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来客
作者:夕燃花开      更新:2022-05-31 05:57      字数:4946
  不过他再不情愿婚事已定,容浔意决,他也说不得什么了。除了捏着鼻子认了还有什么办法。

  如今势不如人,掌管大权的孙子又与他不一条心甚至处处防备,他又能如何,如今的他早已不是当年一言既出,令行禁止的雷罚帝座了。

  甚至眼前这个当年被他放弃的弃子都比他强。心里越是自嘲,脸色便越是难看。这心理落差他调整了几千万年也没调整过来。

  安然看着面前的老人依稀还有些印象,不管雷罚帝座如何对她印象深刻,但在安然印象中只在幼时见过这位当时的大帝一次,久远的都要记不清了。

  虽说如今他只是初期帝君,但毕竟是昔日的大能,亦是容浔的祖父,安然还是耐住性子行了个简单的礼。

  心口有些闷疼,人也烦躁起来,她只想赶紧回去,这乱糟糟的场面实在让人心烦。

  谁不知道这所谓的婚宴于这在座的不过是个大型利益交换场,又有几个是真心实意要祝福的。有巴结的,有谄媚的,有冷眼旁观的,有随波逐流的,唯独没几个是真心的。如此又有何意义?

  对她而言,所谓婚礼请几个亲朋好友也就够了,人不在多意到即可。

  可容浔明显与她所想不同,这诸天能请的都请了,就连无数的低阶修士也不乏其人来观礼。谁不知道天帝开恩,降福祉于帝城,所到之人皆可获得机缘呢?

  他终究是不信她啊。

  她太初清寒从不轻易许诺,但只要承诺了就必然竭其所能也会做到,除非……,除非……

  想到此安然自嘲地掀了掀嘴角。天地易变,时移世易,人情难测。

  雷罚帝君作为容帝族的老祖宗,昔日的至尊大帝,惯来是让人敬着的,即便修为跌落今非昔比,那也是威严不变,甚至因为孙儿容浔成为天帝,水涨船高地位更上一层楼。谁见了不是恭恭敬敬?

  可再看看这太初清寒不咸不淡的样子,难道嫁给他容族天骄还委屈了不成?

  心里不满,语气自然也温和不到哪儿去,“老夫难道还担不起一个全礼?”

  “老祖,娘娘可是大帝至尊,更是帝后之尊,身份何等尊贵,岂会行过全套礼仪?更何况容哥哥对元宸帝座一片深情,事事以帝座为先,您呀就莫要苛求了,也免得为此伤了祖孙情分,那多划不来呀。”

  一身黄色宫装的娇俏女子边说边笑,语调温和地劝着雷罚帝君,只是闪烁的眸子怎么看都带着幸灾乐祸,而她的话明着在息事宁人,但对于自视甚高的雷罚帝君来说却无异于火上浇油。

  毕竟不是所有人都愿意有人入主帝庭,何况这人还是她水卿卿向来瞧不上眼的。

  容哥哥的帝后可不是谁都配做的。她水家亦是帝族,虽比不得那些顶尖豪族但也是数得上号的,加之与容帝族有亲,也没哪个敢小瞧了去。

  而她更是得了昔日的雷罚大帝喜爱,自小养在身边,如亲孙女一般,就是有些容族嫡系都不如她得宠。同样的她水卿卿也是最能猜测老祖所想之人,什么能一击中的更是明明白白。

  一是自己的权威,二便是容浔,她几句话将这两点都切中要害,暗指安然不服管教,不尊长者,又诱惑容浔,离间他们的祖孙之情。

  果然雷罚帝君听完之后更是怒火冲天,再尊贵又如何,比他修为高又如何,这混沌大世界亿万年来女子都是男人的附庸,嫁到了他容帝族便要守他容帝族的规矩。

  雷罚帝君虽然恼怒但到底还是要顾忌几分场合,也不坚持让安然下跪,不过心里还是难免存了疙瘩。

  他冷哼一声,“元宸,过往之事按下不提,本帝就既往不咎了。只你记住自今日起既嫁为我容家妇,就要守我容帝族的规矩。趁早与那不三不四之人划清界限,少去抛头露面,不要丢了容族的脸面。”

  安然的硬扯的笑意僵在唇角,脸色发寒,寒彻骨髓的视线掠过义正言辞的雷罚帝君与黄衣女子。

  容浔注意到了这边儿,不知何时到了安然身边,越过衣袖牵住她的手。

  而雷罚帝君恍若未觉,仍在说着:“身为帝后就要有帝后的气度,担起帝后的责任,辅佐天帝,教养子嗣。不可整日缠着陛下擅妒专宠,劝诫陛下雨露均施才是正妻之道……”

