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凉如水，一片静谧的别院当中，忽然闪出一条黑影，他将兜帽盖住了面容，脚步也十分匆忙，很快便借着夜色掩盖溜出了府邸。

  然而，就在黑衣人跃墙翻出别院不久，一条红色身影便悄然跟上，两人相隔的距离并不超过两百米，但她行走间无声无息，前面的黑衣人一直都没有察觉，直到他停在距离别院不远处的小山头上。

  远远看着这一切的风玉衡心头一跳，最近这段时间，她亲眼看着薄一寒和灵歌相处时的点点滴滴，虽然因为性格都很傲娇，他们经常发生口角，但薄一寒似乎默认了灵歌对他的好，还心安理得住进她的别院。

  灵歌虽然得到一座城池作为封地，可她似乎并没有去封地生活的打算，所以大多数时候，她非常闲。

  因为是记忆片断，风玉衡没有办法判断她和薄一寒已经相处了多久，但看画面里灵歌每日除了看书就是听戏，闲来无事回“清天教”瞧瞧今年的“度仙大典”，其余时间几乎都在陪着薄一寒。

  比如她会一大清早堵在薄一寒的院子里，摆好棋盘，泡好清茶，无论他有没有心情都必须陪她下棋直到赢了为止。

  灵歌的棋品着实不佳，每局下来最少要悔个三五次棋，亏得薄一寒耐性尚可，却也经常被她气得脸色发青。

  再比如，灵歌不像其他王孙贵族经常将唱戏的名角请到家里来听戏，而是和普通百姓家的女子一样，扮成民女的模样拉着薄一寒去戏园子里听。

  灵歌听戏的时候，毫不吝啬自己的掌声和欢呼声，经常引来全场侧目，每当这个时候，薄一寒的目光都阴沉的快要结冰，旁边的少女却浑然不知，依然悠闲的品茶磕瓜子，根本乐在其中。

  这样悠闲的时光也不知过去多长时间，直到灵歌被封渊安排了一次远行。

  “清天教”的度仙大典非同寻常，除了教内弟子可以借此机会展示才华，凭此获得教中高层的认可或提拔外，教外的修士也可报名参与。

  只要是身家清白，无官司在身的修士，皆可获得机会，修士一旦通过最终的选拔赛，都是可以加入第一修仙教派“清天教”的。

  如此机遇自然引得无数龙朝修士趋之若鹜，比赛进行的如火如荼，海选更是在各大城池同步开展，报名人数多到无法想像。

  因此，灵歌身为“清天教”的掌门弟子，也需要带领相关弟子前往“天婺城”，主要负责城内“度仙大典”分赛区的审核及认证，确保没有人弄虚作假。

  毫不令风玉衡意外的是，灵歌依旧带上了薄一寒，而他对此既没有表示期待，也没有表示反对，只是沉默的登上马车。

  长达六小时的颠簸后，两人终于到达“天婺城”。

  “清天教”在各大城池几乎都有分理堂口，似灵歌这种级别，几乎等同于钦差大臣，自然受到分堂堂主金义博的盛情招待。

  可惜的是，灵歌对这些应酬类的聚会毫不上心，自顾自吃完接风宴便称不适离席，留下随行的弟子们面面相觑。

  如今在“清天教”内承担重要职务的韩蒙音正是封渊的大弟子，也是灵歌的大师兄。

  灵歌拜入封渊门下时，封渊几乎不怎么管理教中事务，自然是由这位大师兄全权处理，所以两人的交情亦父亦兄，自然对她的性情无比熟悉。

  此次出巡安排，韩蒙音也是遵从龙帝的暗中指示，先将灵歌送出龙都避避风头，毕竟她最近招惹的人太多，闯下的祸也太多，龙帝也需要平复一下众位爱卿的怒火。

  至于薄一寒，龙帝并不敢下达“诛杀”命令，一来以灵歌的性格，他不知道会做出什么匪夷所思的事情。

  二来，龙帝感觉如今朝堂局势一片混乱，龙后与外戚势力如日中天，他是需要一股新生力量来制衡的。

  而薄一寒所带领的寒门弟子和草根修士，正是他觉得比较容易控制的力量。

  既然灵歌愿意护着他，那么也好吧，龙帝心想。

  所以这趟出行，“清天教”随行人中，还有一位名唤云朝的青年，他也是韩蒙音的亲信。

  灵歌无所顾忌的离席，令分堂堂主和弟子们敢怒却不敢言，但云朝却很云淡风轻的说了句，“十姑娘有些醉了，为免失态先行离席，金堂主莫要怪罪。”

  怪罪？谁敢怪罪灵歌？不要命了吗？

  所以，分堂诸人其实只觉得面子上挂不住罢了，既然有人给了台阶，自然是要顺阶而下。

  至于称呼灵歌为“十姑娘”，那是“清天教”所有弟子对她的尊称，因她正是封渊所收的第十个弟子。

  龙都虽有无数人知晓她身份特殊，可龙帝毕竟没敢公开承认自己的风流，所以并没有给予灵歌任何身份或者职位，即便是及笄时所赠的封地，也是以封渊关门弟子的名义所赠。

  直呼“灵歌”吧，显得不够尊重，所以教内才会渐渐生出“十姑娘”这种称呼。

  薄一寒自然也被灵歌从席间带走，可没想到的是，两人刚刚回到别院不久，风玉衡便看到了以上那幕。

  穿着黑色夜行衣，带着连帽的人正是薄一寒，跟在他后面的红衣少女自然是灵歌。

  虽然薄一寒的行踪十分鬼祟，可灵歌只是默默跟着，并没有追问的意思。

  她似乎只是对薄一寒的行动感到好奇，而并没有怀疑他会做什么对不起自己或者“清天教”的事情，又或许在她看来，天塌下来她都能顶着，哪怕他是想要改朝换代。

  漆黑的夜色下，山风拂动，吹起薄一寒的黑色衣角，他静立在夜风当中遥望着西方，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红衣少女隐在他身后的一片小树林中，专注的目光始终落在少年身上，如同望夫石般，同样一动未动。

  两个人如同两尊雕塑，屹立在夜色中足足十分钟都没有任何反应。

  风玉衡看着他们，总觉得两个人看似住在同一个院子里，心思却全不相同，可是灵歌偏偏没有放手的意思，也不知她到底是如何打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