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

  张嬷嬷看那处小院，久未有人住，怕丫鬟们被蛇虫鼠蚁惊到，便让她们在外围找，她去里边探探。

  过会，张嬷嬷脸色不善的从那地方回来，韩小陌见状隐隐的心生不安。

  “主子，您和小姐跟着奴婢去看看，让掬水她们都留下来。”张嬷嬷小声的说道。

  “看着周围，若有人来，马上提个醒！”

  张嬷嬷是李似绣的陪嫁嬷嬷，几姐妹中李似绣的性格最为婆妈，说好听点就是小心谨慎，说不好听点就是瞻前顾后，所以在嫁人时，全家人就帮她选了遇事不慌，理事能力强的张嬷嬷。而性格刚强，忠心耿耿的李嬷嬷就给了温柔敏感的二姐。

  掬水她们一听，不用李似绣吩咐便马上散开到四周，假装在继续在找猫，得亏此次出来，韩小陌只让带自己的贴身丫鬟，没让更多的人出来一起找。

  张嬷嬷轻手轻脚引着同样小心翼翼的母女俩，在那屋子里的小窗斜对面处，韩小陌见到了她此生最意想不到的事，若不是张嬷嬷眼明手快的捂住她，韩小陌怕当场就要尖叫出来，倒是平常胆小怕事的李似绣很是镇定，只是周身那隐隐的怒气似乎也快要压不住了。

  张嬷嬷眨着：眼睛示意着韩小陌，莫要开口。得到韩小陌的点头后，方放开了她，又用力的握了握李似绣的手，便轻轻拉着她们退了出去。

  出了外面，韩小陌脸色十分难看，刚想开口。

  “回去再说。”李似绣压着怒火让丫鬟们继续往前找猫。

  “娘！！！”韩小陌咬着牙不甘心的叫到。

  “听话，小陌，回去再说。”李似绣似乎想到什么眼神暗淡的安抚道。

  “娘~”韩小陌心疼了，自己的母亲自己清楚，娘肯定又想起那件事了。

  “嗯~”李似绣摸了摸女儿的头发。

  张嬷嬷心里难受的叹了口气。

  为了不让人察觉异样，母女俩心不在焉的找了韩家所有的角落。直到天黑方回了自己的院子。

  等丫鬟们都退了出去，屋子里只剩张嬷嬷和她们母女俩的时候。韩小陌咬着唇说：“娘！当时就应该闹出来，堂妹做那种变态残暴的事，应该让她受到惩罚！”

  李似绣无力的倚在罗椅上，苦笑着道：“惩罚？他们何时因这种事受过罚，别说是一只猫，便是一条人命，她们也能轻描淡写的翻过去。”说得最后，李似绣眼中的恨和泪便像是要溢了出来一样。

  “娘~”韩小陌心疼的靠近罗握着李似绣的手。

  “小姐~袖红知道小姐的心，也知道小姐是信她的。”张嬷嬷用手绢压了压眼。

  “知道我信她，就不要死啊，我回李家搬救兵救她！”李似绣红着眼咬紧牙的说。

  “袖红是个刚强的，当时那种情况，她不想小姐受辱，自己也不想继续受辱了。”张嬷嬷哑言道。

  闻言李似绣放声哭了起来。

  这事韩小陌也知道，娘有两个陪嫁丫鬟，一个叫屏绿，一个叫袖红，她们都是自小跟着娘的。袖红长得漂亮，人也刚强泼辣，做事风风火火，人在哪里，那里便欢声笑语，这样的人大家都喜欢，可就是有恶魔要吃了这种鲜活。

  当时，二伯父跟娘讨过袖红一次，娘当场就拒绝了，二伯父要不到人，脸色阴鸷的甩袖走了。

  本来还有两年，袖红才出去完婚的，她家里人为她定了亲，就等着她年纪到了。

  娘拒了二伯父之后，马上决定让袖红先回李家去，在李家待嫁，跟李家说明原因，外祖父不会亏待她，对她也好，免得她现在回家去会被二伯父找到。也难得娘一改拖拉的习惯，隔天便要让她回李家。

