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顾霆钧握住顾首长那苍老的、干瘪的、没有力气的手，轻轻地唤着。

  也许是因为自己将不久于世了，顾首长这一刻，没有发火，也没有怨怪。

  他笑了一下，面容安详。

  “跟爷爷说说，为什么忽然间抛下婚礼，一声不响地失踪了？”

  顾霆钧迟疑了一下，可是对着顾首长那慈爱的眸子，他还是选择了据实已告。

  “爷爷，您还记得沈念瑾吗？”

  顾首长回忆了一下，他年纪大了，又生了病，记性已经不如往日了。

  但任何与顾霆钧有关的事情，他总是记得牢牢的。

  “是五年前你的那个女朋友？”

  顾霆钧点点头：“就是她。”

  “她怎么了？”他记得她出国了。

  顾霆钧组织着语言，想着要怎么开口。

  “五年前，我们吵了一架，她没跟我打招呼，就去了纽约。最近她回国了，我们见了几次，但发现彼此间有很多问题，感情回不到从前了，恰巧叶明珠又跟我提议结婚，我觉得她是个合适的对象，就答应了。”

  他说的这些，有些顾首长知道，有些他不清楚。

  “所以……”顾首长喘了口气，“你还是放不下她？”

  他的语气，是掩饰不住的失望。

  顾霆钧是他亲手带大的，他从小就教过他，作为男孩子，要有责任和担当，说过的话要一言九鼎，答应过的事一定要遵守诺言。

  不仅仅是为了不让别人取笑，更重要的是，要无愧于心，堂堂正正。

  顾霆钧自然感受到了顾首长语气的变化，他摇摇头，紧接着道：“今天中午姐姐跟我说，她昨天看到沈念瑾带着一个孩子，大概四五岁，叫他妈妈。”

  他快速地说完这一切，顾首长果然神色变了。

  他一下子就明白了，又惊又喜：“你是说……你跟她之间有个孩子？”

  顾霆钧点点头，他自得到消息便沉浸在被沈念瑾欺骗的愤怒中，一直没有去想其它。

  此刻看到顾首长开心的模样，他也被感染了，方才想到：他居然有个孩子，和沈念瑾。

  那是一种奇妙的感觉，想到世界上有个小小的人儿，身体里流着他的血，一天天成长着，他觉得既神奇，又惊喜。

  他笑着点点头：“应该没错，姐姐还特地跟我小时候的照片比了下，说是一模一样。”

  顾首长被他握住的手紧了紧，他忽然间又生出了力气，整个人也焕发出光彩来，像是病要好了，他急声问：“是男孩还是女孩？”

  “是个男孩。”顾霆钧知道他是回光返照，方才的开心一下子又散去了，他强忍酸涩，笑道：“明天我就带他来见您，给太爷爷磕头。”

  顾首长叹了一口气：“来不及啦……”

  “爷爷，您别这么说……”

  “不过，”顾首长的声音又弱了下去，越来越轻：“知道这个消息，我很高兴……”

  一句话未说完，他的手便垂了下去，眼睛也慢慢地阖上，嘴角带着淡淡的笑意。

  “爷爷……”顾霆钧发出一声哀嚎，整个人如同一只受伤的野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