胭岚并没有跟着枫玄翼而是在后山隐蔽的地方找了一棵树，合上眼眸靠在了树干上，等着那九个人来找她。只是他们和她都清楚，如今已经没有任何的回头路了。

  “公主。”以赤血为首，这九个人就像凭空出现一样。

  “为什么这样执意想要见我？”胭岚睁开了眼睛，声音不再是平常的淡漠，其中有了不少的无奈味道。

  “公主，您依旧是玄氏一族的大当家，唯一的族长啊！所谓的除名不过是欺骗凌云王的不是吗？”皈依语重心长的说道。

  当初在迷竹谷他们本来就是要阻止的，但是玄胭岚话里话外的意思他们都明白，也更加明白认主一事对于玄胭岚的意义，所以他们最后选择了妥协。但是这一次再见到玄胭岚，这九个人任谁都能看得出来她现在的身体状况，玄氏秘术骗的了别人骗不了他们啊！

  这些年玄胭岚的苦楚他们都看在眼里，也明白玄胭岚为玄氏一族究竟付出了多少努力。如果跟在枫玄翼身边只是加速消亡的结局那么干脆就不要留下来了，那些事回到玄氏一样能做不是么？

  “是，你说的没有错。”胭岚的声音很低沉，但是依旧是肯定了皈依的话。“玄胭岚可以欺骗他，可以撒谎。但是除去‘玄’这个姓氏，胭岚和无名都不会对他说任何的谎言。”胭岚话说的很慢，而且相当的沉重。

  “既然是谎言，那么…”夜光的语速很快的接了上来，那么就可以离开！

  但是胭岚打断了他，“我以玄氏先祖的名义立誓，生死相随永不相负，这个誓言没有违背的可能。而且你们很清楚，我是绝对不会离开他身边的。”说到这里，胭岚的声音已经变得沉重起来。

  “我真的只是在欺骗凌云王么？我一样是在欺骗自己！如果我只是胭岚，如果我只是无名，我就可以没有任何负担的脱离玄氏一族给我的羁绊和责任，这已经是最后的最后了，你们都清楚我已经命不久矣，就算我回到玄氏也是一样的结局！我会完成约定，会守护责任，这最后的最后，让我留在自己想留在的地方不行吗！”胭岚的声音很尖利，带着满满的不甘。

  “公主，凌云王枫玄翼不是那位大人。”寂静之后，思齐开口了。

  “我知道。”胭岚的声音再一次变得低沉了，“这天地之间永远只有一个王，没有人，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够成为王的替身。我也从未将他当成他。但是凌云王枫玄翼是我必须要守护的主人，这件事永远也不会改变。玄胭岚可以欺骗凌云王，但是无论我用怎样的身份，用怎样的自称，我都不会去欺骗我的王，哪怕如今他已经不在了。”

  “公主无论欺骗与否，关键是如果您再留在凌云王府只怕等不到约定的完成您就要消亡了。”听了这么久，赤血终于再次开口了。他说的很中肯，但是这就是事实。

  “赤血，已经来不及了，你和我都明白。所有的人都在看着，都在等待结局。难道你想要玄氏白狼的血脉蒙羞么？难道你能告诉所有人我们当年欠下的债不还了么？难道你能忍受妖家自此猖獗？你们能吗？我不能。我既然说过了要完成约定那就一定要完成，而如今想要完成约定，我必须要跟在枫玄翼的身边。留在迷竹谷我们将一事无成。”

  “无论玄胭岚对凌云王说过多少谎言，无论玄胭岚对他有多少欺骗，最终的目的都是想让无名能够光明正大的守护在他的身边，这样就足够了。这是我最后的一份守护，也是我仅有的守护了，我是一定要完成的。不要再来见我，等到约定完成，所有的魂魄都会回家，那时的玄氏还要仰仗各位了。”

  “公主，您不一定会死啊！老奴不是已经告诉您了么，当年…”皈依开口了。

  “那份箴言并不能说明什么，就算是真的，我也注定了是要死的，想要把一切夺回来不可能不付出代价，而且我若不死一切都会重演，你们会明白的，等到最后…”胭岚打断了皈依的话，若真是上天容不得她，还有抗争的可能，问题是…她和玄氏，在上位者的眼里终究难以两存。