  “哪里就需要这么急迫，毕竟在韩家里呢，谅他也不敢这么张狂！”袖红笑嘻嘻的说。

  “你这丫鬟，怎么不听话，早回去早安心。”李似绣失笑着回道。

  “哎呀！我这不是一回去就不能再伺候小姐了嘛，我舍不得，就多呆几天，就几天。”袖红扯着李似绣的袖子撒娇求道。

  李似绣也舍不得，可心里又确实担心：“那便多呆两天！两天后，你就回李府去。”

  “小姐~好小姐~再多几天吧！”袖红继续求道。

  “这可是不能够了，早一日把你送回去，早一日安心。”李似绣戳了戳她额头说道。

  “哼！都怪那个色鬼二少爷！！要不？我把脸弄花了？”袖红挑了挑眉纤纤玉指戳着脸说。

  “滚！弄花脸！亏你说得出来！还想不想嫁了？！是吃定你那个竹马不嫌弃是吗！”李似绣笑骂道。

  “嘿嘿。”袖红傻笑着摸了摸脸，你说故意打扮她倒不会，但若真的弄花脸她也不舍得，那个女子不爱美呢。

  她们都以为韩二少爷，不敢在韩家里乱来，可是恶人做事，哪里有伦理纲常。

  就在袖红要回李家的那天，韩二少爷带人隐藏在敏毓亭，当场就把手里提着包裹从那经过打算回李家的袖红给抢走了，他带来的一群小厮将屏绿几个丫鬟抓到了柴房。

  当李似绣发觉屏绿她们迟迟未归，心生惶恐，让人打听到消息后赶过去的时候，袖红已经被韩二少爷的发妻梁氏拽着头发拉下了床。

  “下贱胚子！趁着主子不注意就爬床！今日不好好教训教训你！日后要反了天！”梁氏左右开弓的扇了袖红几巴掌！

  “住手！！你们怎敢！！！”李似绣一把推开梁氏，抱住狼狈不堪的袖红。

  “主……子……”一直木木呆呆的袖红此时方抖着唇喏喏的说了句。

  “弟妹，虽说心大的奴婢，咱们防得了初一，防不了十五。可你这样护着这样一个爬床的丫鬟，是不是居心不良啊。”梁氏语气不善的说。

  “贼喊捉贼！！厚颜无耻！！！我就没见过你们这样厚颜无耻之人！！”李似绣气得直抖嗦，她应该早点发觉不对劲的！她应该早点赶过来的！

  “哎呀，弟媳，这话可不能这么说，怎么就厚颜无耻了？是你的丫鬟迷恋本少爷的风采，一直对我死缠烂打，今天我只不过是让她如愿以偿而已。”韩二少扯了扯身上的衣服，漫不经心的抖开手上的肚兜，猥琐的用指尖搓了搓，面带讥笑道。

  韩二少话音刚落，坐在地上一动不动的袖红从韩似绣怀里蓦然抬头，看到挂在韩二少指尖的那个肚兜，眼中因为小姐赶过来救她的光，噗的一下，全灭了，只剩一片望之无际的死寂。

  “你们！！！你们！！！！等着！！！”李似绣气到脸色发红，抖着手将身上的斗篷披到在她怀里木木呆呆的袖红身上，准备扶起袖红回自家院子。

  “等着什么！”韩老夫人拄着拐杖慢慢走了过来。

  众人行礼：“老夫人！”

  “请娘为我们做主！”李似绣见到韩老夫人来了，眼含希望的扶着袖红重新跪在地上，毕竟婆婆在平时还是很可亲可敬的，说不定能给袖红一个公道。

  “做什么主？！不过是一个下贱丫鬟爬上男主子的床而已！这也要闹！”韩老夫人威严的斥道。

  “不是的！袖红没有爬床！袖红是要回去待嫁的！怎么可能去爬床！”李似绣急得脸色发红的大声辩道。

  “嗬，她自己心大，你能知道？说不定她没爬得上老三的床，就是用这个来蒙你，才爬上老二的床！”韩老夫人轻蔑道。

  “不是的！”李似绣眼里充满了失望，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明明白白的事啊！

  “好了，别说了，这丫鬟也是有本事的，既然爬上老二的床，那就给老二了，这事就这样处理了吧。”韩老夫人一槌定音。

  “什么？！不行！”李似锦站起来竭力反抗道。

  “老三媳妇，你这是要为一个心大的丫鬟与家里为难？”韩老夫人轻描淡写的说道。

  “娘！不是这样子的！是二伯……”

