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以，她何观南从来都不是什么人人可欺的孤女。

  她有人疼、有人护，身份尊贵。

  观南含泪笑了又哭，哭了又笑。

  出口的话却是冷漠极了，一点回旋的余地都不曾留下。

  “胆敢谋逆，其罪当诛。”

  观南咬着牙，双手紧紧攥着被角，如是说道。

  她对于沈家，说起来，还真没有什么感情。

  一如沈家对她。

  太子妃尚在时，有来有往，这面子里子倒也全得不差什么。

  可这人走茶凉，又是再现实不过的事情。

  再者，这凉薄如斯的感情如何抵得过从龙之功的诱惑呢。

  既然，沈家对她何观南不仁，那便也别怪她何观南不义。

  她骨子里本就不是什么良善之人。

  只知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更何况，沈家这一次还动了她的阿翁。

  她如何能忍。

  老皇帝看在眼里，也明白观南在气些什么，终是缓了语气道。

  “那就……后日处斩罢了。”

  “你若想去，就多带些人；若是不想去，便算了。”

  观南敛了敛眸子，态度还算温和，可那紧紧攥着被子的手，还是让老皇帝看出了她的不安。

  何观南她……

  不想咽下这口气，所以沈家必须付出代价。

  沈家必须死。

  她不后悔，她只是，突然对自己的母亲有些愧疚。

  她的母亲，那个温温柔柔的太子妃，不只一次逆着光牵起她的手，带着她缓缓朝前而去。

  母亲要她日后遇到什么都别害怕。

  她是不害怕了，可她却把这屠刀亲手递到了母亲亲族的面前。

  九泉之下，焉知她的母亲不会怨她。

  可那又能怎样。

  日子过得太久了。

  以至于，母亲的音容笑貌在她的记忆里都多少有些模糊。

  再说，她自己还能苟活多久呢。

  两年，要是三年，或者五年……

  她时间不多了，她还是不想有人能够伤害她的阿翁。

  若真要怨她恨她，便等她来日到了地下再给母亲赔罪吧。

  “观南。”

  老皇帝唤了一声，眼里含了担忧。

  观南只是提了提唇，缓缓摇了摇头。

  身在皇家，本就身不由己。

  她已经失去太多了，对于自己喜欢的、重视的，才更要死死抓住。

  老皇帝敛了敛心神，跟观南说起了另一件事。

  “阿翁让白子良做你的驸马可好？”

  “不日完婚。”

  老皇帝想了很久，也想了很多遍。

  他有无数种办法毁了白家，杀光白家，也有数不清的办法让他们痛不欲生、生不如死。

  可那都不好。

  因为老皇帝知道，自家观南喜欢白子良。

  而且是很喜欢。

  那是她即便放下君臣尊卑，也要去追逐的存在。

  而观南从画舫上逃出来，不惜和白子良闹掰，也要救他的事，自然也被人悉数说给了老皇帝听。

  老皇帝是真心想对观南好，也是真心想要补偿观南。

  所以，他不杀白子良。

  留白子良一命，折断他的羽翼送给自己的观南。

  他要白子良和白家以后的荣辱通通寄于观南一人之身，要他们的喜怒皆由观南的喜怒而定。

  观南好，他们才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