭了，很多微小如石子、水藻的生物，却还散布在长安城附近，甚至有一些，潜进洛水之中，伴随着河水，已扩散了不知多远。

  玩家们既兴奋又痛苦地搜寻着这些入侵物种。

  兴奋，自然是功德奖励丰厚，

  痛苦，却是因为这白鹿妖圣，脾气暴躁，居高临下，太过气人。

  唯独没有对外来物种本身的担心，

  笑话，

  长洛国有李太白、有真武荡魔天尊坐镇，

  所谓入侵的外来物种，在这等大神眼中，真就如同蝼蚁一般，神识扫过，就能全部捏死，

  就算任务失败，也有这些大神兜底。

  玩家们丝毫不慌。

  唯独不能杀了白鹿妖圣这个【妖魔】，让玩家们十分遗憾，

  没别的，白鹿妖圣，本身居然是个有功德的妖魔，

  简直是离谱他妈给离谱开门，离谱到家了！

  这是玩家们在末世中所知的，第一位大有功德的妖魔！

  如此，杀了白鹿妖圣，非但没有好处，还要增长罪孽，说不定还会遭天谴！

  这可不值当！

  偏偏，白鹿妖圣又是个嘴臭的！

  因为妖圣本身还没有进行【消杀】的缘故，现在还被困在这防疫区里。

  玩家们不得不忍着妖圣的聒噪，听他喷了一上午。

  现在玩家们看向妖圣的目光，已是十分不善，

  不少心狠手辣的玩家，都在计较起来能不能承担杀死【大德】的后果，

  没别的，白鹿妖圣，讨厌！

  “哼，不知天高地厚，把老夫困在这里，一群无礼之徒、无能小辈，活该人族困窘！”

  白鹿妖圣犹自愤愤然。

  “老祖宗！”

  白鹿妖后白呦呦顺着妖圣的脊背抚摸，无奈极了，

  您妖圣是不怕死，子孙后代还得在人类手底下讨口饭吃啊！

  “不和他们一般见识！”

  白鹿妖圣还是疼自己这个后辈的，何况，他也对那所谓的人皇，十分好奇，

  便往地上一跪坐，接着刚刚的话题道：“怎样，那人皇给这狼崽子赐名了吗？”

  呵呵，

  苍狼妖王在旁边挠着光头，笑得颇有些难看。

  妻子祖上这位大名鼎鼎的妖圣，居然还没死在银河里，居然还回来了，是他料想不到的，

  当初，苍狼与白鹿的爱情，不仅是天狼一族强烈反对，

  白鹿的家族里，也并不支持，

  谁听过猎物爱上杀手的？

  狼与鹿，本来就是食谱上的关系。

  谁能想到还能谈恋爱的？

  现在苍狼妖国破灭，苍狼妖王名为狼王，其实已经是褪了毛的凤凰不如鸡，

  而白鹿妖圣，却当真是极为强大，

  苍狼妖王很怕这个老妖圣，棒打鸳鸯！

  白鹿妖圣瞥一眼苍狼，都懒得理他。

  若苍狼妖王还是狼形，白鹿妖圣都有心直接镇死它！

  狼膻味，臭不可闻！

  不过，苍狼妖王和自己的可怜后辈，却不知道着了什么迷，受了什么骗，去修炼什么化形成人的邪术，

  好吧，

  别的不说，这化人的邪术，去味倒是去得比较彻底，

  闻这狼崽子身上，狼膻味微不可察，倒是有股子檀香味，也是奇异。

  “白鹿，说啊。”

