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二章 不去庆父,鲁难未已(二)
作者:云垂天地间      更新:2022-06-01 01:01      字数:1823
  季友决定除掉自己的亲哥哥。他派宫中的信使、以鲁庄公的名义命叔牙到大夫鍼巫位于城外的家中等待指示。叔牙感到一丝错愕,因为庄公从来没有发出过类似的命令。他生出一丝担心,但还是毫不犹豫地乘车出发了。

  无情的秋雨下个不停,就好似叔牙灰暗的心情。叔牙一时觉得自己犯了弥天大罪,罪不容诛;一时又觉得自己说的话根本算不了什么,担心恐惧纯属多余。轩车出曲阜南门再折向西,叔牙就一路颠颠簸簸、忐忐忑忑地来到鍼巫家。

  鍼巫也不知道即将发生什么,他把叔牙请到正室;两人相对而坐,一言不发。

  此时天已经完全黑了,门外忽然传来马蹄踏地和“碌碌”车声。鍼巫出门迎客。季友冒着雨从车上走下来,交给鍼巫一个小瓶,然后又在他耳边低语几句。鍼巫不敢相信季友言语的真实性,他几乎吓破了胆;但是季友示意他看车窗;鍼巫侧头望去,轩车的窗帘忽然从里面被拉开——与季友同乘而来的竟然还有一个人。

  此时天已经黑透,鍼巫借着车头昏暗的灯光,看到那个人露出半张脸,对着自己诡秘地一笑。鍼巫再也没有犹豫,他面色凝重地对着季友施礼,转身快步进门。

  原来那人是鲁庄公的贴身太监侍人击。侍人击从小便进宫服侍鲁庄公,两人一起长大,亲密无间,在外为君臣,在内为兄弟。侍人击从不巴结太子和权臣,也从不搭理谄媚他的大臣,他就像一个毫无感情的机器人,忠实沉默地守护着他的君主。有一次庆父喝多了,不经意间说了句对鲁庄公不恭敬的话;侍人击立即拍案而起,指着他的鼻子破口大骂,而庆父这位鲁国第一权臣竟然连连道歉,变得一点脾气也没有。

  于是鲁国人便将侍人击视作鲁庄公的影子和代言人。鍼巫正是见他亲自到来,才知道季友所言不假。

  鍼巫走进偏房,命仆人取来一只酒爵,把瓶中的液体倒进去,然后端着它走进房间,把毒酒捧到叔牙面前。叔牙正背着手焦虑地来回踱步,他看到对方先是怔了一下,但是立即就恢复了平静。

  鍼巫说:“君侯有命:‘饮此,有后于鲁国;否则,死且无后!’”叔牙接过毒酒,低下头略微停顿一下,摇摇头笑着说:“难道说真话反而要被赐死吗?臣心不甘呀!君侯啊,你以为杀一人可以救一国吗?不可能的!”

  叔牙将毒酒一饮而尽,然后就向平时那样,挺胸阔步走出大门、登上轩车。毒性发作得很快,叔牙腹内剧痛,嗓子感觉咸咸的,鼻孔开始流血。他蜷缩在车厢里,咬住手腕,极力不发出一丝呻吟。车乘行进到离都城不远的奎泉时,御手听见车厢里传来“咚”的一声,他马上停车跳下去查看,却见叔牙已经倒在车中气绝身亡了。

  公室上下对叔牙的死讳莫如深,所有人都保持着可怕的沉默。叔牙的嫡长子公孙兹被立为继承人。鲁庄公派太子前去吊唁,太子到场后漫不经心地替父亲致了一份精心撰写的悼词。

  庆父出席过叔牙的葬礼后就躲在家里称病不朝,整个国家的政务就交到季友一个人的手中了。

  秋八月五日,鲁庄公病逝,太子般即位,是为君般;侍人击自杀殉葬。

  君般曾经有个随从叫圉人犖,那人是个血统纯正的奴隶,年龄与太子般相仿,他相貌英俊,身体强健。当犖还是个小孩子的时候,他就被当做伴童送到太子身边。

  年少的太子与犖终日厮混在一起,关系一度相当亲密。但是当太子逐渐长大,心里就生出了越来越强烈的尊卑意识,他便渐渐疏远了犖。不过太子仍然非常信任他,后来给了他一个养马的美差。

  鲁国的贵族特别喜欢搞诸如角力之类的竞技比赛,其中一些比赛专为奴隶设置;胜利者志得意满,有可能会被赐予自由;战败者垂头丧气,弄不好会被卖到山里去挖矿。圉人犖与庆父的奴隶申忽都是各项比赛冠军的热门争夺者。

  鲁庄公在世时,公室有次为都城南门(即稷门)更换门板,庆祝工程竣工又成为贵族们举行比赛的一个借口。太子很重视这场赛事,他把圉人犖召来,对他说,如果他能赢得比赛冠军,就烧了他的丹书(奴隶资格证),还可以让他做自己的贴身卫士。圉人犖大喜过望,张开双臂想要拥抱太子,太子则傲慢地仰起头,伸出手做了个“不许靠近我”的手势。

  圉人犖一溜烟地跑出去,险些把低头走路的太子的妹妹筱公主撞个跟斗。筱公主责怪他行事鲁莽、一点也不像个成年人。但是圉人犖却伸出双臂把她举起来转了三圈叫道:“太子要释放我啦!还要让我成为他的卫士!我终于可以乘上战车驰骋疆场啦!”

  筱公主说:“赫!那你能不能带我兜兜风?哥哥们说女子不能乘战车,都不肯带我!”圉人犖大叫道:“当然可以啦!你想去哪里,我就带你去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