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四

  魁元书院的考试除了四书五经、策问、经义外，还有礼、乐、射、御、书、数等君子六艺。所以岁考那几天，在书院看到的，不是正在摇头晃脑、临时抱佛脚的少年，便是一身汗臭味、临阵磨枪的学子。

  走出房门，林熙晃了晃有点发麻的脑袋，这几天一直练习、复习，练习、复习，脑里面感觉满满的都是各类考试要点、考点，基本的生活都只是靠身体本能去做，都有点觉得自己像个木偶娃娃了，还好，他这边只剩下三天后的骑射，其他的都考完了，这几天可以先让脑袋休息休息，抓紧时间去校场练练手感，那骑射的考试，也就问题不大。

  林熙在庭院里伸了伸手脚，不经意间，想起那个踮起脚尖伸着身子拼命用手勾许愿条的小姑娘，无声的勾唇笑了笑，又突然想起她步步紧逼的追问，神情顿时僵了僵。

  子曰：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啊呸！呸呸！什么乱七八糟的！林熙满脸尴尬的搓了搓脸，快速的离开刚才站着的庭院，有点像被鬼撵似去了校场。

  极大多数人十年寒窗才能有一线鱼跃龙门的机会，林家自然也想有自己人能在官场上博得一席之地，但是，林家嫡系这几年太单薄了，人丁的稀少，加上社会地位的低下，使得仕途这条路林家走得万分艰辛。

  可不管如何，在书院这前五年，林熙都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去学，虽然成绩不太理想，但却拼尽全力，不留一丝后悔！

  校场内，林熙看着那袭衣衫不整却又潇洒自在的同窗贺隽，在他轻轻松松的射出井仪时，顿时泪眼婆娑、泪流成河的仰天长叹，天啊！为什么人与人的差距就这么大！！同样都是苍生！为什么苍生是他们时，天赋惊人，苍生是我们时，平淡无奇！

  人比人，气死人！！自己四矢中能有一箭正中目标，已是大幸，他那是四矢连贯啊！四矢全中！！！最最气人的是，看他吊儿郎当的模样貌似并未全力以赴！！

  林熙捂着心默默的退了退，转头向另一边走去。

  这边太扎心了！虽然这么多年应该是早习惯了的，但……

  好吧，他还是……少年郎……啊。

  到了校场的另一边，发现那个经常在书院文试中独占鳌头的同桌华承也在练习弓箭时，心肌梗了梗，看来今天的打击是一波接一波，一波未平一波又来，没完没了了。

  林熙默默的在心里为自己掬了一把泪，本来，在族学中学习时，在那三四十个学子中，他也算是拔尖的，族学里的夫子都夸他。

  谁知来到魁元书院后，才发现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以前的自己坐井观天了。

  一场场的考试下来，浇灭了林熙的沾沾自喜的骄傲，但也激起了他心里不愿服输的傲气。

  于是……

  他勤学苦练……

  后来……

  他成了千年老四，文试第四名是他，武试第四名也是他。

  这五年来，魁元书院文试榜上第一名和第四名雷霆不动，武试榜上第一名雷霆不动，林熙在武试偶尔在第三滑一下，大部分是老四。

  所以每到书院放榜时，极大多数的人都在猜榜上老二老三是谁，老大和老四都是直接略过不猜的。

  所以，每每到学院放榜时，看着上面的名次，林熙就只能这样自我安慰：学神的神秘力量是我们这些凡夫俗子无法抗衡！平常心就好，平常心就好……

  不平常心就要疯了好吗？！！每日晨起背书的是他！兢兢战战不敢松懈的是他！熄灯后还在心中默念书本的是他！一丝不苟勤学苦练的是他！相反，书院里第一名的两位，一个整天斗鸡走犬！一个整天昏昏欲睡！夫子对他们又爱又恨，完全拿他们没办法，连训他们都没了底气，一个过目不忘，一个天赋异禀，就算夫子，也是干不过啊。

  所以……

  我们这些凡人还是脚踏实地的老老实实的努力吧。

  林熙认认真真的在校场里练习了一个时辰，直到双手感觉微微的肿胀方停下。

  为了考试，他已经有半个月没认真练习了，随身揣着小抄与书本，在校场练习时，时不时的打开背一下，满脑子都是字！字！字！之前根本就来校场应付一下。

  现在不把身体手臂打开，对接下来的考试没有好处。就在林熙放个弓箭，打算让小厮过来揉捏一下手臂时，他的好友欧阳逸凑到了跟前，声音压低着说：“哎，听说过没？贺隽家里在帮他相看！”

  “啊？是不是有点早，他好像与我们同龄。”林熙解下身上的系绳，扫了扫衣裳说道。

  “娶妻的话也不算早，现在定了亲，等我们考完秋闱，算起来也差不多。”欧阳逸挑着眉一脸八卦的甩着身上的系绳说：“可这次不是。”

  欧阳逸连忙对林熙招手道：“他是定亲的话，那倒没什么八卦的，毕竟咱们书院里多的是，但是……他家好像不是在帮他说亲，而是……在帮他纳妾！”最后一句欧阳逸贼兮兮的压低声音道。

  “什么？”林熙错愕的看向欧阳逸。

  “你没听错，就是纳妾。”欧阳逸耸了耸肩。

  “我记得贺隽是嫡子啊！这……是亲娘吗？”林熙搓了搓下巴矮身蹲下问道。

  “没听过他家是继母啊。”欧阳逸跟着蹲下寻思。

  “那他家是发什么疯？！我们这般人家都是未娶妻不能先纳妾，否则有哪个好人家会选你！”林熙不解的说。

  “是啊，一般家里都会这样做，除了那些混不吝的，可……贺隽家里不像啊。”欧阳逸也不解的点点头。

  “贺隽他这人，你别看他那个样，他就是洒脱了点，不是什么沾花惹草的纨绔子弟。”林熙点点头回道。

  “所以应该也不是贺隽自己惹出的祸？！”

  “……”

  “……”

  “算了，不说他了，走吧，我们下馆子去。”

  “好，去书院左边那家。”

  “没问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