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九十八章 钟离之战(二)
作者:云垂天地间      更新:2022-06-01 01:18      字数:2154
  公子光以见诸侯小君(诸侯的正妻)之礼见平夫人,说了很多恭维赞美她的语言。平夫人希望吴国人能派重兵进驻鄓城,但是公子光说:“鄓城处于中原腹地,城小而无险,一个小国就可以把它攻下来,何况是楚国呢!小君还是随外臣回姑苏去吧!”

  第二天双方都摆出了大场面:鄓城的官员、各家族族老和当地居民形成了规模庞大的送行队伍;公子光则把所有军士集合起来组成迎接仪仗。平夫人在公子光的陪伴下,带着家中所有宝器进入仪仗;仪仗簇拥着平夫人和公子光出东门向吴国行进。当鄓城逐渐消失在视线中时,公子光说:“夫人需要辛苦一下了:楚军就在后面两天路程之遥,我们需要加快行进速度了!”

  奉命追赶吴军的楚军将领正是薳越,但是无论薳越做出多大努力,他还是眼睁睁看着吴国人弃岸登船,顺流而去,而他却没有船只。

  而此时楚平王都要发疯了,他每天都要派出数批信使询问情况、催促薳越抓紧解决叛徒和敌人。薳越如今失去了目标,面如泥塑、心中怅然,他忽然生出以死求得解脱的想法。他的部下们围住他说:“夫子手中有兵,我们虽然失去君夫人,但是仍然可以通过战胜敌人来弥补过失,夫子不要轻易言死!”

  薳越心里清楚,他手里这点兵力追击公子光有余,入侵吴国则不足。他摇头道:“生在楚国,身死而不亡家族已属大幸了!如果再败,我们都得死;况且失去了君夫人,怎么能没人承担罪过呢!”

  军士们匍匐在地上不忍离开,薳越只得硬生生将他们赶出军帐,然后便用一根白绫结束了正直无瑕的一生。部下们满含悲痛收敛了他的遗体,有人哭道:“大司马真是个极度危险的官职啊!又有几人得过善终呢!”另一人说:“当今之楚国,连君王、太子都不能免于祸患,何况大司马和你我之流呢?”

  消息传到郢都,楚平王龙颜震怒,他宣称要把鄓城从地图上抹下去,把夫人的家族成员全部贬为奴隶,同时要求费无极尽可能消除此事对他造成的负面影响。

  费无极眼珠一转,媚笑道:“当年王子建出逃,很多人妄议王命,抱怨君王绝情;但是从鄓城女叛逃事件来看,君王当时的决定真是英明透顶。所以臣以为不如从此入手,以塞国人之口。谁再敢妄议,就是楚奸、是叛国,该抓、该杀。”楚平王这才出了一口郁气。

  楚平王即位已经满十年。楚灵王当政之时,由于他野心勃勃,勇猛好战,国内朝野内外涌现出大量鹰派人士。楚灵王压制晋国、役使诸侯、摧毁朱方、灭亡陈蔡,他每做一件大事,鹰派们多振奋不已。

  可是国人不但无法从胜利中得到利益,反而需要为满足楚灵王个人的贪婪和野心无休止地付出劳役。楚平王“高举义旗”推翻先王统治后,楚人欢欣鼓舞、奔走相告,他们说:“弃疾简而有礼,这次应当迎来一位圣王了吧?”

  但是楚人渐渐发现,新王实际上的所作所为与想象中的差距巨大:首先、国人认为他为了私利放弃了陈、蔡(子干和黑肱已死,陈蔡复国的黑锅只能由他来背了);其次、王室为了保证税收,把曾经加在陈、蔡的税负摊到国人身上了;再次、新王的哼哈二将(斗成然和费无极)和他们的帮凶们横征暴敛、无恶不作,把朝野内外搅得乌烟瘴气;最后、新王在很长时间里毫无建树,只是打着“息民养生”的幌子尽情堕落。

  由于民怨日益高涨,及斗成然经多次提醒仍不收敛,楚平王便将他处死了。斗成然被杀的不是因为他的贪恨,而是由于他冒犯了王权,但是费无极却向国人宣扬楚王是为了民生社稷才力排众议,坚决将他处死的。

  结果这一招竟然引起意想不到的效果,国人对斗成然的憎恨瞬间就转化为对楚平王的爱戴了,于是全国之人都开始赞美楚平王的正义和仁爱之心,认为生活从此有希望了。楚平王尝到了甜头,便把对自己歌功颂德之事交给费无极。

  费无极干此种奴才工作可谓如鱼得水,国人的怨气积攒到了一定程度,他便以楚平王的名义推出几个替罪羊,用他们的小命换来缓和国内矛盾。但是几次三番过后,国人就醒悟过来了,有人说:“国王无论处死多少恶棍,我们的财富也不会增加一分,反而会更快地被补上缺口的恶棍抢走;国王不过是为了把他们抢劫的民财通过冠冕堂皇的方式据为己有罢了!我们不要再相信费无极的鬼话了!”

  费无极尽管已经不能继续欺骗国人,但是他仍然乐此不疲地干着掩耳盗铃的蠢事,国人说:“费无极把我们当成蠢货,结果他却先于我们变成了蠢货。”

  如今费无极又开始为平夫人叛逃的丑闻进行粉饰,他不谈事件对楚国造成的极大伤害,却到处宣扬叛逃事件恰恰证明君王当年清除王子建的做法是具有先见之明的;是粉碎王子建叛国势力的英明之举;君王不但堪称“圣王”,而且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国人已经对他的恶心话习以为常了,但是很多人听到这番宣传,还是忍不住吐了。

  当年冬季,囊瓦下令加高郢都的城墙。这道命令楚人看来是件匪夷所思的事情,原来楚国早在建都丹阳之时,首都就是座不设防的城市。都城迁到郢之后,也保留了先人的传统。楚国的城墙高不过中等身材之人,建造城墙的目的只是为了防止梁上君子之流的进进出出,偶尔也起到防洪作用。楚人始终自夸说:“没有哪国军队敢于或者能够见到郢都的城墙(虽然楚文王时期险些被巴军攻破)!”

  但是如今,楚国人终于对时局产生了恐惧(这种恐惧不仅来自于国外,也来自于国人),终于从自信(自大)的神坛上走下来,加入了世俗国家的行列。