  妖圣拿脑袋拱拱白呦呦。

  “老祖宗…”白呦呦苦笑连连，

  吃了星月菩提子开智，又修炼得了人身之后，

  白呦呦的道德观、价值观，尤其是最基本的【礼仪之道】，已经越来越接近于人族了。

  在现在，白呦呦再也不可能，不穿蔽体衣物，就露着部位到处乱晃荡，

  那还不如让她去死！

  白呦呦有了羞耻之心！

  然而，白鹿妖圣可没有，

  至少没有人类意义上的羞耻心，

  它和后辈打交道，还是妖族那一套，

  白呦呦都不好意思看白鹿妖圣的身子，没别的，太原始、太丢脸了！

  好歹缠个布条呢？

  偏偏，白鹿妖圣不仅拿脑袋拱白呦呦，

  还伸出长长的、覆有一层厚厚黄苔的舌头，来舔白呦呦！

  舐犊情深嘛！

  动物界，互相舔舐，是非常亲密的举动，

  可白呦呦受不了啊！

  简直像是受了莫大的精神攻击，却照顾着老祖宗的情绪，不好躲避，

  整个妖后的脑袋都麻了。

  妖后越是懵圈，白鹿妖圣舔得就越是迫切，

  还是苍狼妖王及时为妻子解围，

  “老祖宗，”苍狼妖王腆着个脸，“不瞒老祖宗，陛下为我取了名，名为【苍山】，因我是北方冻土的狼族，便是取苍山负雪的意境。”

  “苍山负雪，哼，怎不取个苍天？一般，一般！”

  白鹿妖圣哼哼唧唧，不过话中意思，他对人族的语言文字，了解却也不少。

  吐槽陈广的取名水平只是顺便，白鹿妖圣好奇追问，

  “不是说，你被下了暗手，那人类之王，若是与你有了那什么【因果】，便要遭到暗算吗，他怎么敢的？莫非其实这取名，根本没说的那么玄乎？”

  “不是，”苍山狼王摇摇头，露出由衷的敬畏与佩服，“陛下为我取了名，就遭到反噬，他一身修为、神通，几乎都丧尽了，我听说，若不是他有一个【永不退转】的神通，恐怕连心智、性命、道心都要逆转崩塌！”

  “这么厉害？”

  白鹿妖圣这倒是吓了一跳。

  嘴上说着瞧不起这些人族，然而白鹿妖圣毕竟是个有见识的，知道那人皇的了不起，

  “那人皇，他脑子被驴踢了吗？”白鹿妖圣不解。

  明知对方在苍山狼王身上设了暗算，还非要往圈套里跳？

  “怎会？陛下是我有生以来所见，最英明、最英勇的人，”苍山妖王也有些不解，只是摇头道：“我只知道，陛下说，人族的天地，他一寸也不退让，他要干大事、决生死、成大果！”

  “哼哼，有病！”

  白鹿妖圣越想越是不爽，横着眼睛瞪苍山，“你这狼崽子，以老子看，活像是条狗崽子！”

  苍山学了佛，修养好多了，默念几句忍辱波罗蜜，依然是笑脸相迎。

  这边白鹿妖后稍稍平静下来，忙问，“老祖宗，陛下说您是来还山的，不知还的是什么山，山又在哪里，我和阿山都是一头雾水呢？”

  白鹿妖圣是为【还山】而来，已经明明白白写在任务说明里面，

  系统论坛上，玩家们也讨论得热闹，

  不过，苍山和白呦呦，两人过来和白鹿妖圣掰扯半天了，也没见那山在哪里啊？

  老实说，要不是想要触发这个疑似的【进一步任务】，旁边的玩家们，也不耐烦在这里监看白鹿妖圣，

  有这时间，去城里把权贵吊吊路灯，去河里抓个被龙尿滋养了的异种鱼，去清扫一下国度里的妖魔孳生地，哪怕去人口暴涨的幽冥原打打短工呢？

  不比在这里干站着痛快？

  因此不仅是苍狼与白鹿，周围二三十个玩家，包括大宗师野西河、【我以我血荐轩辕】卫新等人，闻言都是盯住了白鹿妖圣。

  目光不善。

  “哼哼，一群后辈，无礼至极！”

  白鹿妖圣哼哼着，就见野西河默不作声，在手里凝聚了一道清浅的水流，

  那是【公无渡河】的大河，

  洛河之中，龙王又悄然抬起了巨大的头颅，

  云天之上，似乎有黑衣的神人，投下冷漠的眼神，

  哼哼！

  白鹿妖圣转头舔了舔自己的脖子，不爽开口，

  “也没什么不好说的，老夫我年轻时，修证一门【搬山】神通，那时，遇到喜欢的山，便带着山云游天下，所谓仙山有灵，每座山气质不同，带在身边，修证出的神通也各有奇异，唯独有一点不妙，便是这山借走，就如同借了天地的【债】，终究是要还的，如今我修行到了一个关卡，不得不把年轻时的债，一一都还个干净--不然，老夫才懒得回这鸟不拉屎的破星球呢！”

