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五十四章 士匄灭栾氏(一)
作者:云垂天地间      更新:2022-06-01 01:13      字数:2184
  这一章要叙述的,是晋国的古老的、曾经闻名天下的旺族——栾氏——的毁灭过程。

  栾氏出自晋靖侯,晋靖侯是晋国的第六任君主,在位期间相当于西周中期。晋靖侯之孙栾宾被晋昭侯派到曲沃去监视公子成师(曲沃桓叔)的动向,结果却被成师制定的反间计给策反收编了。

  其后栾氏分为绛和曲沃两支。绛都的栾成和晋哀侯在战斗中被曲沃军包围,栾成拒绝了曲沃武公开出的优厚条件,宁死不降,为保护晋哀侯战斗至最后一息。绛都一支从此逐渐没落。

  晋武公在被封为诸侯的第二年去世,儿子晋献公即位。在晋献公当政的最初几年,权臣抱团与君主展开激烈斗争。栾枝形左实右,他表面上与权臣勾勾搭搭,实际上坚决站在晋献公那边;他为清除富氏、游氏和群公子立下了杰出功劳。

  后来,晋文公在被庐举行打得大蒐礼上正式建立三军,栾枝始列卿位,担任首位下军将。但是栾枝的官运却到此为止了,他去世后儿子栾盾被任命为下军佐。栾盾培养出一位极为优秀的儿子,他就是栾书。

  栾书在晋成公执政末期步入政坛,最初担任下军佐,并在晋、楚邲之战中崭露头角。其后又参加了灭亡潞和赤狄的两场大战。他在战征中最大的功劳就是成功瓦解了赤狄联盟,将敌人从一块铁板搅和成一盘散沙。

  由于下军将赵朔在灭潞战争中牺牲,栾书在战后升为下军将。晋景公十三年,齐晋爆发鞌之战,栾书指挥下军再次取得骄人战绩。此时他已经在下军沉淀了十几年,由于父亲栾盾也一直统领下军,晋国的好事者便称栾氏为“下军之王”。

  鞌之战结束后,郤克告老还乡;栾书一跃升为中军将,开启了长达十六年的执政生涯。

  在他担任中军期间,晋国相继在鄢陵之战和绕角之战中击败楚军,对楚国取得了压倒性的战绩。在此期间,国内发生了三起大动乱,分别是下宫之难、三郤被灭和晋厉公被弑。栾书直接或间接导致了每一起动乱的发生,而且每次都能取得成功,这一切都得益于他的老谋深算和狡诈坚忍。

  栾书一生致力于攫取权力、博得名望,因此他在政治斗争中冷酷无情至极,对国人百姓却关怀备至。同僚们对他敬而远之,国人却视他为召公转世。

  栾书告老后,士匄某次去封邑看望他(士匄既是栾书的学生,又是他的亲家),见他身穿着普通人的粗布衣服,坐在一群老乡中间(没有带护卫),耐心倾听人们的诉说,为他们解决纠纷和麻烦。

  栾书在国人中享有如此巨大的声望,以至于他去世后几天里,晋人自发地停止了一切娱乐活动。人们换上丧服,家家门外都挂上白色的灯笼,整个国家都陷入巨大的悲痛之中。

  栾书有两个有名的儿子,世子栾黡继承了栾氏家族并任下军将,次子栾鍼担任下军大夫。栾书在世时,栾黡的所作所为都是中规中矩的;而栾鍼却更出色,他的外貌和内心也与父亲更为相像。

  栾黡上位之初就开始变得奢靡堕落,但是家里却没有足够的财产供他挥霍。原来栾书生前并不注重物质生活,他的穿戴饮食都很简单,也不喜欢收集奇珍异宝,他留下的最大财富就是整屋的书简。由于栾书对物质无所奢求,他对采邑的农民只征收很低的粮赋,以保证家室的基本开销,结果栾氏的生活就显得有些寒酸了。

  栾黡决定把“寄存”在农户家中的财产要回来。他发布一道命令,把采邑中佃农的粮赋提高到正常水平的一倍半。

  佃农们对栾书的怀念还没有消失,又考虑到栾氏的穿戴器物确实太寒碜了,长老们于是说:“高点就高点吧!毕竟对栾武子的恩德,我们还没有进行报答。”

  栾黡见第一步实施的非常顺利,便逐渐开始发布更加过分的命令,通过很多无耻的手段一点一点压榨民财,直到把很多佃农搞破产。

  栾黡的金库很快充盈起来,他经常举办奢华的宴会,宴请城中最无耻的人物;他用重金寻求世间珍宝,将那些物件摆得到处都是;他出行的排场超过了本身的地位,甚至达到了扰民的程度;他把大量的金钱浪费到无用之事上,却任凭佃农忍饥挨饿,甚至流离失所。

  栾黡对做残暴的事也有着特殊的爱好。某次他发现自己宠幸的一对男女奴隶正在眉目传情,他就烧了一锅开水,把两人的头按进水里煮了个半熟,又将两人扔进拆房等死。结果那对可怜的情侣一直折腾了三天才痛苦地死去。

  有时晋人也会在城外某个地方看到被肢解抛弃的残尸,人们从尸块的烙印上可以断定那些人生前都是栾黡的奴隶。

  国人终于对他终于失去了耐心,咒骂他的无耻,痛恨他的凶残,但是又对他无可奈何。

  干掉权贵的从来都不是平民,而只能是另一伙权贵。

  范氏与栾氏有着特殊而密切的关系。两氏的关系来源于士会与栾盾的亲密友谊;来源于士会和栾书、栾书和士匄的师生关系;士匄后来又把自己最宠爱的女儿、栾祁嫁给栾黡(这当然是栾黡变坏之前的事,栾祁后来生下栾盈);士鞅又与栾鍼亲如兄弟。

  两家本来是师生加亲家的关系,后来却成为不共戴天的仇敌,其原因在前面已经说过了。

  士鞅结束了流亡生活、从秦国回到新绛后,栾黡仍然没有放过他的意思,时不时地找他的麻烦。按当时好事者的话说,“(栾黡)就差到范氏门前去磨菜刀了”。士鞅当然没有任何理由惧怕自己的姐夫,他只是遵照父亲的指示才对栾黡退避三舍。

  栾黡也经常在朝堂上顶撞士匄、给他以难堪。两人地位差别很大,但士匄却不敢与他正面冲突,只能忍气吞声。情况越来越糟,后来竟然发展到栾祁用刀刺伤了栾黡,紧接着又被栾黡关进马厩的激烈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