  说完胭岚并没有回头，脚尖在树枝上轻点，很快就离开了。

  没有再到别的地方去，胭岚直接回到了清心院。她看到正站在院子中的枫玄翼的时候有一瞬间的愣神，思齐刚刚的话在她的耳边如魔咒一般的再次响起。

  “公主，凌云王枫玄翼不是那位大人。”

  “公主，凌云王枫玄翼不是那位大人…”

  “公主，凌云王枫玄翼不是那位大人……”

  …

  她知道，她怎么会不知道。但是她更知道他名叫枫玄翼，她明白这个名字代表了什么，她一清二楚。

  “主人。”落在枫玄翼身前的时候胭岚就已经回神了。

  枫玄翼“嗯”了一声没有再说别的，示意她并没有什么要吩咐的，让她回去了。

  看着玄胭岚离开的背影，要说他不在意玄胭岚和啸月九枭说了什么那是不可能的。只是对于如今的玄氏一族，玄胭岚又是怎样的身份呢？

  “师父，对于江湖来说，迷竹谷、啸月宫究竟是什么样的地位呢？”枫玄翼自己并不能算是纯粹的江湖人，他看事物通常是从朝堂、政治和势力的角度出发的。玄胭岚到他身边的这两年，外面的事大部分都全权交给了她，自己则有了更多的时间去应对朝堂上面和皇上的逐鹿之中。如今来看这样的安排正合适。

  “迷竹谷、啸月宫？”长清老人倒是没有怀疑什么，毕竟今天啸月九枭齐至，枫玄翼问这样的问题也是正常的。

  “对于江湖来讲，他们一样是最神秘的存在，没有人知道他们来自何方，没有任何人知道啸月宫到底在哪里，也没有人知道迷竹谷谷主的武功如何，江湖上能够找到踪迹的只有玄氏一族那出神入化的医术。没有任何的迹象可以表明他们的势力的强大，可是江湖上一直传言他们才是天下武林第一的势力。他们不是帮派，不是教会，更不是师出同门，而是一个家族，这样的势力在江湖上是并不多见的，反倒是朝堂中见到的很多。”长清老人的叙述没有任何波澜。

  “那就没有人怀疑啸月宫根本就不存在吗？”这是枫玄翼真正疑惑的。当初玄胭岚认他为主之后都没有让他见到啸月宫的所在，在结合到迷竹谷的异状之后，枫玄翼对于啸月宫的存在就更加的怀疑了。

  “是的，很多人都有过这样的疑问，一个连晓天阁都找不到的地方真正存在吗？但是好像是冥冥之中的事，大家都坚信一定有那么一个地方是玄氏一族的所在地。这个家族也不是不与外族通婚，而且一族之长永远是女子，可是没有任何人知道族长的夫君究竟是什么人，也没有人知道继承啸月宫宫主之位，成为下一任竹林医圣的究竟是不是玄氏大当家的女儿。”长清老人说到这里顿了顿，“能够娶到玄氏一族的女子的男人绝对不是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但是无论是江湖还是朝堂没有任何的迹象表明有人和玄氏一族结亲。”

  长清老人说的这件事枫玄翼倒是没有在意，按照他得到的消息，玄氏当家曾经有两次离开迷竹谷守护在别人身边的例子，所以他才去找了玄胭岚。现在想一想，那被守护的两个人也一样身份不俗，但是玄氏当家所做的仅仅是守护，并没有什么更深层的关系了。反倒是那两个人，虽然身居高位但是一生只娶了一个妻子，过得很是美满幸福。

  “而且几百年了，不少男人说竹林医圣美若天仙，是江湖第一美人，可是从来没有任何人看到过她们的脸，就连啸月九枭的容颜也一样没有任何人见过。”