  白鹿妖圣这段话，信息量惊人！

  苍山、白呦呦，这一个月来努力融入人族社会，尤其是努力打副本，

  已经通晓了不少西游仙道知识。

  白鹿妖圣这段话，放在以前，两人不会有什么别的想法，最多感慨老祖神通莫测，居然能带着山去修炼神通。

  可现在，

  这所谓【搬山】神通，也太像是西游修炼体系中的东西了吧？

  还什么【仙山有灵】，这句话绝不是乱说的！

  【仙】这个概念，就苍山与白呦呦所知，基本是人族独有，一人、一山，就是仙。

  而白鹿妖圣刚刚说这段话，也用的是汉语！

  白鹿妖圣，和人族，恐怕大有一段渊源！

  这可奇了怪了，

  白鹿妖圣活跃的时代，人族还趴在泥坑底，抱着脑袋任由万族暴揍呢！

  “老祖宗，您这神通，是从哪儿得来的？”

  白呦呦小心询问。

  白鹿妖圣眼睛眨了眨，却顾左右而言他，

  “我说，那狼崽子，你和我家呦呦，都是化了所谓人形，我看你们的修为，也是到妖圣境界了吧？”

  “按人族的修炼体系，我应当是勉强能算天仙一重天，也算是踏入妖圣境，”白呦呦恭维一下自家老祖宗，“和您却是万万不能相比。”

  这倒不是瞎说，

  妖圣境是个极大的境界，

  白呦呦从自家老祖身上感受到的，是高山仰止般的感觉，

  甚至不比周常副本中的关羽关元帅弱！

  白鹿妖圣，深不可测。

  “老夫自然是厉害！”

  白鹿妖圣昂首自得，

  “你这鹿精，好生奇怪，你说你会【搬山】，使来我看看！”

  说话的，却是一个突兀出现的猴子，

  它腰间围着一领虎皮裙，几乎只是遁光一闪，便出现在了场中，

  野西河、龙王等人，没能有丝毫防备，

  哪怕白鹿妖圣，也是在对方现身后，才后知后觉，

  吓得直接蹦了起来，

  “你是何方神圣？遁法如此高明！”白鹿妖圣又惊又疑。

  这可搔着了孙悟空痒处，

  就见他身子往后一仰，“小鹿精，你站稳，仔细听了！我：自小神通手段高，随风变化逞英豪。养性修真熬日月，跳出轮回把命逃。下海降龙真宝贝，才有金箍棒一条。花果山前为帅首，水帘洞里聚群妖。玉皇大帝传宣诏，封我齐天极品高。几番大闹灵霄殿，数次曾偷王母桃。天兵十万来降我，层层密密布枪刀。战退天王归上界，哪吒负痛领兵逃。显圣真君能变化，老孙硬赌跌平交。道祖观音同玉帝，南天门上看降妖。却被老君助一阵，二郎擒我到天曹。将身绑在降妖柱，即命神兵把首枭。刀砍锤敲不得坏，又教雷打火来烧。老孙其实有手段，全然不怕半分毫。送在老君炉里炼，六丁神火慢煎熬。日满开炉我跳出，手持铁棒绕天跑。纵横到处无遮挡，三十三天闹一遭。如来老贼施法力，五行山压老孙腰。整整压该五百载，幸逢人王助我逃。吾今打上西方去，踏碎雷音把恨消。你去乾坤四海问一问，我是历代驰名第一妖！”

  “啊！”白鹿妖圣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我听山君说过，你可不就是那个养马的猴子吗？叫做弼马温的！”

  孙悟空气得脸皱眉也皱，三尸神乱跳，

  他最恼别人叫他弼马温！

  当下擎出金箍棒，迎风一摇，棒长丈许，好猴王，举棒就打，

  “你这鹿精，好不礼貌，看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