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零八章 子产不毁乡校
作者:云垂天地间      更新:2022-06-01 01:15      字数:2124
  在罕虎的授权下,子产组建了由能人贤士组成的新一届内阁:其中冯简子擅长决断;子大叔外貌美秀而善于辞令;公孙挥对列国时政和各大小家族之历史和现状了如指掌;裨谌善于谋划,但是他有个毛病,就是在野外进行谋划则能成功,在城里则多失败。

  郑人要对某外交问题作出决断时,子产先向公孙挥询问涉事国的基本情况,且让他书写外交文件;然后他会与裨谌一同到野外去,对可行性进行谋划;最后将结果告知冯简子,让他做出决断。方案如果通过,便派遣子大叔出使该国,以完成任务。

  在子产执政期间,郑国的外交事务几乎没发生过失误。

  郑国的“乡校”本来是士子弟们学习的地方,国人也经常聚集于此议论政事。子产担任执政初期曾颁布过一些激进的法令,国人们心存不满,在那段时间里经常聚在乡校中抨击他的政令,甚至还对他进行人身攻击。

  子产听说自己总是挨骂,便和然明换上便装到乡校里转了一圈。他果然听到很多过激言论,有人讥讽说子产是传说中的貔貅神兽转世,因为从没见他去过茅房;还有人咒他不得好死,执政期长命百月。

  然明在回去的路上说:“乡校已经年久失修啦,我看不如趁机把乡校毁掉。国人失去聚会的场所,也就不会如此公然大规模地抨击夫子了。”

  子产说:“掐住公鸡的脖子,天就不亮了?国人在此褒贬政事,称赞的我们就要继续执行;反对而且有道理的,我们就要进行改正。指责执政者是国人的权利,因为没有国人就没有公室。国人是大夫们的老师,我们向他们学习还来不及,为什么还要毁掉它?我只听说过用善政来减轻人民的怨气,没听说过用作威来压制怨气的。

  “东周的先大夫早就说过:‘防民之口,甚于防川。川壅而溃,伤人必多。民亦如之。’国人怨气如果无法通过语言发泄,就只能通过行动了。

  “商帝辛压制言论,使得敢于评谏他的大臣或者被杀、或者逃死四方,朝歌城最后一片赞美之声,再也听不到异样之音,结果六百年大商一朝被武王毁灭。周厉王压制舆论,又雇佣巫师妖孽监控国人,国人忍无可忍所以才将厉王赶出镐京,他也因此被称为史上最愚蠢的王。我如果效仿两人的做法,岂不成史上最愚蠢的大夫了?我又会得到哪种恶果呢?”

  然明说:“我今日才知道夫子确实是可以信任、追随的。按夫子的意愿治理国家,不单是大夫们的幸运,更是国人的福气。”

  国人听说子产拒绝捣毁乡校,又发表了上述一通言论,都感到很对不住子产;于是他们也开始理智地评议时政了。后来子产推行的政策给国人带来了利益,国人就转而称赞他了。

  后来孔子说:“从这件事看来,有人说子产不仁,我是不信的。”

  孔子所谓的“不仁”,大概是指子产用激进的手段推进一系列制度改革与铸刑书之事。子产用刮骨疗毒似的手段剔除了很多社会顽疾,又把秘而不宣的刑法公之于众;很多民众遭受到改革的阵痛,又以为一些存在已久的严刑酷法是他制定的,所以才称他“是个酷吏。”“没有仁爱之心。”

  罕虎有个非常宠爱的们客叫“尹何”,他有意任命尹何为宗邑邑宰,又不是很放心,于是向子产征求意见。

  子产说:“尹何太年轻了,我不清楚他有没有治理城邑的经验,因此不好发表结论。”

  罕虎说:“他确实没什么经验,但是我非常器重他,他也不会背叛我;而且他可以便治理边学习嘛!”

  子产说:“那就不可以了。每个人爱他人都是为了求得利益。现在夫子爱尹何而授予他官职,就像某人还不会操刀就命他割肉一样,结果没有不伤手的。夫子爱人,结果却使他伤痕累累,谁还敢接近夫子?如果夫子需要名贵的锦缎,不会使没有经验的人边学边织。宗邑是大夫的庇护之所,邑宰则是股肱之臣,两者的重要程度可比锦缎大得太多了吧?

  “我只听说过学成之后从政,没听说过从政后才开始学习的。如果反其道而行之,必受所害。就如同狩猎一样,有经验的射手和御戎相互配合才能有所擒获;如果使没有经验之人登车射御,他们惧怕翻车还来不及,哪里还能打到猎物呢?夫子是郑国的栋梁,栋梁崩坏,我也将受到牵连,所以不敢不对夫子尽言。”

  罕虎说:“善哉,善哉!我真是目光短浅。我听说君子知道大而远之事,小人知道小而近之事。我只是个小人罢了!我只知道爱惜身上穿的衣服,而宗邑、邑宰等庇身之大事我却没有放在心上。如果没有夫子的劝说,我至今还不明白其中道理。当日我说:‘夫子治理郑国,我治理罕氏家族;家族庇护虎,虎来支持夫子,大家各得其安。’今天才知道我连家族也不会治理。从现在开始,我的家事也要由夫子做主!”

  子产说:“人心与相貌一样,各人有所不同。我怎么敢用夫子的面当成自己的面?我只是担心夫子受到损失,所以不敢不告。”

  郑国在历史上出现过两次极盛时期,第一次是郑庄公在位时,第二次便是子产执政时期。子产、子皮、子大叔、子石(印段)、子羽(公孙挥)等天下名士组成了国家的政治核心,而郑简公则只有君主之名而无君主之权(郑国君权旁落正是从公子騑杀郑僖公、立年幼的郑简公时开始的)。

  但是郑国的强大只是建立在子产等人具有坚定的忠诚和纯粹的公心之上,在那个物欲横流、弱肉强食、正在发生巨大变革的时代里,后续的执政者不可避免地以私心处理公事,结果郑国便逐渐衰落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