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自然是皇帝与百官同乐，设宴于宫中，枫玄翼带着随风入宫参加年宴了，王府就交给了胭岚还有管家。

  胭岚去看过了影惜，影惜虽然自身内力也不俗，但是因为受伤太重、中毒太深，要想痊愈必须卧床，这点上，胭岚是强制的。不过看如今的恢复，正月底应该就没事了。

  王府里的仆人大多都放假了，管家和吴嬷嬷也安排好了一切，虽然说枫玄翼走的时候安排胭岚和管家照看王府，但是，胭岚还真没有什么可做的。回到青竹阁，这么多年了，无论除夕还是什么佳节，反正自己总是一个人。如今有了主人倒是显得更加寂寞了。

  随意的坐在地上，长发已经全部散了下来，像斗篷一样包裹着胭岚寂寞的身躯。拍开了酒坛上的泥封，浓郁的酒香就那么散发了出来，每到这天胭岚都会喝很多酒，因为这个团圆的日子，真的太过孤单。烈酒不断的往嘴里灌着，胭岚摸着怀里的紫金镯子，闭上了眼睛。不，她不会哭，她答应他不会哭了不是么。往日的礼数早就抛在脑后，胭岚就坐在地上斜倚着墙壁，那么一坛一坛的灌着，想着追云还有坠月，以及啸月九枭，也不知道如今他们还好么。

  其实对于胭岚来说最过悲哀的是，只要她的身体没有大问题，她喝多少都不会有一丁点儿醉意。那种但求一醉好暂时忘记痛苦的事对于她来说根本不成立。其实她是多么想醉一场呵。

  大燕皇宫，龙德殿。

  丝竹阵阵，歌舞升平。

  皇帝自然高居首位，身边坐着的自然是太后和皇后。虽然太后不是皇帝生母，皇后也不被皇上宠爱，但是应有的孝道和面子皇上还是给的。现在对于他来说，大燕是内忧外患。虽然枫玄翼能够帮他抵御外敌，但是也一样是对皇位的威胁。但表面上君是君，臣是臣，谁都还没撕破脸。

  下首位上自然坐的是凌云王枫玄翼，只是今天看上去脸色不太好，有些隐隐青紫色，而且似乎有些头痛的样子。今晚赴宴之前，胭岚给了枫玄翼一味药，能够改变他的面色，但是其他症状，只能靠枫玄翼自己装了。至于脉搏，胭岚还真不相信谁能强行为枫玄翼把脉，要是皇上非要派御医来管闲事，改变脉象用内力也一样办的到。反正枫玄翼现在看起来绝对是毒发了。

  枫玄翼之后，五王爷睿安王枫玄瑾，直到先帝过世他的母妃依旧是个嫔。不过他虽然不得先帝宠爱，但是枫玄翼却很保护这个弟弟。

  再之后，七王爷枫玄楠、九王爷枫玄寒，都与皇帝更加亲近，但是都还没有封号。先帝九个皇子，如今只剩下四个，九王爷还是当年遗腹子，如今未满三岁，还是由乳母带着。其余的皇子除去三皇子、八皇子幼年夭折，其余的都是因为当年的继位之乱相继离世。至于死因，很多都耐人寻味就是了。

  大燕新皇登基第三年，其余三国都派了使臣前往，共贺除夕佳节。只是如今青岩国来的使臣没有在看这美轮美奂的歌舞，反而看着枫玄翼的脸色若有所思。

  “二哥是不是近来太过劳累了？”要说这天下第一不怕枫玄翼的，绝对是枫玄瑾。虽然在他的记忆里自己的二哥永远是有些冷漠、杀伐无情，但是对于自己的那一份兄弟情义，他从来没有怀疑过。要不是枫玄翼，三年前估计他也死了吧。

  “我没事。”枫玄翼端起面前的酒杯与枫玄瑾对饮，仔细观察着周围人的脸色。青岩、琳玥、西楚还有…皇上。琳玥和西楚的使者倒是没什么变化，似乎正在享受这场晚宴，至于皇上和青岩，都有一些若有所思。当然还有一些暗处的眼睛，也在仔细注视着今晚的枫玄翼。

  平静的水面下，波涛正是汹涌时。

  是夜，福伯驾着车，正在返回凌云王府的路上。按着枫玄翼的要求，走的很慢，难得的随风没有骑马跟在外面，而是同枫玄翼一道坐在了马车里。

  “跟了本王一路了，阁下不累么？”随着枫玄翼冰冷的声音，马车停了下来。

  “没想到凌云王如今还能这么警觉。”马车前出现了两个蒙面的黑衣人，说话的人嗓音沙哑，辨别不出年纪，另一个身形纤细，看着像个女子。

  马车的车帘掀开了，随风先下了车，伸手要去扶枫玄翼。而枫玄翼虽然有些脚步虚浮，可是却挣开了随风的手。

  “凌云王殿下换了一个侍卫啊？不知道上回那个怎么样了？只是如今您自己都自顾不暇了吧。”