  “好了！”韩老夫人截断李似绣的话。

  “大家都看到是你丫鬟爬上你二伯的床上，这事要是传出去，你李家可不好看！”韩老夫人凌厉的瞪着李似绣道。

  “你！！”李似绣目瞪口呆。

  “老夫人，这世上可不是由着你们这样指鹿为马的！”张嬷嬷气愤站了出来。

  “哦？那看看到底是谁在指鹿为马！这里除了韩家，还有梁家的人在，而你们……，到了官府那边也是你们在指鹿为马！况且……家丑不可外扬，你们走不走得出去……呵。”梁氏在一旁凉凉道。

  “你们！！欺人太甚！！！”张嬷嬷气到涨红了脸。

  “哼，那倒不至于，只是将事讲明白而已。”韩老夫人轻飘飘的说。

  “我绝对不会将袖红交给你们的！！人在做天在看！！！你们就不怕会有报应？！！”李似绣恶狠狠的说。

  闻言，韩老夫人眼瞳一缩，沉声道：“来人！把袖红这个贱婢给拖到禁房去！”

  “娘！”韩二少爷急忙抢话。

  “放心！人是你的，不会给折磨死了，只是给某些人一些教训！”韩老夫人说完斜了李似绣一眼。

  “你们敢！！！你们就是恶鬼！！！是恶鬼！！”李似绣攥着拳头和张嬷嬷丫鬟们拦着要上前来抓人的小厮。

  “哼，你们……”韩老夫人话还没说完，只见坐在地上的袖红趁人不注意，一个俯冲，直接撞到了韩老夫人身旁的柱子上，那满脑满身的鲜血全部溅到了韩老夫人的身上脸上去了，有一些更是直接的喷进了她的嘴里。

  韩老夫人一声尖叫，直接晕了过去。

  李似绣直接傻了，袖红是拼尽自己最大的力气往柱子上撞的，那么怕疼的一个人，她肯定是疼极了！

  满屋子的人都被这惨烈的场面给吓住了。

  韩家不是没有死过人，那些无辜死去的丫鬟更是不在少数，可这些主子都没见过红，她们只要吩咐下去，便有人帮她们无声无息的办了，死人对于她们来说，也只是跟前少了个碍眼碍事的人，她们之前面对的，也只是求着饶命，却被捂住嘴拖下去的丫鬟。可没有那个丫鬟在她们面前以这样的绝决方式来控告！

  满屋子的人晕的晕，尖叫的尖叫，乱成一团。

  当下张嬷嬷顾不了那么多，也没理那些吓得手脚发软的屏绿她们，她小心的护着傻了呆了的李似绣，并将她先背回了自家的小院，又交侍留下院子里的丫鬟守好小姐，便带着刚刚从前院叫过来的陪嫁小厮急急忙忙回到了韩二少爷的院子里。

  这时，房子里的人都散了差不多，有两个小厮正要搬袖红的尸体，屏绿她们拦着。

  “大福小福，跟我把袖红要回来！”张嬷嬷沉声说。

  “是！”大福小福大声应道，他们在路上已经知道事情的经过了，这韩家的人当真是恶鬼！

  那俩小厮见状，也不阻挡，直接就让他们带走了，人都死了，还争什么呢。

  张嬷嬷带着袖红回到院子，便看见之前吩咐好照顾李似绣的小丫鬟着急的站在门口。

  “小姐怎么了？”张嬷嬷心里一跳，着急的问，可不能再出事了！

  “小姐两眼发直，说胡话了。”小丫鬟又急又怕，哭得眼都肿起来了。

  张嬷嬷一听，眉头紧紧绷着，想了想便立马道：“让咱们院子里的所有从府里带过来的丫鬟将要紧的东西收拾了，带上小小姐，我们现在立刻马上回李家！”

  “是！”众丫鬟应道。

  “大福，你护着袖红，小福，你去准备三辆马车！”张嬷嬷迅速的吩咐道。

  “是！”大小福应道。

  一盏茶后，在韩家的主子们还处于恐慌中没反应过来时，张嬷嬷顺畅无比的就将李似绣他们从韩家带回了李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