  四周不知何时安静起来,针落可闻,气氛隐隐凝滞得压抑。

  容浔看着安然的脸色从刚刚的面若寒霜到现在的越发和煦,一颗心不停的往下沉。

  安然轻笑出声,面若阳春化雪,仔细瞧去眼睛里却没什么温度,打断雷罚帝君道:“承蒙帝君教导,只本帝身为帝后自当以天帝为先,不知帝君所言是尊驾的意思还是天帝的意思,不妨问问陛下,若天帝依允,本帝自无二话。”

  容浔沉沉地看着雷罚帝君,眼底飞快地闪过怒意,却一转身轻笑一声,而后正色道:“有何好问的,本帝从未说过此话,亦无此意。今日诸位在此,本座不妨再重申一遍,我容浔今生只此一妻,夫妻一体,荣辱与共,帝后之意即本座之意。若有阳奉阴违,挑拨离间,不敬帝后者,那本座也只好视为其居心叵测,这后果都自行掂量吧。”

  一阵鸦雀无声之后,霆帝率先单膝下跪,大声道:“吾等谨遵天帝法旨。愿天帝、帝后鸾凤和鸣,千秋与共。”

  不过眨眼的功夫,大殿广场之上密密麻麻跪了一地,异口同声道:“吾等谨遵天帝法旨。愿天帝、帝后鸾凤和鸣,千秋与共。”

  几个主帝的视线不期而遇,各自留下隐讳莫测的一瞥,又若无其事地喝酒的喝酒,闲聊的闲聊。

  雷罚帝君见状一张本还算俊秀的脸阴云密布,由红转青,由青转黑,又由黑转白,像是打翻了调墨的颜料盘。愤而起身,一甩衣袖独自走了。

  雷一看了一眼雷罚帝君离去的方向,对容浔示意。

  “无妨,祖父累了就让他去休息吧。”

  雷一顿时明白了,躬身退下。

  既然累了,也就是应该没有精力再管事了,歇着谁又知道要歇多久呢?

  掌心传来的温度灼热滚烫,像是要烙进心里,把厚厚的积冰融化。

  安然静静地低头看着交握的十指,指尖微颤。神色依旧平静,只是心却如乱麻一般,怎么也分不清。

  他在护她。

  一段没有期待的婚姻,相敬如宾就够了。

  安然将手抽出,转身朝寝殿的方向而去,“我先回去了。”

  那些一看就美好的东西从来都不属于她。镜中花,水中月,梦一场,终成空。紧握的成拳手掌渐渐松开,只有些微的疼痛昭示着那一排新鲜的青紫掐痕的存在。

  微凉的指尖掠过掌心,猝不及防地抽离让容浔来不及紧握。他深深地看着渐行渐远的身影,轻捻似乎还余留着冷香的指尖。

  哪里闷闷的?郁郁不得发。

  她不爱他。

  有个声音一遍又一遍地响在耳边儿。

  少顷,他眸子里飞快地闪过一道暗光,随即低沉一笑。

  不爱他也无妨。

  总归,她是他的妻了不是吗?

  天长日久,来日方长。

  “且慢!”

  声音不大却每个人都听到了。

  众人抬头看去,只见无边的透明天幕漾起一道又一道的波纹,却只闻其声不见其人。

  几息之后,众人的视线里多了一个身着紫色锦衣,看起来约莫二三十岁的紫发男子。他踏空而来,衣袂飘飘,周身道气氤氲,祥瑞缭绕,不过转眼间就到了众人眼前。

  本报着可有可无的心思,凑个热闹的黄金主帝瞳孔骤然一缩,紧紧盯着来人。

  是他!

  状似不经意的视线扫过,黄金主帝只觉后背一凉。他默默收回视线,想要喝口酒平息剧烈翻滚的心情。他缓缓举起酒杯,牙齿撞上杯沿,发出清脆的声响,也猝然唤醒了仍然沉浸在思绪里的神智。

  他迅速地往周围瞟了一眼,发现几乎所有人注意力都放在了这个不速之客身上,才放下心来。

  幸好没人看到他如此失态,不过……,他暗笑一声,若是这些人知道了这位是谁只怕比他还要失态。

  正待转过头去,却撞上了归彦主帝眼底的探究,刚放下的心就停在那儿不上不下,低咒一声运背。

  归彦主帝也不掩饰,直接传音问道:“黄金道兄认得这位是谁?”

  “鸿界之主玉无争,玉前辈。”

  黄金主帝自知稍后众人亦会知道这位的身份,倒也不介意解释道。

  “什么?你说是谁?当真是那位玉前辈?”