  容颜？玄胭岚好像说过“没有人能够看到她的脸”还有“想要碰她的脸的都是敌人”这样的话吧？

  如果那银面下的容颜…

  怎么可能，枫玄翼无奈的笑了一声，那是绝对没有可能的不是吗？没有人能够做到…长生不老…

  “你在想什么？”长清老人看到了枫玄翼变换的脸色，问道。

  “没有什么。师父，江湖上没有人见识过她们的武功么？一直都没有？”枫玄翼很肯定的是，自己的情报没有师父知道的江湖轶事更加的丰富。

  “应该说没有人见识过她们的武功到底有多高，但是可以肯定绝对不会低就是了。可以肯定的是玄氏的武功一定是家传的，不师从于任何人。”说到这里长清老人的语气有一些犹豫。

  “师父？”

  “七年前，为师曾经见过一个人。”长清老人犹豫了一会儿才说道。“为师年轻的时候与上一任竹林医圣之间有些小的摩擦，但并不是结下了梁子。所以这些年明面上两家也是相安无事，尤其是新的当家继位之后。”

  “七年前的一个晚上有个黑衣人到过长青山上，而且还来到了这里。”说到这里长清老人停了下来看着枫玄翼，问道“你知道问什么寒翠宫名叫寒翠宫么？”

  似乎也没有想让枫玄翼回答，长清老人继续说道“在长青山山顶有一种奇药，而且天下独此一份，名字就叫寒翠，可是江湖上知道此事的屈指可数，能够准确辨认寒翠草的更是少之又少，真的要论起来，一定能够做到的就只有迷竹谷了。”

  “那黑衣人正是来盗这寒翠草的。”

  这件事枫玄翼都是并不意外，毕竟上回玄胭岚告诉过他。

  “为师与那黑衣人交手，那人虽然挨了为师一掌，但是依旧将寒翠草带下了长青山。要是真的动手，或许为师都不是他的对手，那人的内力深厚无比，和为师年轻的时候感受到的玄氏一族的内力感觉十分的相像。那一掌似乎是他故意没有还手。”

  “连师父都不是对手？”那么玄胭岚说的她不是他的对手呢？她说过要是不用毒她不会是他的对手吧？究竟，她的话有多少是谎言？那句“无名是绝对不会对主人说谎。”也是谎言吗？

  “那内力很是深厚，有永无止境之感，但是其中的浩然正气和妖异并存，据为师所知，江湖上没有任何一家的内力能这样亦正亦邪。”

  “所以这样说来，玄氏一族医术、武功都可以说是独步，而且没有人能够找到他们的所在，而且可以说没有人带路没有任何人能够真的进入迷竹谷。他们真的可以说是这天下除了皇族以外的最大势力了。”

  不仅仅是医术和武功，毒术、阵法、驭狼之力这些也一样是无人能及，枫玄翼想到。

  “既然没有人见过她们的真面目，那么又怎么知道玄氏当家的更换呢？”枫玄翼最想知道的是现在的玄氏是不是有了新的当家。

  “的确是看不见容颜，但是身形和头发的颜色是会改变的。当迷竹谷谷主再一次以少女的形态出现时，基本大家都会知道玄氏已经有了新的当家。”

  那么那两次玄氏当家离开的时候呢？这句话枫玄翼没有去问长清老人，以师父的精明一定能够猜到什么。

  所以枫玄翼在思考了良久之后还是去问了胭岚，如果玄氏有了新的当家，那这个人和她是什么关系？

  “只要胭岚活着，玄氏就不会有新的当家。胭岚死后才会有新的嫡子出现。”这当然还是骗他的，真相…玄氏一族传承的真相…不能告诉任何人啊…

  “赤血今天的话只是不让外人知道而已。”胭岚明白枫玄翼想问的，继续说道。

  谎言如果说的多了就会变成现实吧，她骗着自己也骗着他，说一个谎要用无数的谎言来圆，那么说很多的谎，进行了很多的欺骗呢？骗的了世人，最终骗不了的是自己的心啊。

  不过有什么关系？最后的最后他会知道一切，若是怪罪，她也心甘情愿了。她唯一没有欺骗枫玄翼的只有一件事。

  从他出生，便已经注定，他是她的主人，她认主，心甘情愿，生死相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