  随风上前了半步将枫玄翼挡在身后，枫玄翼也没有阻止，仿佛自己真的无力抵抗似的。

  “王爷身边想必没有能解这种毒的人吧，不知道您想不想要解药？”

  枫玄翼没有说话，那两个人也不催他，想必如此无计可施在凌云王的历史上是第一回吧，想到这儿，那黑衣人不由得有些得意，没想到这七蛇杀还真成功了。

  “你们想要什么？”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但枫玄翼终于还是开口了。

  “和我们合作，还有，告诉我们你抓到的青岩奸细到底怎么样了。”沙哑的声音掩不住势在必得的味道，“凌云王，看你现在的样子恐怕没有几天了，纵然你内力深厚也防不了这毒，我劝你还是早做决定，以免自误！”

  “要是本王说不呢？只要将你们抓起来，还怕你们交不出解药？”

  “枫玄翼，如今的选择权可不在你手里！”那女子开口了，声音很阴冷。

  听到这儿，随风长剑出鞘，彻底站在了枫玄翼前面。

  “呵呵，还真是自不量力！”有嘶嘶的声音响了起来，三条漆黑的毒蛇从那女子的脚边爬了上来，绕在她肩头，在火光的映衬下，那三条蛇黑的发亮，正嘶嘶的吐着鲜红的信子。苍白干枯的手指抚摸着其中一条蛇的蛇头，“怎么，忘了你的上一个侍卫是怎么死的了么？如今可不是我们求着你枫玄翼合作！”

  正是这剑拔弩张之时，有晚风吹了过来，带来了很浓的酒味儿。“自不量力的，是姑娘吧。”嘶哑的声音夹杂着冬日的冰霜就这么飘了过来。

  五个人都不由得向声音传来的地方看去，夜风下走过来一个白衣人，长发披散，脸色苍白，形如鬼魅。

  “阁下是谁？奉劝阁下不要多管闲事！”这次开口的是那男子，声音中有些紧张的意味。

  “主人，无名来晚了。不过周围的杂碎全部处理完了。”声音依旧是嘶哑的。

  枫玄翼看着眼前目光迷离而且空洞的胭岚不禁想到她刚才到底干什么去了，而且身上的酒味儿这么浓。

  “你怎么过来了？”

  “无名感觉到了不好的气息，放心不下主人就出来看看。”

  “就凭阁下和姑娘身上那点儿破烂儿，也想伤无名的主人？”声音有些妖异和嚣张的味道，不太像往日的胭岚。

  “阁下的口气不小，就是不知道本事怎么样！”因为分辨不出胭岚的性别，两个人如今也是警惕万分。

  “主人？”

  “留活口。”枫玄翼的声音很平静。

  “好大的口气！”那女子似乎被激怒了，扬起手想让毒蛇进攻，但是这时才发现自己的蛇十分僵硬，还有些瑟瑟发抖，似乎面前的是十分可怕的天敌，没有半分进攻的勇气。

  “姑娘这能也算驭蛇？虺天那个老不死要是知道这种程度就出来给魔虺府丢人了不知道姑娘会不会被毒死。”

  “你！”这人是怎么知道的！

  “别太惊讶，姑娘还不配被无名铭记心间。只是，这魔虺府的毒蛇，蛇身上的气味无名是实在忘不掉的，当初无名杀过不少呢。”正说着，手却抬了起来“主人！闭气！”

  “怎么可能！”这人怎么会发现七蛇杀！难道枫玄翼的毒…

  “这种程度的七蛇杀，姑娘就不要拿出来出来丢人现眼了。虽然不知道是谁教姑娘配的，不过应该不是虺天吧。”

  “阁下不打算也下点什么毒？”这话是对着另一个男人说的。

  “你不要太嚣张！要是没有我们，枫玄翼没几天就会毒发，死的惨不忍睹！”见胭岚似乎破解了七蛇杀，他的声音里有了一点色厉内荏的味道，威胁着胭岚。

  “阁下身上…有妖毒的气味呐…不太高级就是了…什么时候妖家竟然和魔虺府走到一起了？”嘶哑的声音很轻，透着极深的恨意。

  这倒是出乎枫玄翼的意料，一个是没料到这两个人竟然不是一起的，再一个就是没料到这才见面玄胭岚就知道了他们是谁，这道是不用查了。

  “你到底是什么人？怎么会知道妖毒！”这下是真的不安了。

  “呵呵，阁下不配知道。”还真是怙恶不悛。

  夜风送来一缕药香，那两个人互看一眼暗道一声不好，不过刚要动，却发现自己的身体已经不听使唤了，还有浓重的睡意袭来，留在他们眼中的是胭岚那张惨白的、带着一丝嘲讽的精致容颜。

  随风看着面前忽然倒地的人，有些惊讶“无名你用的什么药？我们为什么没事？”