  一连三问也难掩归彦主帝的震惊,脸上的惊色久久不褪,反而引起了已回过神来的众人的注意。

  “本座早些年有幸见过玉前辈,岂会认错。就是你想的那位。”

  归彦眼底划过暗光,他似笑非笑道:“据闻这位曾向元宸提婚被拒,如今元宸却嫁与一个新晋主帝,莫非这位是气不过掀摊子来了。”

  不待回答,他又自顾说道:“若是如此,可有好戏看了。一个是潜力非凡的新晋主帝,一个是成名已久的传说人物,有趣有趣。”

  黄金大帝棱了他一眼,“有趣不有趣本座不在乎,不过这倒是个机会,这位前辈平时可不好见。”

  这边儿仪官看了容浔的脸色,已经发问:“来者何人,因何擅闯帝庭?”

  紫衣紫发的男子也不回答,他面向众人微微一笑,自然亲和。浑厚而又平稳的声音从口中传出:“玉无争不请自来,还望诸位见谅。”

  “什么?玉无争?瞧这满身气度,难道是那位?”

  “是了是了,紫衣紫发,祥瑞氤氲,道气化形,可不就是那位。”

  “唉,诸位说的是谁,这玉无争可是哪位大人物?我怎么不曾听说过。”

  “你没听说过倒也正常,这位前辈也只有那个圈子里的与少数人才知道,寻常人哪曾得闻?”

  “这位是鸿界之主,玉清主帝,玉前辈。”

  “主帝今日在座的不是已经有好几尊了吗,难道这位有何不同?”

  “这主帝与主帝自然是不同的,之前来的最多也不过是太虚初期,这位可是最接近传说的存在,数万万年前就已成名,岂能同日而语。”更何况甚至有传言这位闭关多年已经半只脚迈进传说了……

  不出黄金主帝所料,当玉无争三字出口,台下立刻议论纷纷。

  除了对这位玉清主帝的推崇,自然也不乏如归彦一般的好事之人想到千万年前那场以三界为聘却匆匆落幕的提亲。

  据闻玉清主帝虽算不得良善温和,但比起一些脾气古怪的却也算好说话了,毕竟能做到这个位置上哪个又会没点儿脾性呢?

  所以这是拉了面子来找场子的?

  然而谁也不曾想到下一幕竟让所有人都跌破了眼镜。

  面对这位突如其来的“客人”,容浔邹了皱眉头,正待开口,玉无争却先他一步。

  “元宸帝座还请留步!”声音温和,面带微笑,着实一副好人模样,怎么也不像是来挑事的。

  安然面带疑惑地看着对面的男子,他已经趁着说话的功夫向前走了几步,正好到了安然三步远的地方。

  “不知前辈所为何来,若是不忙,不妨先喝杯喜酒。”容浔再度来到安然身边,牵起她的手。见两人都不说话,邀请道。

  安然动了动,见他捏的愈发紧了,也就由他去了。毕竟决定了与他结为道侣,也不好在外人面前下他的面子。

  “喜酒什么时候都能喝,倒是不急。”这一幕正好落在玉无争眼里,他似笑非笑地看着容浔回道。

  “本座此来所为两事,一是致歉,二是替人传话。”

  “替人传话,什么人能劳动这位?”不止一人想到,安然也有些奇怪。

  “无争先前不知殿下身份,贸然提亲实属冒犯,还望殿下见谅。”

  身着紫衣的俊秀男子低下了头,单臂向前躬身致歉,声音充满自责之意。

  时间仿佛静止在这一刻,无人不难以置信地看着这一幕。容浔眼里闪过一道暗光,脑海里快速的思考。事情的发展超出了他的预测。

  “殿下?你是在叫我?”安然皱眉问道:“若本帝不曾记错,应当与阁下并无交集,亦不是何殿下。玉清主帝该不会认错人了?”

  话虽如此说,但安然心知只怕是有何她不知道的,他们这些人认错人的几率微乎其微。这种意料之外她很不喜欢。

  “殿下说笑了,之前不知也罢。可如今见到殿下若再认错可就当真该罚了。殿下不必奇怪,无争当年不过一无名小卒,您不记得也是应该的。”

  又是一阵倒吸冷气,如此谦逊恭敬自称无名小卒的当真是那位矜傲尊贵的玉清主帝?

  “你说是替人传话的?”

  “正是。大人不日将归,惊闻殿下成亲之讯。”玉无争看了容浔一眼,迅速打量过接着说道:“特遣无争前来,说您闹够了气消了也该回去了。”

  “够了,玉前辈若是来喝喜酒的本座自然欢迎,若是……”话未说完,容浔一怔,低下头去之见被他包裹着的小手反握着他的手。

  安然冲他摇了摇头,容浔觉得自己竟从那双眼睛里看到了关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