  “主人，不解毒，醒不了的。”胭岚没有理随风，只是对着枫玄翼说了这么一句话，然后看向了地上的三条毒蛇，扬了手道了声：“去！”

  只见那三条蛇渐渐地全部干瘪了下去，而且团成了一团儿，直到全部变成蛇皮，枫玄翼和随风才看见了那一团蛇皮中慢慢爬出来了一只白玉色的蝎子。胭岚走过去将蛇皮和寒玉蝎收了起来。然后去那两个人身上仔细地翻了翻，“七蛇杀，妖毒，还有…这些倒是常见的…”

  “主人。”胭岚捧着一堆药瓶儿递到了枫玄翼面前。

  “这些你收着就行了。”枫玄翼对于这些毒药不感兴趣，她拿走了正好。

  “随风，这两个人送倚梅庄。”

  一直到大年初三的晚上，枫玄翼才带着胭岚和随风去了倚梅庄的地牢。看着自己身边已经恢复冷漠的玄胭岚，枫玄翼不禁想到除夕那晚那个披散着长发的妖异女子，难道那才是她的本性？还是她真的受了什么刺激。这两天都没看见她，好像她在研究从那两个人身上翻出来的毒。

  “殿下。”本来枫玄翼没有叫冷炙过来，毕竟过年了。但是听说胭岚也来了的他还是过来了，殿下的刑讯逼供冷炙看了好多年了，虽然殿下很厉害，但是胭岚的毒真的是花样百出。

  “嗯。那两个人没有招来什么？”

  “有，不过全部败在无名姑娘的毒阵里了。已经单独关押了。”

  枫玄翼看着面前牢房里吊着的一男一女，“弄醒吧，你来审。”

  “是，主人。”胭岚躬身应了。

  “要热水。”药粉化开，给两人灌了下去。

  “咳、咳…”两个人睁开了眼，看到眼前的场景瞳孔不由得一缩，“枫玄翼！你怎么会活着！”只见枫玄翼安然的坐在那里，脸色已经恢复了正常，还品着茶。而自己面前站着的那个冷面的女人，那晚那个披头散发的魔鬼！“你！是你解了七蛇杀！”

  “虽然睡了几天，但是无名劝阁下和姑娘别太迷糊，管好阁下和姑娘的嘴。”平淡的声音没有了那晚的嘶哑和妖异，只剩余了一片冷漠。

  “你到底是谁！”那男子开口了。

  “无名，不是没有名字，而是就叫无名。主人的毒师。”看着两个人并没有一点听说过的样子，胭岚倒是没有在意，“阁下和姑娘不认识无名很正常，接下来也不用阁下和姑娘回答什么，无名也不想在阁下和姑娘身上浪费太多的毒药，听无名说就可以了。听听无名说的对不对。”

  无名首先对着那个女子开口了，“姑娘先听，怎么样？无名仔细看过了姑娘身上的七蛇杀，与主人中的毒是同一种，应该是姑娘自己提纯的吧。蛇毒提纯的太过粗糙，药物的比例也没有过于精细，显然不是魔虺府内部出产的毒药。这么看来，姑娘的毒蛇绝对不是自己驯养的，但是这些蛇，”胭岚拿出了那些被她整理好的蛇皮，“绝对是用魔虺府的毒驯养出来的，所以姑娘应该与魔虺府高层有着不简单的关系。”

  “但是和姑娘有关系的这位魔虺府的高层却没有给姑娘魔虺府内部的七蛇杀，姑娘配置的毒药显然经过高人指点，不然以姑娘的毒术水平有限，有一些少量却关键的药不可能加的如此恰到好处，这样一份具有鲜明特点的毒药要分析很容易，提点姑娘的应该是魔虺府的长老吧。那些长老可以把毒蛇驯养好想交给谁都行，因为毒蛇想要易主很难。但是七蛇杀这种毒药连魔虺府都不会轻易使用，因为它可以算是没有解药，这就犯了毒师之间的大忌。”

  “也就是说，姑娘应该是魔虺府长老宠爱的外门弟子。听说两年前因为魔虺府二长老及其宠爱一个外门的女弟子，虺天和那二长老的大弟子都及其不快，还闹出不少事来，后来那名女弟子便不知所踪了，是不是，虺染霜？”

  胭岚看着那女子大变得脸色，继续说道：“姑娘的生父不愿意让自己的夫人知道，便谎称姑娘是捡来的弃婴，带回了魔虺府，给了姑娘虺这个只有魔虺府内门才有的姓氏，因为姑娘出生在霜降，便为姑娘起了这个染霜的名字，无名说的可都对？二长老的黑虎蛇为魔虺府之最，二长老给了姑娘自己精心驯养多年的毒蛇保护姑娘，却不曾想过真是因为这些黑虎蛇无名才最终确定了姑娘是谁。”

  这些话胭岚在分析过毒蛇和七蛇杀之后已经对枫玄翼说过一遍，所以这次枫玄翼也没有仔细再听，而是注视着那个女子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